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败了——”天使幻脸色苍白，到食堂也没有能把情绪从挫败中解脱出来。
对面吃饭的谬谬盯着自己餐盘里的饭菜一震一震的，终于忍不住了，说：“他们不是没分手嘛，你应该是成功了才是。”
天使幻抬头怒道：“你怎么理解我在一个人类面前脸面尽失的感受？”
有信仰，才诞生宗教。有追求，才产生梦想。她已经忘记天使的使命是维护人类幸福，完全纠结在自己的脸面这类自私而庸俗的事情上面。
她对此毫无自觉。
“你还是去多打一个鸡腿吧，算我请你好了吧。”谬谬终于宣告投降。
天使幻趿着人字拖，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一步一步朝食堂大叔方向走去。走到距离鸡腿还剩下一米远的时候发现前面气氛有点不太对头。一群人挤在那里，散发着某种怨念的气息。
一个剪着齐耳利落短发的女生正在很耐心地对食堂大叔说：“您真的多打了我三毛钱，我只要了三块二的菜，你却打了我的卡三块五钱。”
“那我已经打了还能怎么办啊，后面还有人打饭，快让让。”食堂大叔大概刚才和她算钱都有点头大，用锅勺推了推自己的帽子，胖胖的脸上已经满脸汗。
齐耳短发女生咬着嘴巴不说话，坚决盯着他不动摇。
大叔急了：“那你多加点钱，我再给你打个菜。”
“我并不需要那么多菜。”
“……那你明天来这里，我少打你三毛。”
“明天你就不记得了。”
“……”大叔手足无措，回头朝同事叫道，“你们谁有三毛钱，让我找给这位女同学！”
窗内的食堂员工和窗外的学生都忍不住哄笑了起来，但是那位女生神情依旧平淡冷静，仍然坚持站在那里不动。
后面的人已经把盘伸到他面前开始点菜了。空盘子擦着那个女生的脸过去，然后又装满了食物擦着那个女生的脸送回出去。然后又是一个空盘子擦着那个女生的脸过去，又一次装满了食物擦着那个女生的脸送了出来。他们看都没有看她。
女生咬着嘴唇，没有动。
这下轮到幻了，大叔问她要什么。
幻说：“一个鸡腿，你少打我三毛钱，我帮你还三毛钱给这个女生。”
大叔看看她，又看看那个女生，很痛快少打了幻三毛钱。女生坚持的神色稍微松懈了下来，她扭头看看幻，看幻走了，就跟在她后面。
幻突然感觉到自己太阳穴跳了两下——信息侵入？她沉默了下来。
“看那个女生！”
“啊……不是吧……如果是我……”
窃窃私语，断断续续的对话含糊不清，擦过幻的耳际。八卦本身并不显得情趣高雅，但是是人类共同爱好。但是八卦到连基本的礼貌没有，就相当于对当事人一种骚扰了。如果把自己的爱好发展到骚扰别人而不自知，那就算是无知到掉份的地步了。
女生面无表情跟着幻，幻坐下，她也在她旁边坐下。
谬谬意外地看着不速之客，问幻：“她是谁。”
“我的债主。”幻看了看四周，低声说。
谬谬被她的话逗得“扑哧”一声笑出来：“你会欠人钱？不是吧，这个又是你的负责对象？”
“你对事物的观察力还有待加强。”幻说。
“你什么时候还。”女生开口说话了。
“等我有零钱的时候吧。”幻开始吃鸡腿，她的食欲好象恢复了。谬谬见状去拿钱包：“到底欠多少我看我这里够不够。”
幻伸手压住了她的钱包，叫她继续吃饭。
“可是我已经吃饱了啊！”谬谬委屈地说。
“出去跑两圈再回来吃。”幻指指外面。外面的水泥地被太阳晒得发白刺眼。
“我是法学院的曾伟。”女生算是自我介绍，然后开始吃饭。她看没人应她，然后又加了句，“多谢你帮我解围，但是钱还是要还的。”
“我叫幻，她叫谬谬。”幻满嘴油腻地说，她打量曾伟。她是个面容清秀皮肤白皙细腻，是个清爽干净的女孩。就是看起来有点不苟言笑。
“你这次怎么不自我介绍自己是恋爱天使啦，幻３１号同学。”谬谬在旁边插嘴说。
“恋爱天使？”曾伟诧异道。
“对，专门帮情侣解决烦恼铲除情敌之必备……我靠！”幻突然含着鸡肉低声咒骂了一句，“是今天中午那两个极品！”
谬谬扭头一看，看见一对情侣正在后面不远处的桌子上互相喂饭，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她指着那两人说：“就他们啊？”
“对！害我损失五十块钱的极品，人渣，社会败类。”幻揉揉太阳穴，非常痛苦地说。
“这是你经手的唯一的一对没有分手的情侣，恭喜你终于有了零的突破。”谬谬双手合十，小小地鼓掌表示激励。
“就是这对分手分了半年都没有分成的恶心吧唧的情侣！”
曾伟突然轻声说：“两个人的事情，只有两个人才能明白。外人看起来啼笑皆非，只要他们两个觉得好，就可以了。”
幻没想到她突然来这么一句，楞了半分钟，突然抱着肚子哈哈大笑：“就是说两个已经被世界遗弃的家伙，以爱之名凑在了一起上演八点档的肥皂剧，你简单说清楚不就好了？”
曾伟突然一拍桌子，暴怒道：“你少自以为是了！”
幻被她这样一拍桌子吓住了，笑容一下子煞住：生那么大气，至于吗？她的太阳穴突然又跳了，象额头两面安了个心脏起博器一样。
她看着曾伟，眼神有点迷朦起来。
突然看见某个场景会觉得似曾相识，绿色的球场突然滚过一粒白色的球。不能确定到底是大球还是小球，但是不由自主说出了同样的话。梦里遗留的某些碎片和现实产生了碰撞。那真的是梦里见过的吗？如果是梦，为什么颜色和气味都如此熟悉，如果不是梦，那又将是什么？恍恍惚惚的刹那，是迷失在幻觉的世界还是偶然清醒看到了真实。
呈现的事物是一副画卷，人类的认知却突破平面的画卷，让它在脑中立体呈现。高宽窄得到了统一，色香味获得协调。穿火红色衣服的女孩个性开朗大方，穿超短裙的女孩时尚火辣，就看她迎面走来你可以获得比她三围更加详尽的信息。
圣人却看见了更加广阔的时间的长度。火红色的超短裙吸引着人们的眼球，主人渴望认同感渴望注目。火红的颜色凝固在时空中然后龟裂，那里面掩饰着她曾经被嘲笑的过往已经突破局限的小小努力。
曾伟穿着素色衬衫，抿着的嘴角突然变大了，戴着的黑框眼镜也变大了，但是眼睛里蕴藏的一滴泪水凝结成巨大的水珠要破框而出。它被镜片压迫到变形，分化成无数的小水珠，然后象水里的泡泡一样一串串游弋到眼镜外面去了。
幻突然定了一下神。
一切幻觉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