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村长挺身救乡亲
张启昌是抗战时期香乐村的抗日村长。他的公开身份是教书先生。我十三岁念书时,就是张先生教的我,所以,张启昌是我的老师。后来我也成了抗日村长。我们经常一块儿钻在坟地里开会。抗日时期日本鬼子经常烧杀抢掠,抓共产党干部。当时有一支工人自卫队非常活跃,因为参加的人大部分是香乐村和岳封村的人,所以也叫“香岳(读mie)队”。这支队伍就是张启昌受牺盟会领导的工人自卫队政委侯俊岩的影响,回村秘密发动组织起来的。可惜他为革命过早地献出了宝贵的生命。起因是,我们的地方武装,包括汾阳、文水的人,一夜间就把日本人的铁路毁了好几里,可把敌人气坏了。他们到了香乐村见人就打,欺侮妇女,把村里人都强迫集中到村北庙前,扬言找不到村里共产党抗日干部就要“三光”全村。刚开始以教师身份出现的香乐秘密抗日村长张启昌,这时已经是公开的“两面”村长了。本来已经在群众的掩护下,藏了起来,但看到日本鬼子这么残忍的行为后,他再也无法顾及自己的安危了。他想他要再不出去,香乐村群众都活不成,于是他挺身而出,说:“我就是你们要找的抗日村长,你们要咋就咋吧,有一个要求就是放过村里的老百姓。”穷凶极恶的日本鬼子,枪打刺刀捅,这位三十来岁的年轻村长,就这样被活活打死。敌人把他家的三间西房也点着烧了。张启昌用自己年轻鲜活的生命保住了当时躲藏在村里的自卫队员和全村群众的性命。张启昌老师身材高大,一表人才,所作所为深受人们尊重,老一些的香乐村人都知道张启昌舍命护村的感人事迹。
张启昌的老婆叫侯金兰,育有四个孩子。可是,这位英雄村长,解放后由于一些原因,追认烈士的事一直没有得到解决。直到前些年,他的儿子带着记者来找我,想要证明他父亲的烈士身份。记者问我,你怎么知道张启昌是抗日村长的?我说,我就是抗日村长,我们在一起开过村长会。记者又说你凭什么证明你自己是抗日村长呢?我拿出当时任平介铁北民主县政府县长安平生给我的亲笔信,记者拍了照片,没几天省地报纸上,刊登了张启昌被追认为革命烈士的消息。为了我的老师,一位革命烈士的荣誉,我做了这件事也特别高兴。他的儿子跑来告诉我他父亲的事情,拿来了有关报纸等,激动地说:“没有你出面证明我父亲的事,在世的人谁也没有办法了,俺村的好多人证明都不顶事,叔叔,我们全家太感谢你了。”
我说:“你的父亲太了不起了,真正应该感谢的是你的这位好父亲。老人终于可以在九泉之下安息了。活着的人可不要忘了这些革命烈士,不是他们,哪里有今天这么好的生活。”
土炸弹炸死敌排长
罗城村是战争时期创立平遥县第一个农村党支部的所在地。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时期,是日本人、勾子军经常去搜查侵害的地方。当时我们和敌人斗争的焦点是粮食物资。敌人成天下来要抢钱粮抢衣物,我们的任务就是空室清野,赶在敌人前面把粮食收割回来,把衣物藏起来。郝家堡(现改为郝庄)村北,西王智村西,大羌村东,罗城村南这一片地曾是韩家坟地,墓地老树很多,地势也高,在那里挖了不少地窨子。罗城王明家院子大,地下、炕洞子、磨盘底下都是挖的地窨子。有一次开会大家说,咱们八路军游击队武器缺乏,试图琢谋琢谋,解决一下这个问题。于是我们自己动手,用石头抠成的钵子和日本人带来的露酒瓶子等一些东西,灌上炸药做成土炸弹。当时就用这些土家伙和敌人折腾,有时候埋在路边,有时候吊在门子上,实战中这些武器确实显示了它的威力。
有一天,驻扎在宁固的国民党十四师的一股人马又进村来抢物逼粮,扰害老百姓。我们那天早有准备,把自家做的土炸弹埋在大门前,门闩上扯上导火线。敌人的一个排长带着一帮子人马,照旧耀武扬威,脚踢手推,挨门就闯。走到罗城村北庙大门前,那里正是我们预先埋好炸弹的地方。我们眼看那敌排长双脚踩在我们埋好的炸弹上,导火线就拴在里面门闩上面,那家伙猛一推门,炸弹立即引爆,只听“咣当”一声,那人的脑袋和喷出的鲜血一起飞起,窜到大门顶上。我们相跟的几个人躲在隐蔽处看的清清楚楚,暗暗惊奇,想不到土家伙有这么大的劲儿。
