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再次谢皇上,才重新在自己位置坐下来。梁轻笑腹诽,又是个假惺惺的,等大家都把礼做全了再说什么不要拘谨,太假了。
她和慕容弈共用一张长桌案,现在案上除了酒水和几个水果外别无它物。皇帝都来了,夜宴还没开始,梁轻笑想着可能是太后要来。想着一会儿还要再跪一次,她就觉得痛苦万分,怪不得小燕子混在宫中的时候要发明跪得容易。她就这么偶尔来一次都嫌跪得辛苦,更何况长年住在皇宫的小燕子了。
不过老天最近可能看她太不顺了,所以想让她舒坦舒坦,最终太后并没有来。一个小太监在慕容轩耳边嘀咕了几句以后,他就吩咐开席了,梁轻笑猜可能是太后说她不来了。
不来更好,免得她再跪一次,但慕容弈的眼光却有些黯然。
立刻有宫女捧了美味佳肴鱼贯而入。
慕容轩在假模假样的说了几句类似于一家团贺,喜庆平安之类的吉祥话后动了第一筷子,吩咐众人不用客气,尽管敞开了肚皮来吃。
梁轻笑没什么胃口,主要是和慕容弈的冷战貌似还没结束,因为到现在为止,他都没好好地和她说过一句话,她有忐忑。
所谓夜宴,自然不会只是单调的吃喝,随着慕容轩身边的太监总管吴得来的几声巴掌响,早已做好准备的舞姬伴着乐曲翩翩而来。十二个舞姬身着红衣,一派喜庆。
梁轻笑略看了下,只觉个个皆有沉鱼落雁之貌,暗叹皇帝果然是最享受的。身边环绕个个皆是绝色,真不知轻盈当年是如何脱颖而出,听说轻盈被皇帝看中的时候跳的是一曲霓裳心羽衣舞,看来皇帝还是个爱舞之人。
正想着,一个剥了壳的虾被放到她的碗里,她受宠若惊,可回头看到慕容弈依旧黑黑的脸,又有些讪讪的,不知这次他的气何时会消,更主要的是,她还没想好,她究竟该以什么心态面对他。
有些事,藏着掖着的时候自然能得过且过,可一但撕开那层伪装,想要像原来那样继续却是难如登天。
她默默地吃掉了那只虾。
慕容弈等了半天,也没见她礼尚往来一下给他也夹一只,顿时气得不行。这该死的女人,这么多天没见他,居然不知道把握机会讨好他一下,她是真不怕自己冷落她啊!越想脸越黑,最后干脆喝起了闷酒。
相对于他们这一桌的低气压,大厅里其它地方可谓觥筹交错,和乐融融。主位上的慕容轩在皇后和贵妃的伺侯下喝得红光满面,龙颜大悦,其它小嫔妃不时地端了酒杯前来敬酒,这种众昨捧月的享受让他兴奋万分。
舞曲退了换成了琵琶独奏。
慕容轩突然道:“皇后,朕记得你的琵琶弹得可比台上这位好多了,不如趁这酒性给朕来一段?”
皇后举杯的手一僵,随即又泰然自若道:“皇上想听,那臣妾可就献丑了。胭脂,去给本宫把琵琶取来。”她的声音听不出任何不满,手却在桌子底下紧握成挙,她贵为皇后,却要在这时候给众人弹琵琶,怎能不恨,但这些年,她深知慕容轩斯文的外表下那颗残暴的心,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几乎就是他的座右铭,借她一个豹子胆她也不敢违抗他。
慕容轩继续喝酒,梁轻盈见他杯子一空,立马又给他斟上一杯:“皇上,今儿这满座的姐妹可都给您准备了表演呢!如今姐姐的琵琶还未取来,不如就先让众姐妹表演了呗,这伶人之曲虽好,却总归少了那份对皇上的爱慕之心。”
慕容轩心情正好,这话听得他更是舒坦,遂点头同意了:“那就由爱妃开始吧,不知今年除夕,爱妃为朕准备了什么舞曲啊?”
梁轻盈抿嘴一笑,道:“臣妾已给皇上跳了三年的除夕舞了,今年就是再脸皮厚,也不敢再跳了呀。今儿皇上想听琵琶,不如臣妾就给皇上献上一曲琵琶吧!”
“爱妃还会琵琶?”
