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从“船邬”回去的路上见着了轻盈身边的侍女白露。如今她出门多是穿着男装,白露自然没有认出来。白露在药店门口徘徊了一会儿才走进去,但很快就又出来了,脸色有些古怪。
轻笑不由好奇她是去买什么药,但是这种客人的私事,店里是绝不会透露的,遂也就作罢了。
晚上回去的时候,轻盈着人送来一封信,约她去一品居,说有要事相商。
什么要事,居然要到一品居去商量?轻笑大概猜到了,换了身衣服欣然前往。可不能穿着男装去和她见面,不然轻盈和一男子在一品居的包间里,孤男寡女的传出去,没事也变有事了。
梁轻盈订下的包间叫牡丹阁,轻笑表示一品居的这些包间名取得太没格调,全是些花名,可见这取名的不是俗人就是懒人。梁轻笑到的时候,轻盈已经等了一会儿了,小二上完茶后问需不需要茶博士,轻盈说不用,她们有事相商。
锁阳城的民风还是较为开放的,女子上街什么的不会太受限制,一品居里经常有女子来此相聚,小二早已习以为常了。不过这次的两个女子一看就是双生花,衣着华贵且长得又出挑,他大概猜出了她们的身份。
锁阳城里最出名的双生花可不就是梁员外府上那一对么,听说去年被城主带进了府中。只不知有什么事让这两姐妹上了一品居。
当然,这事他也只是想想,要是真去打探什么,他这工作也就别想要了。要知道,客人们之所以选包间,就是因为事情隐密,如果一品居连给客人私人空间都做不到的话,那自然是别想开下去的,所以对手下干活的人约束很是严格。
梁轻盈给梁轻笑斟了杯茶:“姐姐,请!”
梁轻笑也不多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不知这顶级老君眉可还合姐姐的口味。”她知道,她这姐姐一向对吃喝颇为热衷。
轻笑道:“这茶是妹妹自带的吧,这一品居里还真拿不出这样的好茶来。”
轻盈笑而不语。
轻笑也不多问,既然说了有要事相商,那肯定不可能是喝茶这么简单。轻盈做事喜欢把握先机,如今谁先开口谁就失了先机,她自然不会明知是陷阱还一脚踏进去的。
反正有事找人的不是她,那就耗着呗。
果然,三杯茶水过后,轻盈就忍不住了:“姐姐可知,城主近日去了何处?”
梁轻笑早猜到轻盈找她之事必和城主有关,所以并不感到惊讶,轻描淡写道:“不知。”
轻盈好看的眉蹙起:“都道城主大人宠爱姐姐,姐姐又怎会不知城主行踪?”
“妹妹想多了。”轻笑其实并不想和她这样虚以蛇委的,上次刚来她流云小筑大闹,这会却一口一个姐姐、姐姐的表示亲热。虽然轻盈的确是她妹妹,但她还是觉得这声姐姐听得她全身都在起鸡皮疙瘩。再次喝下一杯水,轻笑直视她的眼睛,道:“轻盈,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跟我不用这么绕来绕去的。”
轻盈被说得有些尴尬,却也迅速地把那尴尬压了下去,笑道:“妹妹也知姐姐不喜与外人打交道,只是姐姐如今身份已经不同,却还和从前一样怕是不行的吧!”
“所以,妹妹给我想了个什么好主意呢?”她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轻盈却不管这个,只坐直了身子,道:“姐姐应该知道,轻盈一直擅长这些,以后这类事情何不交给轻盈来做,而姐姐只要安心当你的宠妾,妹妹自会保你在城主府中过得逍遥安宁。”
说来说去还是想让自己帮她在城主面前露脸,虽然这表达得有够委婉。
轻笑的心中升起一抹异样的不快,那是自己喜欢的被别人窥觑的感觉。她吓了一跳,忙又把那丝不快给压了下去,她和慕容弈只是暂时的,迟早有一天,她会找机会脱离城主府的。
“姐姐?”轻盈见她半天不出声,不由又叫了一声。
轻笑回过神来,有些僵硬地道:“没事,我在想事情呢?”
