这一章,我们将研究前一章所谈的那些战术上的结论如何应用在战略上。我们将从以下几个方面来研究:
(1)山地作为战场时。
(2)占领山地对其他地区的影响。
(3)山地作为战略屏障的效果。
(4)给养。
一、山地作为战场时
这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们将分为两种情况来讨论:
(1)山地作为进行主力会战的战场。
(2)山地作为从属性的战斗的战场。
前一章我们得出的山地在决定会战中对于防御者是如此不利而对于进攻者又是十分有利的结论,是同一般人的见解恰恰相反的。这是因为他们大多混淆了概念。他们认为既然次要的小部队在山地中具有非常强大的抵抗力,那么就认为所有山地防御都是强有力的。所以,一旦有人认为防御中的主要行动——防御会战不会在山地这样强有力的时候,他们就感到惊讶。与此同时,他们总是把山地的防御会战失败归咎于单线式防御的缺点所引起的(尽管他们也无法真正说出单线式防御究竟具有哪些缺点),而看不到事物内在的性质在山地的防御会战中所不可避免地发生作用。我们并不担心自己的观点与一般人是不同的,反而还要强调,非常高兴看到有一位作家持有和我们相同的观点。这就是我们在许多方面都特别尊敬的卡尔大公。这种见解曾在他论述1796年和1797年战局的著作中提出过,可以说,卡尔大公是一位优秀的历史作家、评论家,更是一位优秀的统帅。
倘若存在这样一个兵力较弱的防御者,为了能够在一次决定性的会战中显示自己的爱国之心,显示自己的勇敢和机智,并希望能够以此换取人们的尊重和关注,而费尽千辛万苦集结所有的军队。如果在这种情况下,他把自己的军队配置在一个迷障重重、昏暗如黑夜般的山地中,使自己的行动都受到地形的制约,以至于处于一种有可能遭遇敌人千百次优势兵力攻击的险境中,那么,这就是这支军队的可悲之处,就是这个统帅的愚蠢之处。因为这时他只能尽最大的可能利用地形障碍与敌人回旋,而这恰恰是他应该所竭力避免的单线式防御。由此可见,我们完全能够得出准确而不会被驳回的结论:在企图进行决定性会战的情况下,山地绝不是防御者的避难所,为此,我们奉劝各位统帅要尽最大的可能避开山地。
但是自然的地势并不会随我们的意愿而改变,有时不可能完全避开山地。所以,在不得不进行的山地防御中,也必然会出现与平原所进行的会战明显不同的特点。山地防御阵地的正面要宽得多,甚至在大多数场合是在平原阵地的一至二倍,以至于军队的抵抗要比在平原被动得多,还击也无力得多。这是由山地地形所决定的无法改变的影响。尽管如此,我们仍然不应该把山地会战中的防御转变为单纯的山地防御。所以,为了使会战仍旧保持决战的形式,而不是转变为单纯的抵御,转变成仅仅是在敌人面前举起的盾牌,我们要把军队在山地集中配置,使全部部队在一个统帅的直接指挥下进行一个战斗,并保持充足的预备队。尽管这是山地防御会战所必需的条件,但是人们很少能够做到这一点。将山地会战防御转变为单纯的山地防御,并不足为怪,反而是司空见惯的。所以我们更应该告诫人们这种做法是危险的。以上就是关于军队的主力在山地进行决定性会战的问题,我们暂时就谈到这里。
当山地作为从属性的决战的地点或者作为次要的战斗的地点的时候,如上文所谈的情况相反,山地的优势就显现出来。这种战斗中不会出现绝对抵抗的情况,也不会带来任何有决定意义的结果。为了更加清楚地理解这个问题,我们将把这种抵抗的目的列举出来:
(1)为了赢得时间。这个目的是极为常见的,可以是为了及时了解敌人的情况而设置警戒,也可以是等待援军,以延误敌人的时间。
(2)为了抵御敌人的佯动或小规模的次要行动。如果一个地区有驻扎了军队的山地作为掩护,那么不论这种防御多么薄弱,在阻止敌人的袭击和为了掠夺而进行的其他小规模行动时,这种防御都是足够并且有效的。但是如果没有山地,这样薄弱的防线就变得无济于事了。
(3)为了自己而进行佯动。要把这种对与山地的认知完全普及,还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在这以前,总是会有敌人因对山地产生畏惧而不敢在山地作战。在这种情况下,防御者就可以使用主力进行山地防御。不过这种做法只能运用在战争的威力和运动还不大的战争中,而必须遵循一个前提,就是如果根本没有打算在这个山地阵地上接受主力会战,就不必被迫进行这样的会战。
(4)一般来说,山地适合小部队的配置。不准备进行主力会战的部队适合配置在山地阵地中,因为各个小部队在山地都能够强有力地发挥出作用,尽管从整体上看起来是比较弱的。另外,军队在山地阵地也不容易遭到敌人的奇袭,还能够避免被迫决定性战斗。
(5)山地适合民众武装活动。熟悉地形而能够很好地隐蔽的民众武装,虽然不具备在真正的战争中与敌人正面冲突,但是如果能够经常得到正规部队的小部队的支援的话,民众武装活动是非常适合在山地开展的。不过,如果附近有大部队,就有可能对民众武装产生不利的影响。
这些就是当山地作为从属性的战斗场地的问题。
二、占领山地对其他地区的影响
在上文我们曾反复强调,如果一支兵力弱小的部队无法在平原等便于通行的地区立足,在山地却很容易得到安全保障。而敌人在山地行军时,他们也会因为在山地的任何推进都将比在平原缓慢得多,也就是说,无法以在平原上同样的速度前进。正是这两个原因,山地为谁占有比同样大小的其他地区为谁占有的问题更加重要。平原地区可能每天都会变换它的占有者,只要用强大的部队向前推进,就可以迫使敌人让出目标地区。山地却没有这样的便利条件。即使驻扎在山地之中的敌军兵力弱小,也不妨碍他们进行出色的抵抗。为此,希望得到这山地的统帅就必须采取专门计划的行动,并且要消耗巨大的兵力和很多的时间才能达到目的。由此可见,既然山地不是进行主要军事行动的地区,既然山地不能够像其他地区一样有便利的可以占领的条件,那么我们通过一般的军事行动来占领山地,更加不能把取得和占领山地看作是我们前进的必然结果。
这也就证明了,山地的独立性更大,一旦占有山地,那么就有很大可能是将长期地占有,这种稳定的局势很少会有变化。这是针对占有者而言的,但是没有占有山地而又位于它附近的一方,就会产生如芒刺在背一样的担忧,因为山地的自然条件使占有者能够获得绝佳的开阔视野,而山地本身却始终可以像隐藏在漆黑的夜里一样,所以山地将永远是未占有者的不利影响的源泉。如果山地不仅仅为敌人所占有,而且是在敌国的领土上,那么这种情况就更为明显:勇敢的游击队在遭到追击时,可以随时进入山地躲避,然后又平安无事地避开我们的追击在另一地点出现;即使是极大的纵队也可以在山地中隐蔽地向前推进而不被人察觉。而我们的军队,为了不进入山地俯瞰视野的开阔地区,为了避免不利的战斗,遭受敌人的袭击而无法还击,就必须同山地保持较长的距离。
每一山地都对自己在附近一定距离的较低的地区产生一定影响的。如1796年莱茵河畔的马耳希会战,在一次会战中就发生作用,还是会经过一段较长的时间才能够对交通线发生作用,就要看这个地区的具体情况。至于这种作用能够起到决定性作用,或是被在山谷或平原发生的有决定性意义的行动所抵消,就取决于双方兵力对比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