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锁着,锁着某个人的自由。
房间内简单的摆设如常,桌椅书柜纤尘不染,几幅字画随意悬挂……只是比往常多了两人,一人被封在冰中,此时与物品无异;另一人未被束缚,但因惶惶不安而动也不动处在原地,如同木桩。
“把你知道,我却不知道的,都说出来。”云之落仍捧着书本,视线不曾移出文字之外。
“太多了……”云曦面露难色,想交代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最近的。”
他貌似知道了对方想了解什么,轻畅地吸口气,说:“我跟青浮真没发生什么。你应该知道的,她不同意。”
云之落不耐烦地翻着书页,视线再也无法在文字上聚焦,最终把书丢下,声音清冷好似凛冽寒风:“不要试图说些无关紧要的来敷衍。你说过几天去云域?”
“因云域的行刺而出访。”
“为什么你?”
“没有合适人选。”
“你的意思是雨域没有强过你的人?”
“我想调查身世。”
“怎么不对我说?”
“你应该会反对。”
“雨青浮帮了你?”
“与她无关。”
“我也曾说过不让你再去稚启院。”云之落起身打开锁,门外的世界失去阳光后开始转暗,“明天或者带她来见我,或者我找去稚启院。随你选。”
……
夜幕又至。
又有一人坐在屋顶,不是云之落。
楼房树木无论高矮都沉浸夜色中,影影绰绰。云曦没有看除了旋转近乎一成不变的夜姝,视线内的朦胧事物仿佛有了生命,每一处阴影都在挣扎,在扩张。这些阴影就像刻意隐藏的心事,无论积累再久再多,终会在次日破晓后消散,而云之落是他避之不及的阳光。
这个夜晚静得出奇,他的世界,平日的人声犬吠不知所踪,只剩自己的声声呼吸清晰入耳。这个夜晚也亮得出奇,并非白昼般所有事物都清晰可见,而是一种另类的清澈,眼帘被夜姝与繁星填满,心神伴着它们飞在天空,仿佛接受了世间或好或坏的一切。
毫无征兆,世界在变亮,光线源头是偏居一隅的夜姝。夜姝旋转速度突兀加快,与之相应,更亮的光华洗刷了下方一切。
生来初次见到这种情况,云曦惊异于夜姝的改变。并非他一人,各家各户开始有人走出房间,纷纷议论着,没有太多喜忧,只当做无数人一同见证的新鲜事。也并非人如此,无论鸟兽,皆开口出声,用自己的语言来表达对此事的看法。静不再属于这个夜晚,热闹蔓延至夜姝眷顾的亿万生灵。
云之落觉察到不同后出来,站在弟弟身旁,问:“你怎么看待这事?”
云曦无奈撇撇嘴,虽然他始终待在外面,但对夜姝变化的缘由一无所知,说:“没准夜姝发神经了。就像你们女人的月事一样。”
“或许是吧!”云之落睡意全无,坐下后时而看看夜姝,时而看看目所能及的同样不明所以的人,嘴角上扬,“被太多人关注未必是好事。你看夜姝,自己来个月事都会使这么多人不镇定。”
“没想到你还会开玩笑。我认识的落落貌似在这方面有缺陷。”
云之落不反驳,一巴掌干脆利落地拍到对方头上。若包含武力在内的行动可解决事,没必要浪费口水,这是她的观点。也正是这不讲道理的观点,使她成为家中老大,向来说一不二。
在无数人惊呼声中,夜姝又发生改变。一道宛若实质的光柱自夜姝中心激射而出,指向下方,是落愁城东偏北不知多远,不知何处的地方。这一刻,这道光柱成为整个世界的中心,亦是最耀眼的存在。
“你有没有一种走过去,探寻出它所有秘密的冲动?”云之落不再淡定。仿佛有莫名的力量拉扯,她几乎控制不住身体,极力抵抗才堪堪坐稳。
“当然有啊,我正在路上。”云曦说话的同时已经出了院子,没有走门,直接翻墙而出,想必也是从房顶跳下去的。
云之落哑然。起身用力一跃,身体如箭在呼啸声中升空,于高处放眼望去,入目所见下方人影随处可见,都朝着夜姝的方向走去。落地后急忙冲出,寻找已经消失在视野中的弟弟。
几乎落愁城所有人都在朝着夜姝前进。普通人处在一种梦游状态,组成浩浩荡荡行尸走肉的大军;境界稍高的人有意识,但控制不住身体,云曦处于此列;而云之落,属于极少数尚可控制自己的人之一。
夜姝比往常明亮,光线依旧不如白昼,稍远的事物看不真切。况且几近所有人涌上街头,在众人中找出云曦并不容易。如果云曦都能出事,那对于一般人来说简直是灾难,偏偏云之落放心不下,不找出带回来誓不罢休。
视线扫过一个又一个人,亏得出来观看夜姝的人都穿好了衣服,不然赤身裸体出去,待清醒后谁知道会出什么乱子。她再次看向夜姝,仿佛看到它化成无底深渊,吞噬了前往的所有人。不得不加快脚步,必须把那不让人省心的玩意儿拎回来。
“姑娘,请止步。”有男子自东向西腾空而来,拦住去路。男子黑色长发与蓝色衣衫无风自动,像是处在水中,别有一番韵味。这只是其次。他身材修长而不羸弱,眉眼含笑而不失威严,举止随意而不轻佻;五官精致,像女人,却胜过绝大部分女人。
云之落驻足,手指梳理着凌乱的头发,说:“你很漂亮。”
“你也不差。”对方回应。
“有何贵干?”
“看看而已。”
云之落浅笑说:“若是有心,看一眼足矣。你这般挡住去路,害得我不敢轻易过去,难不成要看到天荒地老?”
“正有此意。”
“我向来不会用语言来劝服一个人,果然第一次用得不好,没有起到效果。既然执意拦我去路,那就打一架吧!”
云之落语罢,温度骤降,有零星雪花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