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数量相对较大的军队而言,在中等江河和深谷进行防御中,河谷边沿附近强有力的抵抗会造成阵地分散的不利情况,因此使得大军队不能采用这种方法。因为大军队所需要的是决定性的胜利,这种比较坚强地守住次要防线而进行暂时的抵抗,以等待援军到来的直接防御可以发生在河谷边沿附近,甚至可以直接发生在河岸。尽管山地的有利条件不会出现在这里,但是防御者能够赢得抵抗时间比在一般地形上要长一些。而且很多流域都可以应用这种防御手段,除非在河道蜿蜒曲折时,防御者进行这种防御才是非常危险的,甚至是不可能的。而深谷中的河流往往是蜿蜒曲折的,最著名的就是德国境内的摩泽尔河的河道,足够向我们证明我们的推论是正确的。在这种情况下,防守河道的部队在退却时几乎不可避免地要面临被消灭的危险。
显而易见,大军队在中等江河采用的防御手段,也可以用在大江河上,而且条件更为有利。例如阿斯波恩会战,当防御者需要争取彻底的胜利时,总是会运用这个手段的。
至于军队在战术上加强正面而紧靠江河或深谷的配置,以把江河或深谷作为阻止敌人接近的战术障碍,就完全是另一种情况了,但这需要在战术范围内进行详细研究。然而,从实际效果来看,这完全是自欺欺人的措施:如果山谷很深并且谷壁陡峭,那么阵地正面自然是很难攻破的;但是敌人要想从这阵地的侧旁通过,并不比从任何其他阵地的侧旁通过更加困难,所以防御者这样做几乎是自动给进攻者让出一条通路,这显然不是防御者这样配置军队的目的。只有当地形对进攻者的交通线非常不利,导致他一离开自己的道路就会遭到袭击的后果时,防御者这样配置军队才可能是有利的。
在防御者采用第二种防御手段时,进攻者的佯渡会使防御者陷入更大的危险之中,因为这时的条件更有利于进攻者实施佯渡,而防御者却无法在第一时间弄清进攻者的意图,仍然以原来的最主要的任务,却是要把全部军队集结在真正的渡河点给敌人以打击。但是,防御者并没有因此而受到时间紧迫的牵制,因为他所拥有的有利条件,在进攻者把全部兵力集中起来和占领几个渡河点以前是一直存在的。另外,在这种情况下,进攻者进行佯渡的效果远远没有单线式防御进行的佯攻效果那么大。因为单线式的防御必须保持所有地点都不被攻破,这就导致了预备队的使用是相对复杂的。在单线式防御中需要判明哪个地点可能会被敌人首先攻占,而在这种防御中则只要弄清敌人主力在哪里就可以了。
我们在上文所谈的关于在大江河和中等江河上进行的两种防御,如果在以下这些情况发生的时候实施:在仓促中退却和混乱中部署的、毫无防御准备、没有准确地了解地形、没有清除渡河器材,那么上述一切优势都不存在了。在这种情况下,具备有利条件当然是不可能的也不能期望,如果为了取得这些有利条件而把兵力分散在宽大的阵地上,那就是统帅最愚蠢的行为了。
正如在战争中的情况一样,在意识不明确和意志不坚定的情况下所做出的一切行动最终都将归于失败。如果防御者仅仅是因为没有勇气同敌人进行正面会战而选择了江河防御,希望宽阔的江河和深的河谷就能够阻挡敌军,那么,这样的江河防御是不会取得胜利的。这时的统帅和军队对自己的处境根本没有信心,他们往往顾虑重重,这种顾虑也很快就会变为现实。两军会战绝不像两人决斗一样以双方情况完全相同为前提。一个合格的防御者,必须要在防御中善于利用防御的特点,善于利用迅速的行军、熟悉的地形和自如的运动来为自己、为军队取得利益。而不合格的防御者,即使是江河和河谷,也是不能拯救他的。
第三种防御是指在敌岸占领坚固的阵地。这种防御之所以能产生作用,其原因在于交通线被河流切断,使敌人被限制在一座或两三座桥上。不言而喻,也只能在水量充足的大江河来实现这一点,因为只有大江河才具有这样的情况。与此相反,中等江河或者深谷一般都有很多渡口,所以根本不会造成上述危险。
但是这种防御所要求的阵地必须是非常坚固的,以致几乎是无法攻破的,否则就会有利于敌人,防御者就不会具有优势条件。如果所选择的阵地坚固到敌人望而生畏的程度,那么在某些情况下,敌人因此会被束缚在防御者所在的河岸上。如果他坚持渡河,那么就会失去自己的交通线;如果他威胁防御者的交通线,那么就会像其他从对方阵地侧旁通过的所有场合一样,取决于哪一方的交通线在数量、位置和其他方面保障得更好,取决于哪一方做其他考虑和决策时失败的可能性更大,以及取决于哪一方在自己的军队中拥有更多的制胜力量。在这种情况下,江河的作用也就是增加交通线的危险,尤其是此时双方的交通线都被限制在桥梁上的时候。不过,相比较而言,防御者的渡河点和各种仓库由于处在要塞的掩护下,就会比进攻者更安全。在这一点被确定的情况下,防御者自然能够采用这种防御手段。甚至当出现其他不利条件无法进行江河的直接防御时,也可以用这种手段来代替直接防御。因为尽管这时江河没有受到军队的防守,军队也没有得到江河的掩护,但是军队和江河的有效结合却能保卫国土,其实这也就是防御者的最终目的。
