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样说,并没有歧视、谴责的意思,我是说在今天这样一个以丑为美的时代,这种人才很有启示意义,千万不能轻视他们。
那天无聊,骇然看见武汉的一家电视台又在宣传何阳。其实我已经忘了这个骗子,当年,所谓何阳的点子曾经行骗大半个中国,结果当然是要去坐牢的。
不过,中国的事情也怪,坐牢相当于留洋镀金,是要被社会提拔的,甚至,你要想在社会混出个头脸,还必须进留洋或者坐牢。
何阳出来了,和其他骗子一样,没有一点羞耻感,还仿佛被错划了右派,到处鸣冤叫屈,并声称自己是新时期以来中国最早的改革开放分子。他的确培养过一些现在还在商场上得意的同志,比如蒙牛的牛根生。
有人认为,武汉是出骗子的地方,因为武汉人的头脑灵活。我是武汉人,怎么也觉得别扭。武汉这个地方骗子多,好像不假,但是,武汉的骗子基本上不是武汉人。我这里指的武汉人,是在武汉从小长大成人的。
经过本人多年研究,骗子大部分都要有一个基本背景,就是极其草根、极其农民。这是成长为一个骗子的必需条件。那些被外地人认为的武汉人,其实只是湖北人。和其他省份不一样,其他省份多半有两个甚至两个以上的中心城市,比如山东,有青岛、烟台、济南;湖南有长沙、株洲;河南有洛阳、开封、郑州;广西有桂林、柳州、南宁;就是海南岛这个弹丸之地,也有海口和三亚。这些城市从经济、文化甚至人的素质都是平起平坐的。
而武汉则不同,在湖北,没有一个城市可以和武汉相提并论的。所以,所有武汉以外的湖北人都喜欢说自己是武汉人。他们奋斗的目标就是进入武汉,并强迫自己学习武汉话,一切争斗的目的就是去占领武汉,去武汉做生意甚至做官。而同时,他们中又有许多人非常痛恨武汉人,所以在外面骗了人,就告诉别人自己是武汉人,就像现在一些山东人骗人时说自己是河南人一样,因为很多人分不清山东话和河南话的区别。
所以骗子们喜欢集中到武汉来,出了问题可以一股脑地把责任推到武汉人头上。这些农民骗子之所以胆大妄为,还因为列宁说过,革命的无产者失去的只是锁链,而得到的是解放全人类。他们失败了,大不了回去种田。所以他们几乎没有条条框框,法律法规对他们大多数人而言都形同虚设,有时,也不能怪他们,不是他们不遵守,而是没有受到必要的教育,根本不知道。
骗子们喜欢到武汉,除了他们的群居习性,还因为武汉人的特别宽容。武汉人把上一当当做认识人生的必修课,享受疼痛、享受上当和享受武汉的脏乱差一样,武汉人在这一点上,神经非常坚强,当然你也可以认为是麻木。
说对了,麻木是武汉人的关键词,麻木的士、酒麻木,都是武汉大街小巷经常出现的标志性产物。为什么武汉有“中国最大的县城”一说呢,就因为在武汉做官的基本上都是乡里人,武汉人不思进取,把管理自己城市的权力全部交给乡里人了,所以在武汉,如果你不会说乡里话,你就不用进政府了。
乡里人来管理城市,情况可想而知,尤其是管理武汉这样一个特大型城市,乡里人当然按照农民的审美观去进行建设了,通常他们认为,多建新房子就是推动中国城市化进程的方法了。而多建新房子就是要进行大规模暴力拆迁。这样,一个乡巴佬当了领导,他一句话,就把武汉最具标志性的建筑——武汉展览馆——给拆了,那个建筑还是中苏友好的结晶,是俄罗斯风格的东西。后来的领导也是一句乡里话,把百湖之市的武汉填得没有几个湖了,他们甚至把中国最大的城市内湖——东湖也开始填了。
武汉人上当以后,通常不大报警,他们知道报警也没有什么用的,顶多骂个婊子养的,这个骂人的名句通常也是根据不同声调表达不同感情。许多时候,是表示亲热,甚至是表达赞扬。许多武汉人上当以后,不是怪自己不小心、智商低,而是琢磨,咦,怎么这么个小点子就把自己给骗了,要认真分析一下,到底对方高明在哪里,我能不能也借鉴,或者,根据这个案例改进一下,再去骗别人。
所以何阳出狱以后首选武汉,他要找组织。
而武汉的电视台果然就给他机会,以为自己抢到沙发,抢发何阳的新闻成为那些记者很牛的事情。
随便一数,就发现骗子型人才多半与武汉有关,牟其中、胡曼莉、兰世立,这算名气大的。
牟其中主要事迹是想用原子弹炸掉喜马拉雅山,以解决我国西部吃水的问题;胡曼莉是打着收养孤儿的幌子,实际进行买卖儿童的勾当;兰世立更加有趣,他本来只是湖北一农民,靠行贿办了个旅行社,却是敢想,再靠行贿,从银行套出亿万资金,居然租了几架飞机搞起了东星航空。
还有一些疑似人才,比如李阳,靠英语骂几句娘,就忽悠说这是学习外国话的最好方法,我倒觉得他至少是行为艺术大师。在长城上学英语,在车间里学英语,在和尚庙中学英语,苦大仇深的都可以参加,只要你给他银子。再比如史巨人,他是生了又死,死了又生,生得莫名,死得奇怪。
还有这个我的朋友贺雄飞捧出的张悟本,一下成为养生大师。要知道,他曾经抛出过余杰、摩罗、汪国真。
有些人一出来,就有骗子相,比如兰世立,记得2006年我在庐山住了一个月,兰横空出世,我还欢呼,为我们武汉出现这样的人物高兴,还是丹文非常负责任地告诉我,那是个骗子。最近,丹文的公司把东星的酒店买下来了。
有些人一出来,人们以为出了个慈善家,比如胡曼莉,她当时在媒体忽悠下感动了不少中国人。
社会有罪,罪在媒体。
这些骗子型人才有个习惯性做法,就是十分大方,非常舍得在媒体上花钱,在这方面,史巨人是个了不起的专家。
你骗成了,就是改革成功人士,失败了,才是所谓骗子,所以当代社会,真理与谬语是同体的两面而已,要看你从哪里去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