“嗯,不知姐姐想得如何。”
“轻盈,为何一定要留在城主身边?城主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而且以我们的身份最多也只能是妾而已。”关于慕容弈的传言太多,且多是负面性的,比如好色****,乖张多疑难;比如残忍暴戾,噬杀成性等等。但其实说句良心话,跟慕容弈也算相处过一段时间了,以上那些传闻倒是真没几条符合的。
“姐姐,你不懂!”轻盈摇头,嘴角的笑容添了苦涩。“虽然我现在明白,城主当初带我入府并不是因为喜欢我,也没有要宠幸我的意思,但现在,我已入了城主府,不跟了城主又能怎样呢?我现在就是出府也找不着好人家了呀。”
这个梁轻笑不是没想过,她道:“年前我府的时候碰上了夏小姐高小姐她们,我跟她们透露说咱俩进府是做的丫鬟而非侍妾。想来,这事已在锁阳城富人圈里传开了,这对你将来的婚事即使有影响,那影响也不会太大的,再加上梁府在锁阳城中的地位,你肯定不会愁嫁的。”
轻盈的脸色变了几变,声音明显染上了怒气:“原来这事竟是你传出去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知不知道,我上次在街上碰到她们的时候,被她们嘲笑得有多惨。”什么落魄凤凰不如鸡,千金女沦为小丫鬟;什么心比天高,命比泥贱。轻盈想到这些就红了眼眶,她向来清高,何时受过这等委屈。她一直疑惑,自己在城主府虽未得宠,也没有什么实际的名份,但也不至于变成丫鬟。
轻笑见着她红红的眼眶,不由有些怔愣,喃喃道:“我以为,这才是对你最好的。”
“彼之砒霜,我之蜜糖,你不是我,凭什么认为我也会认同。如果我梁轻盈沦落到要靠梁府的势力才能嫁出去的话,我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锁阳城出现?”轻盈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褪去刚来时的虚以蛇委,字字控诉。那些传言里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她的确心比天高,她如何甘心被人如此侮辱。更不用说就此出了城主府靠家里找亲事了。
轻笑发现她宁愿轻盈直白地向她声讨,也好过虚情假意地跟她讲姐妹情,不由想自己是不是被虐狂。她不得不承认,轻盈这几句话说得很对。“彼之砒霜,我之蜜糖”她的确不曾站在轻盈的角度去想过。她认为城主府不是好去处,但城主府却是骄傲的轻盈的最好去处。
轻盈高傲惯了,她习惯站在众人的掌声与赞美声中,更容不得自己有丝毫瑕疵。只有站在最高处,她才会是开心的,这从她从小努力就可以看得出来,说到底,是她太想当然了。
她想了一下,道:“那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呢?但其实你明白,城主宠不宠你,我说了真的不算。”
“姐姐,事已至此,我也只能前进了。”轻盈的眼中满是决绝的光芒,执着得让她惊叹。
但她真的是没有办法啊!“或许我真的想错的,但是轻盈,我也的确问过城主,可否留你在身边。”
“那城主是怎样说的?”她眼中的决绝之光化为希冀,在这满是希冀的目光中,梁轻笑再说不出一个字,最后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姐姐你是骗我的是不是?”仿佛所有的支柱瞬间坍塌,梁轻盈一脸的彷徨:“他怎么会不愿意呢?明明,他先看见的是我不是吗?”明明城主是先看到她,才决定带她和轻盈入府的,为何现在轻笑成了城主宠妾,而她却连见他一面都难呢?甚至他还不愿意要自己。
梁轻笑只得苦笑。
梁轻盈却忽然站了起来:“梁轻笑,你骗我的是不是,你根本就没有问是不是?”
梁轻笑无奈了:“轻盈,我何曾骗过你?”
“明明我和你长得这么像,不,我比你漂亮,又比你聪明,为什么他宁愿要你也不要我?”梁轻盈的话,像在问她,更像是在问自己,究竟哪里错了呢?
梁轻笑:“”她是真不知该怎么回答了,最后只得低下头接着喝茶。
梁轻盈却是忽然站起来,跑了出去,轻笑忙要起身去追:“轻盈……”只是追到门口却又顿住了,她纵是追上去,又能说些什么呢?
姐俩再次不欢而散,只是梁轻笑没注意到,轻盈走之前眼底那抹决然而疯狂的色彩。
锁阳城的元宵节还是很热闹的,花灯会这东西不论在哪都受人追捧。那些长居于府中埋头苦读的学子也会在今日出来,在那各色灯迷中稍稍显露下肚里的墨水。还有那河边,总有很多小姑娘去放灯,祈愿也好,祈福也行,总之,这一夜的锁阳城,肯定灯火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