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姐和驸马爷硬是让一堆人等了半个时辰方才来到凌阳殿,虽然大家被郑和口中的见闻深深的吸引,却也纷纷埋怨他太能摆架子了.更有甚者,直接一本折子上到了皇上那儿去。
朱棣单把苏浅和郑和传唤到了御书房,心说这俩孩子做事向来有分寸,一定是事出有因。
苏浅到了御书房就开始抱委屈,拉着朱棣的袖子说他们笑话你闺女嫁了个太监,这跟笑话你没区别。
朱棣闻言立刻大笑起来,这丫头就是有逗他开怀的本事,他安抚性的拍了拍苏浅的头顶,然后令她坐到了郑和身侧。
“这些年,爹一直觉得有愧,不能还郑和男儿尊严,不能让我闺女在外头不被人戳脊梁骨。”朱棣言罢长叹了一声,心说皇帝也并不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只有坐上了这个高位之后,才会清楚,很多事情都被掣肘,光是朝堂的压力,就足以让他常常失眠。
“父皇,这辈子,我的名声也就这样了,父皇不要烦忧。只要我能尽为人臣子的本分,为人子女的本分,为人夫君的本分,足以。”郑和心知他势必要顶着太监的头衔过一辈子,所以由衷的说着,只是说完之后,对着苏浅歉意的笑了笑。
苏浅立刻心领神会,表示自己不介意的摇了摇头,然后也对朱棣说到:“爹,我不在意名声,她们戳我的脊梁骨,我不是照样直溜溜的站着呢么。我只想我的家人都好好的。”
朱棣闻言不住的点头,感动不已,他拿出了夏元吉等人的折子给郑和看,之后不再言语。
“爹,您和郑和慢慢议事,我去看看我娘!我给她带了可多北平的特产了!”苏浅跪下磕了个头,之后就乐颠颠的跑出了御书房,她心知朱棣应该是要跟郑和商议秦淮河边的治理问题,急忙告退。
“我准备明年开春亲自去一趟秦淮河,就带几个人。”朱棣见郑和基本看完了这基本奏折,之后捋着胡子说道。
郑和闻言一愣,皇上已经很久都没有微服出巡了,随即立刻了然,想来皇上绝对不是去整治风气这么简单。果然郑和刚想及此处,朱棣又开口了:“我准备带着高炽和高煦一起去。”
郑和闻言心中已经明了大半,他急忙开口道:“明年开春我就去请我师傅出山。”
朱棣闻言笑了笑,连说了两声好,跟聪明孩子说话就是省心,你不用说得通透,他就明白你的意图了。
苏浅命身后跟着的二暖和二里把两个大竹篮交给祥云殿的主事兰姑姑后,命两人在外头候着,一把将绣着彩凤凰的竹帘掀开,进得屋中。
只见屋中各处放着冰块,只觉一股清凉直沁心脾,好不惬意!
“我娘呢?”之前兰姑姑已经通报过了,徐妙云怎么没在大厅见她呢,她每次都是在大厅跟她唠家常的啊。
“三姑娘,主子在卧房躺着呢,今儿早上起来一直说头晕,早膳也没进几口。幸亏您来了,可跟主子说说话,替她解解闷儿吧!”梅若见苏浅来了,心下明朗了不少,这三姑娘可有本事了,主子经常被她逗得哈哈大笑,这回主子不会再说闷了。
“梅姑姑费心了,我带来不少北平的特产,估计兰姑姑已经安排下去了,中午我陪娘一起用膳,可是要给你们添麻烦了!”苏浅此时才意识到徐妙云的身体状况可能是变得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了,于是决定在祥云殿陪她吃一顿饭,顺便说说孩子的事儿。
“哎呀,那感情好啊!主子又能多吃一些了!”梅若闻言立刻喜上眉梢,最近主子一直吃的都不多,有三小姐陪着,想来胃口也会变好一些吧。
苏浅进得内室之后,先是跟徐妙云唠了会儿家常,见她气色还好,表情也算温润,于是在床边跪了下来。
“浅浅,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徐妙云在苏浅跪下了,急忙就要起身。
“娘,您躺着。听闺女说。”苏浅安抚的拍了拍徐妙云的手,还将她身后的靠枕正了正。
“娘,这第二次下西洋,往少了说也得一年往后,闺女想要个孩子。”苏浅说完直接磕了个头,床边的踏板是紫檀木做的,苏浅磕得很响。
“浅浅,你,你知道了?”徐妙云闻言声音有些急促,竟是轻咳起来。
“娘,你别急,我不怨你。”苏浅见状急忙起身给徐妙云倒了杯茶水,然后又说道,“我知道娘是为了我的安危,才出此下策。但是如今有了这个机会,我想要个孩子。”
“好,也是该要个孩子了。”徐妙云喝完茶水,气息平稳了不少,她审度了一下郑和的家庭状况后,笑着说道:“郑和不是有个哥哥么,最好这一年半载的,他能成个婚。等孩子生出来,就说是从那哥哥身下过继来的。”
“多谢娘成全!”苏浅闻言心下一惊,面上却不留声色,又跪下给徐妙云磕了个头。
看来徐妙云对郑和的家庭状况了如指掌,那么这绝对表明,马府当中,蛰伏着皇上或者皇后的人!
