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秦淮河上就再也找不着花船的踪影了,很多百姓连河边都不敢去了,听闻水鬼也看上了花船中的姑娘,把所有的花船都弄沉了。也不知它们昨天抓了多少姑娘去,想想就觉得胆战心惊……
苏浅只觉嗓子干渴难耐,嘤咛着睁开了眼,只见郑和正一瞬不瞬的望着自己,满目担忧。
“你受伤了吗?”苏浅抬起酸软无力的手抚上了郑和的脸颊,他的下颚都冒出胡茬来了。
“我没事,孩子也没事,你可真厉害,你是最棒的娘亲!”郑和贴着苏浅的手掌蹭了蹭,不觉红了眼,如若不是谭渊及时赶到,他们一家三口,如今可能要在黄泉相见了。
“嗯,我知道他没事,我能感觉得到!”苏浅说完骄傲的摸了摸肚子,她的孩子,绝不是脆弱易折之辈。
“你昏睡的时候,我将事情在脑中捋了捋,这事可能是朱高煦的手笔,亦或者是朱高炽也说不定。”郑和心说权利果然能迷惑人的心智,他和苏浅都是与朱氏兄弟有过命交情的人,可是在这皇位面前,就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了。
“是朱高煦让你负责花船的,如果你出了事,岂不是摆明了是他使的手段?他会做得这样明目张胆?”苏浅只记得郑和去景德镇的时候,被人谋害过,资料上可是没有郑和在花船遇害这段。
“如果他就是想借用我们的这种心理,反其道而行之呢?如此,他既可以达到整治花船的目的,又可以悄无声息的要了我的命。估计他在府外安排了人,天天盯着,我不动,他不动。这不我们刚上了花船,就出事了。他绝对不会本本分分的看着朱高炽把太子之位做稳当了,既然他拉拢不了我们,也要以防我们投稿朱高炽,所以先除而后快。”郑和回身到暖炉上取下了食盒,自盒中拿出了一碗粥。他舀起一勺,放在唇下细细的吹了两遍之后,才送入了苏浅的口中,“这是我第一次下厨,也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
“只要是你给我做的,我都喜欢吃。”苏浅吃着粥,只觉甘甜无比,她吃得出来,郑和细心得将所有的肉筋都切了下去,因为肉末的口感极其的顺滑。
这个男人,当真是将她疼到骨子里去了。
“如果说这事是朱高炽安排的,我也是信的,他一直觉得下西洋劳民伤财,恨不得我们就葬身在大海里,这辈子都别回来了。”苏浅吃完一碗粥之后,就可怜巴巴的望着郑和吧嗒嘴,郑和真的很有下厨的天分,看来她以后要好好将他这项特长培养起来。
“再给你半碗,你现在身子弱,吃太多不消化。”郑和被苏浅的小眼神儿弄得哭笑不得,她媳妇如此捧场他当然高兴,可是吃多了积食就不好了。
“有时候,我真的很想问问你,我们将来到底还会遇到什么艰难险阻,我该如何做,才会保你母子平安。”郑和从来没有问过苏浅相关与未来的事情,其实他并不想知道,却又因着苏浅的安危担忧,十分的矛盾。
“我的到来,让很多历史产生了偏颇,所以现在我也无法预计接下来的事情,是会发生,还是不会发生。而且很多资料上没有的事情也发生了,例如昨天遇险。我一直按部就班,就是因为在三十世纪有一个理论叫‘蝴蝶效应’,我怕不按照历史的轨迹走,我会消失不见。”苏浅心知郑和的骨子里有着冒险精神,他对未知的将来是充满期待的,所以她从来没有透漏半分,她并不想剥夺郑和生活中的一大乐趣。
“我不问,我不问,什么我都愿意去面对,只要你在这里!”郑和听完心惊不已,那是他所触及不到的神秘力量,如果苏浅消失了,他都不知道该去哪儿找她!
