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匆匆走了二十多里地,终于在天黑前,主仆二人走进了一个镇子。镇子不大,只有东西和南北两条主街,约略有两百来户人家,就在镇子中心的十字路口,有两家客栈。一家叫“悦来客栈”,一家是“东顺客栈”。
小桃红站在街心,做看看,右看看,最终还是带着洛天走进了“东顺客栈”。
“贵姐弟是要住店吗?”
小镇子里的客栈一般没有小二,都是掌柜的亲自招呼。
“是,住店。”
“要两间还是一间?”
“一间,最好是大一点的房间。”
一直以来,洛天在小桃红眼里还是个孩子,而且主仆几乎都是住在一起。就是在小院子里的时候,虽然分了内外,不过内外间之间只是多了道墙,连门都没有。
掌柜的手里提盏气死风领着主仆来到院子里,打开了一个房间,走进去一看,房间蛮大,不过只有一张大床,另外还有一桌两椅。
“可以吗?”
“嗯——,就这吧。多少钱?”
“五钱银子,包括一顿晚饭。”
初次出门的主仆二人哪里知道什么是贵贱,听掌柜的这样说,也就点点头住下了。
晚饭很简单,两碗米饭,一碟炒菜,一碟咸菜,一大碗青菜汤,倒也不比在洛家的吃食差多少。
晚饭后,小桃红把洛天的行李铺在床上,自己则在地上搭起了地铺。
“桃红姐,我们还是都睡床上吧,床挺宽的。”
犹豫了一会,小桃红最终还是听从了洛天的建议,把自己的行李铺在了大床的最外边,只占了不到三分之一的地方。
由于走了近两个时辰的路,以洛天孱弱的身体,早就有些受不了了。饭后小桃红打来开水,给洛天烫了烫脚,刚服侍他躺下,不一会功夫洛天就睡着了。
小桃红坐在床边自己的铺上,看着睡梦中的洛天,心里总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尽管从小看着洛天长大,可是在小桃红的心里,总觉得少爷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一样。无论什么事情到了他那里,都会变得平平淡淡,从来都没见少爷和人争抢过什么,更没有因为时常被兄弟姊妹嘲笑欺负而耿耿于怀。
小桃红虽然见识也不多,可是她还是明白一点,任何孩子都是有好胜心的,为什么偏偏就在少爷身上看不到呢?
再加上少爷身上那些奇奇怪怪的毛病。
三岁口不能言,六岁手不能写,路也走不稳当,总是无缘无故地摔跤跌倒。虽然现在能够完整的表达自己的意思了,只是那双手到底是为什么呢?什么都能拿,为什么就是不能拿笔呢?似乎少爷最近摔跤的次数少了,做噩梦的次数也少了。
想着想着,小桃红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是真的很沉。小桃红是被洛天给摇晃醒的。睁开眼睛,看到窗外一片彤红,小桃红兀自嘟囔着:
“怎么睡得这么死,太阳都出来了。”
“桃红姐,不是太阳,是失火了。”
正在揉眼睛的小桃红,听见后猛然坐直了身子,这才听到外面正吵吵嚷嚷的厉害,而且也听到有人在大声吆喝着:
“走水了,走水了。”
“少爷快穿衣服。”
小桃红通过窗外的红光知道,失火的位置应该离客栈不远,所以手忙脚乱帮着洛天穿好衣服,唯恐大火烧过来把他们围困在了客栈里,一把把洛天推出房门说:
“少爷快跑到街心等着我。”
“桃红姐,我们一起走吧。”
“少爷先出去,我收拾一下行李马上就来,快。”
就在这时,客栈的掌柜也到院子里吆喝道:
“各位客官快快起身到街上避避,风大火势很难控制。”
本不想离开小桃红的洛天,却被纷纷跑出来的住客给挤出了客栈,记得小桃红的话,洛天来到街心的宽阔处,刚想要收住脚,不想从北面失火的位置,乱纷纷涌过来好多人,老人孩子都有,顿时又把洛天夹在中间朝南边挤去。
等小桃红收拾完行李从客栈跑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簇拥着洛天朝南跑去的一群人的背影。小桃红哪里想到洛天正被那群人携裹着向南去了呢?记得嘱咐过洛天留在街心等着,所以小桃红便在十字路口来回逡巡寻找洛天。
找来找去始终看不到少爷的身影,小桃红越来越着急,隐约她好像听到有人在议论说,今夜的失火可能是人为纵火,不过一心都在洛天身上的小桃红哪里有心思仔细听下去。
就在小桃红心慌无计之时,突然听到了急促的马蹄声自北而来。这时,镇子上突然有人高声喊道:
“快跑啊,黑风寨里的土匪下山了。”
这一嗓子不要紧,整个镇子顿时乱了起来,甚至都没有人去救火了,开始一股脑朝镇外涌去。除了向北去的没有外,东西南三个方向的街上都挤满了人。
小桃红记得主仆二人商量过要往东去,所以便猜想,也许少爷正在东去的路上等着呢,于是便随着众人沿大路朝东边跑了下去。
被一群人裹挟着,身不由己一路南行的洛天,从他们的对话中终于明白了今天夜里所谓的失火,竟然就是这帮人故意为之。
原来在镇子北去五十多里不到六十里的地方,就是一脉高山。进山后继续北行四十多里路,有一个黑风寨,里面住着一伙土匪。平时这帮土匪是很少到山南来劫掠的,大都跑到山北的富饶之乡抢劫。这一次一反常态的原因却不是为钱财,而是黑风寨的二当家看上了镇子上施大户家的小姐,几次托人来说媒,都被施大户严词拒绝了。不仅如此,施大户还花重金请来一帮武师日夜防范黑风寨下山抢人。
施大户的这番做法,无疑会激怒黑风寨的土匪。
只是黑风寨距离镇子稍微远一点,如果土匪强行下山抢人,被施大户请来的武师绊住,将很容易被附近得到消息的官兵给包围在镇子上,那样就得不偿失了。
最终,黑风寨的土匪想到一个计策,先派出几个得力手下,带领平时抢上山做杂役的老人、小厮、丫头等不惹人注意的二三十人,扮作流落异乡的外地人,趁夜色进入镇子。其他大队土匪则扮作商人,或者农夫,三三两两赶到镇子附近,悄悄埋伏起来。只等先下山的老弱人等伺机在施大户家放把火,让整个镇子乱起来,早早埋伏在镇外的大队人马突然现身,抢了人就走。
走出“东顺客栈”的洛天,刚好被那帮扮作流落异乡的,黑风寨派来放火的人给挤到了镇子南面的荒野里。
正在洛天想要脱离这帮人,独自返回镇子再去寻找小桃红时,却被其中一个人给挥手打了一巴掌。
“小兔崽子想溜吗?给老子老实点,否则休怪老子下狠手。”
洛天一听就明白对方显然把自己当成了他们带下山的人。尽管如此,洛天却不敢说自己不是,只好乖乖地跟着他们一起朝西边绕了过去。直到天亮时才大宽转绕到了镇子北边的大路上,被赶进了几辆早就等候在那里的马车中。
又累又饿的洛天进入马车后不久,就随着马车的颠簸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等他醒来时,已经是快到正午了,只听马车外有人大声喊着:
“到家了,都下车上山领赏去。二爷说了,这次下山的人统统有赏。”
洛天下来马车一看,竟然已经来到了一处群山环抱的山沟里,看见前面一道山坡上有条蜿蜒的道路直伸上去,不用问也知道,一直走上去就是他们嘴里所谓的“家”,——土匪的老巢黑风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