徐妙云将话说的这么明了,想来是有目的的,几分警告,几分威慑,十足将马府的生杀大权如数掌握在手中的架势。
这顿午饭,苏浅吃得没滋没味儿的,徐妙云倒是因着合口的膳食多吃了半碗。
“浅浅,数你最懂得为娘所念所想。娘是真的想那北地啊!”徐妙云吃完之后,准备坐在大厅跟苏浅唠唠家常,苏浅见状跟梅姑姑要来了一张薄毯,盖在了徐妙云的腿上。
“娘,爹一直把迁都的事情挂在心上呢,咱早晚都能回去的!”苏浅劝慰着徐妙云,心中竟有些怜悯这个女人,她纵是再怨恨她,却也明白她所做何事都是为着朱棣。她本就思乡情切,如今又要跟自己的亲生妹妹争宠。恐怕她做梦都不会想到,她至死也没有回到心心念念的北平,而是死在了南京。
苏浅和郑和到了傍晚才回到马府,一进大厅就见温洛秋表情不善的坐在圆桌旁。
“娘,我们回来了。”苏浅陪着笑脸,心中却郁卒不已,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哪处没做好,怎么就不得这个婆婆的眼缘呢!
“哼,舍得回来了?晚上不回来吃饭,也不派个人来通禀一声,我看你们是在那皇宫里玩得乐不思蜀了!”温洛秋越看苏浅越觉得不顺眼,她这阵子一直在南京城中寻找好人家的闺女,准备给大儿子选媳妇的同时,再给小儿子选个二房。
“娘,我们进宫又不是玩去了,没遣人回来是我疏忽了。”郑和岂会不知他娘的怨气是冲着苏浅发的,只怪他一直忙于国事,把这家事疏忽了,他娘和苏浅的关系已然不好调和了。
郑和一直在跟皇上议事,苏浅单想着马府中奸细的事情,这才忘了派人回来通禀。
“媳妇,你先回屋去洗个热水澡,我看你陪了皇后一天,也是累了。”郑和拍了拍苏浅的手臂,目送她离开之后,回身就在温洛秋身侧跪了下来。
“哎呀,我的三宝儿爷,你这是干什么!”温洛秋被儿子唬了一愣,这孩子从来没跪过她。
“娘,您看哪里不顺眼,就说我、打我、骂我都好,别说我媳妇,别对我媳妇冷眉冷眼的。”郑和心想着,要是跟她娘说不通,就带着苏浅出去单过,她媳妇明明什么都没做错,还要低声下气的那副摸样,他看着心里憋屈。
“好你个三宝儿爷,这可真是有了媳妇就忘了娘啊!”温洛秋闻言立刻炸了庙,她这亲生儿子是她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来的,现在学会帮着外人教训他娘了!
“如果她不孝不恭,不用娘说话,我第一个就不饶了。娘就不能爱屋及乌,像待我一样待她么?”郑和带着几分恳切跟他娘商量着,他见不得苏浅受一点儿委屈,他见不得。
“那能一样么?我俩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她不过是个皇家的外姓人。”温洛秋越说越来气,还使劲儿拍打了一下郑和的肩头。
郑和闻言心中十分的不悦,原来他期盼了多年的家人团聚,并没有他想象的那般美好,“娘,我这些年一直派人在不停的寻找你们,我不知道你们到底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我暂且把这些都归咎为我的过错。什么错都在我,不在苏浅。苏浅是我媳妇,如果娘不把她当做自家人,那么娘也就没有把我当自家人。如果娘实在跟苏浅过不到一起去,就跟我说,我带苏浅出去自立门户。”郑和言罢起了身,然后默默的离开了大厅,往他和苏浅的卧房走去,他想他是无能的,因为他无法调节好婆媳之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