“苏慕辰那个混蛋把我抓去了千年之后,我不是照样回来了么。别怕,无论我在哪儿,都会回到你的身边的。”
午夜时分,太子府中的书房仍是灯火通明,解缙与夏元吉又如往常一样,相约来与太子密会。
“汉王使得好手段,好一出水鬼捉人!这样既让这河上的花船一时之间再不敢露头,又可以一并除了郑和。偏巧这郑和夫妇福大命大,竟然被谭渊机缘巧合给救下了,说来这谭渊也是个奇人,听闻竹青已然登门多次,他就是软硬不吃,不肯归附汉王。”解缙边说边用茶杯盖子撇了撇茶叶,朱高煦的手段,他们这些年真是见识够了。
“谭渊这个人,我们也不用去拉拢,只要他一直保持中立,哪边也不依附就好。皇上也够别出心裁的,怎么会让汉王和郑和去管这件事呢。”夏元吉说完就笑了出来,虽然他也极力反对下西洋,却是仍旧当郑和是好兄弟,他一想到皇上派这个名不副实的‘太监’去治理花柳之地就想笑。
“给郑和倒是应该的,这么多乌七八糟的东西多少与下西洋有关。高煦也不冤枉,你当父皇不知道那个神仙居是他开的?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我反对船队下西洋,父皇就偏让我督办造船,筹集货物。高煦对秦淮之乱赞不绝口,那就活该让他出面,整肃风化。”朱高炽心知皇上不让他出面,是担心他因小失大,伤了番邦的友人,断了永乐中兴的大业,于是便让高煦做马前之卒,试探深浅。
朱高炽与解缙和夏元吉密谈之后,已然到了二更天,他来到太子妃张含清的住处,心说小眯一会儿,就该去上早朝了。
“你怎么还没睡下,我不是说不用等我的么。”朱高炽常常处理公事到深夜,有时候也会宿到其他妃子的屋中,可是张含清每晚还是会等他,除非得到家仆的禀报,说他已然睡下了,不然她绝对不会就寝。
这点令朱高炽非常的感动,所以像这样只能眯个把时辰的情况,他一般都会到这里来。
“今天还真不是特意等你,瞻基早上受了风,天刚黑就开始发烧了,我这刚把他哄睡下。”张含清急忙帮朱高炽脱去了衣物,看他安稳的躺到了床上之后,自己才脱衣进入了被中。想来真是好笑,她今早还特意选了件刺绣镶边的并蒂莲裙装,猜度着太子会不会喜欢,如今他急着休息,竟是看都没看几眼。
“这孩子身体向来不错,怎么就受风了?”朱高炽将张含清揽入怀中,眯上了双眼。
“还不是因着你那句闻鸡起舞,现在早晚的风还是挺硬的,瞻基非得每天早起临一个小时的帖子,这不就给冻着了吗。”张含清说完撅起了嘴,心疼不已。她知道孩子要从小调教,玉不琢不成器,可是她的瞻基聪慧过人,过目不忘。就不能比其他的孩童少些辛劳,多些安逸么。
“我也是为人父母,我的心痛绝对不比你少。”朱高炽从张含清的话中听出了些许不满,于是睁开了双眼,十分严肃的说道,“在瞻基出生的前夕,父皇做了一个梦,梦中我皇爷爷授予他大圭,上面写着‘传之子孙,永世其昌’的字样。父皇认为这个梦有特别的寓意,是个吉兆,所以才对瞻基如此宠爱。这是我废了不少的力气,才从王忠的口中得知的父皇对瞻基的看法,却不知是我的苦心感动了他,还是父皇授意他如此对我说的。所以对瞻基的培养绝对不能松懈,一是我的太子之位做得并不稳当,还需要各方优势来巩固,二是如若将来我得以一承大统,也好在死后将这天下交到瞻基的手中。”
张含清闻言立刻睁大了双眼,她知道朱高炽在几个儿女当中最喜瞻基,却不知还因着这么一层关系。如今听闻朱高炽允诺她瞻基会即他的位,竟是高兴得满眼含泪:“含清定不负太子所望,誓要将瞻基培养成最得皇上宠爱的皇太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