“瞧皇上说的,臣妾虽愚钝,但对琵琶还算略知一二,就不知皇上肯不肯赏臣妾这脸了。”轻盈撒娇道,那软软的语调听得慕容轩下腹一紧,他的手在桌下捏了她的腰身一把:“我这个小妖精,朕依了你就是了。”然后高声道:“来啊,给贵妃娘娘拿一把琵琶来。”
皇后要弹琵琶,贵妃也要弹琵琶,她们这是斗上了吗?底下的人一派好奇,皆在默默地喝酒等着看好戏。
慕容弈有些坐不住了,悄悄地问梁轻笑:“你妹妹琵琶弹得怎样?”
梁轻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想不通为什么他会对这种事感兴趣,但还是答道:“轻盈自小爱舞成痴,舞蹈小有所成之后,又专攻琴棋书画,但她的琵琶却也一直不曾落下,堪称一绝,至少在锁阳城,是没有人能比得上的。”
梁轻盈第一才女的名声绝非浪得虚名,凡第一才女争夺赛上所要求的项目,她基本都是稳拿第一的,连续蝉联四年的第一才女,琵琶又怎会差劲。
慕容弈摸摸鼻子,嘟哝道:“锁阳城那么个小地方,能出几个会琵琶的。”
梁轻笑想给轻盈争辨几句,但想想他说得也没错,锁阳城那么穷,而且偏得厉害,说不定高手还真没几个。
琵琶很快取来,轻盈也不离座,只在慕容轩身边坐直身体,抱着琵琶随手调了下音。只这一下,就让在座懂音律的动容。贵妃这曲艺,少有人能及啊。
梁轻笑见轻盈已调整好,忙正襟危坐,她已经三年多不曾听得轻盈的琵琶声了,还真是想念啊!
试音过后,轻盈纤细的手指抚上琵琶,优美的乐声顷刻从她指间流泻而出,原本已静下来的大厅更是只闻琴声。
梁轻笑一听这曲子的开头音,就知是江若虚的《春江花夜月》,这首曲子是她最爱的,也是她教给轻盈的,她现在还记得轻盈当时看到这首曲子时的表情,那种惊讶她一生难忘。
也是,自己这一无是处的姐姐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厉害的作曲能力了。当然,她是不会告诉轻盈,这曲子是她抄袭的的。
回忆之间,轻盈已启口轻唱: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
这曲子轻盈只在锁阳城的才女大赛时弹过,当时无数自认音律高手之人上来向轻盈求曲,皆被轻盈拒绝了。一首曲子只听一遍,除非他是音乐天才,不然是不可能将这曲子的谱谱出来的,所以这首曲子流传并不广,至少京城这地界应该是第一次听,看那些听曲人的表情就能知道了。
世人皆知当今皇上喜好风雅,妃子们为投其所好,基本上都有一两样拿得出手的乐器,可轻盈此曲一出,还是惊艳了一堆人,那些准备弹琵琶的妃子都在寻思,早闻皇后一手琵琶无人能敌,现在贵妃娘娘又弹出了如此绝唱,自己那点底子还是别拿出来丢人了,纷纷要自己的侍女给自己换一样更趁手的乐器来。虽然没准备,但总比弹琵琶给那两位作陪衬的好。
梁轻笑听着听着,不觉就跟着轻哼出声,这声音虽小,坐在身边的慕容弈却不可能听不到。他道:“这曲子你也会?”
梁轻笑道:“琵琶我不会弹,不过这曲子我从小听到大,不会弹也会哼了。”
慕容弈皱皱眉:“本王还以为这是新曲呢!这曲子什么名儿?既然你从小就听,那本王怎会不知道?”
“那当然,这曲子可就只在我们梁府流传而已,叫《春江花月夜》没听过吧!嘿嘿,轻盈也只在锁阳城的公开场合弹过一次而已,当年多少人上我家来求曲谱啊,可轻盈愣是谁也没给。”梁轻笑的尾巴都快翘到天上了:“锁阳城想听到这曲子都难,更何况你远在京城。”
慕容弈看她得意洋洋的样子就忍不住泼她冷水:“拽成这样做什么?又不是你作的。”
梁轻笑心说,虽说不是我做的,但好歹也是从我这流传出去的,哼,姐不跟你一般见识。不过话说回来,今晚的慕容弈真的很怪,他什么时候对音乐这般有兴致了。
慕容弈见她没说话,也不再理她,只细细听梁轻盈弹琵琶,越听越觉担心,偷偷地看了台上的皇后好几眼。只是皇后看起来相当镇静,他也就略微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