但不能否认的是,这种不进行决战的防御,就如同正负电荷简单地接触所产生的电压一样,只适于阻碍较小的冲击力量。如果防御者面对的是一位犹豫不决、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激励他猛烈前进的敌军统帅,那么,即使对方拥有极大的兵力对比优势,防御者依然可以采用这种防御手段。如果双方势均力敌,而争夺的是微小的利益,防御者也可以采用这种防御手段。如果上述两种状况都不存在,防御者要面对的是冒险家指挥的优势兵力,采用这种防御就有很大可能会导致灭亡。
这种防御手段看起来大胆又科学,甚至能够被称为是高雅的防御手段。但高雅的东西往往是华而不实的,而在战争中却不像在社交中那样容许华而不实的作风出现的。所以,在实际战例中采用这种高雅的方法是不多见的。但是,当第三种防御作为前两种防御的特别辅助手段时,即通过这种手段控制桥梁和桥头堡以便防御者的军队能够随时以渡河威胁敌人时,还是能够收到预期效果的。这三种江河防御不仅可以是主力进行的绝对抵抗,而且还可以是相对抵抗。
防御者可以使用一切能够使江河防御看起来如同真正的抵抗的手段,来构筑同行军中的野营地有所不同的阵地,以迷惑敌人掩盖自己不想真正进行抵抗的企图。但是,这要求防御者采取相当复杂的一系列措施,使敌人感受到这种防御比其他场合更大和更持久,这种在大江河上进行的假防御才能起到真正的欺骗作用。从进攻者角度来看,在敌人眼前渡河总是一件风险重重的事情,因此他们往往会进行周密的考虑甚至推迟到更为有利的时刻才会进行。
由此可见,在进行这种假防御时,主力部队就要如同真的防御一样分布和配置在河边。但是,进行这种假防御的意图本身就是基于在当时不适用真防御的状况,因此,即使各个部队进行稍微抵抗,也会因为防线较长和部队分散而面临重大损失的危险。从实用角度来看,这是一种不彻底的措施。所以,进行假防御的目的就在于迷惑敌人,使主力部队能够在距防御阵地几日行程的后方集结。
为了使表述更加清晰,并且指出这种假防御可能存在的重要性,我们将以1813年战局末期的情况来举例说明。当时,拿破仑已经率领了大约四万到五万人退到了莱茵河,而联军本来能够按照自己前进的方向在曼海姆到奈梅根轻易地渡河。在这种情况下,拿破仑想要用如此微弱的兵力防守这段河流根本是不可能的。对于拿破仑而言,他唯一的机会是在法国的马斯河沿岸附近进行一次真正的抵抗,因为这里能够得到一定的增援。但是如果他在这时立刻退到马斯河,就会被联军紧追不舍;如果他选择渡过莱茵河扎营,那么也同样会被联军紧追不舍,因为即使联军小心谨慎也一定会派一些哥萨克和其他轻装部队渡河,并在这部分兵力顺利渡河之后,就会派其他部队接着渡河。所以,法军的当务之急就是要在莱茵河进行认真的防御。虽然面对联军的真正的渡河,可以预见这个防御并没有任何效果,但是在这纯粹的假防御能够令法军根本不冒任何风险,并且能够有机会将兵力集中在摩泽尔河上游。而联军这时也被拿破仑在莱茵河畔的假防御迷惑住了,不得不停止前进,甚至将渡河推迟了六个星期之久。而就是这宝贵的六个星期的时间,为拿破仑带来了转机。众所周知,因为麦克唐纳的错误,致使他所率领的两万人停留在奈梅根附近,直到温岑格罗迭军在一月中旬把他驱逐走时他才退却,这就令他推迟了在布里昂会战以前同拿破仑的会师。我们可以设想,拿破仑如果没有在莱茵河上进行这次假防御,联军就会趁莱比锡的胜利直驱巴黎,在法国的首都进行一次会战,那结果就是根本不可能的。
如果要在采取第二种江河防御的时候,也同样适用这种欺骗性的手段,只是效果一般比较差,因为尝试性的渡河在这种场合是比较容易成功的,所以这种欺骗很容易被戳穿。倘若是采取第三种江河防御,佯动的效果甚至不会超过任何临时占领的阵地的效果。
第一种和第二种江河防御非常适合为了某种次要目的而设置的前哨线或其他单线式防守上,仅仅为了进行监视而配置的次要部队也适合使用这两种防御。这两种防御在有江河的情况下要远比在没有江河的地区有更大的力量并有更大的把握。因为在进行相对抵抗的时候,地形优势将使相对抵抗得到显著的增强。这种防御的抵抗不仅能够为防御者带来更多的有利时间,敌人也会由此而产生诸多顾虑,如果没有紧迫原因,这些顾虑往往会使他的行动中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