汾孝战役后勤献粮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大事。我们除了上山避难,报告敌情,下山联络,伺机游击敌人外,还有保护粮食的任务。一是怕被敌人抢了偷了;二是怕储藏不好坏了烂了。一般情况下,储存粮食晒不干晾不透都会发霉变质的。我们临近各村都有储藏任务。那年正赶上汾孝战役急需粮食物资,当年储存的粮食,其他几个村,有的丢了,有的坏了,唯有我们村的十几万斤小麦、玉米不但没有丢失而且没有任何发霉变质现象,所以汾孝战役中派上了大用场。十几万斤粮食那可不是小数字,战争中在为我们部队提供食物保障上发挥了很大作用,后来平介县政府还因此事给过我们三区奖励,奖励的也是粮食。
现在谁家的粮食也不会往地下埋了,但在动乱年代,那是经常的事。我们这一代是游击区,日伪、勾子军常出没,为了不使粮食落入敌人手里,就必须想办法把粮食藏起来,为我们的部队提供保障,地下藏粮就是一个好方法。粮食地下储藏是有很深学问的,弄得不好,粮食就霉烂了。在艰苦的斗争中,我们摸索出一套科学的方法。一个是选择地势要高。平川地方一般坟地比较高,所以我们藏粮食衣物、挖地窨子都选择这些地方;二是储存密封要好。离地尺五以下,下面挖好以后先要铺上一层麦壳再铺上席子,周围再围上席子,把粮食放在席洞中再盖上席子撒上麦壳。如果有大瓮那就更简单了,圪洞里铺一层麦壳把大瓮放进去,粮食装满以后上面盖上石页(圆形石板),再苫上席子。这样储藏粮食,不仅防粮食发霉腐烂,而且还防虫蛀。这也是当时特殊环境逼出来的办法,也算是一点点学问吧。
汾孝战役及打“中街”
汾孝战役是一九四七年腊月开战的。是太岳军区陈赓部队与晋西北罗贵波、侯俊岩野战部队的一次联合作战。他们的口号是“爱护和平”四个字。当时西北野战军四旅旅部就驻扎在我们西王智。
我们村有个人在四旅当通讯员,现在还活着。当时我们的主要任务是介绍当地情况,提供敌军情报,搞好后勤支前救援工作。这一仗,从当年腊月二十几一直打到第二年正月。在我军与当地民兵老百姓同心协作猛攻下,当时汾孝区国民党军队头目赵承绶、杨澄源、杨爱源等率领的驻守孝义的军队,已经抵挡不住,大年三十连夜脱逃。又冷又饿的阎锡山军队,一路抢劫,在南官地折腾了一通,后边追兵紧急,不敢多停留,便偷跑到介休中街村。中街村原来就筑有完好的土墙,外边有两丈宽的土壕,层层防御,让他们侥幸存息下来。一直到过了年初五六仍被咱们部队包围着。当时咱们部队的作战指挥部就设在南官地一个当铺院内(今村民宋辉虎宅院)。面对负隅顽抗的敌人,连续几日激烈枪战,要想突破敌人的层层工事防线还真是不容易。虽然天气寒冷,但咱们野战军部队在老百姓的密切配合下士气丝毫不减。当时有人提议用炮轰击中街村敌军堡垒,经请示上级,结果因害怕伤及村里老百姓,上级不同意。要求紧密包围,静观其变。其实被困敌人更是着急,大雪纷飞的寒冬天气,赵承绶多次发电报给阎锡山,要挟说,限你们十分钟派飞机来送给养,我们又冷又饿坚持不住了,不然全体出来投降,还大骂阎锡山见死不救。这时咱们部队的包围圈故意将村东南角空开缺口,好让他们逃跑出去。实际上他们早就想逃回太原老窝了,逃跑过北辛武渡口时,为了逃命,还把一门小钢炮掉进汾河里,舍弃不要了。阎军的飞机后来还确实飞来了,投下一些罐头食物之类的东西,转了几个圈应付一下就回去了。随后,陈赓率领的太岳纵队将阎锡山部队一直追赶到平遥介休一带,最后把他们给收拾了。在张良村一带还召开了庆功会。
汾孝战役到中街村一战时间不短,实际上汾孝战准确点说应该是孝文战役,因为整个战役汾阳就几乎没有牵涉。打完孝义,西北野战军又返回来把文水一带的敌人收拾了一通。之后,太行吕梁两只野战部队各自回归,战利品除分发一些给当地的地方武装之外,他们各自带回。我们这些地方民兵给两支部队护送了好多次这些东西。后来赵承绶被俘虏,解放太原时候,他还曾向守在太原的阎军喊话。
在这次战役中,还有个我救两个俘虏兵的小故事。当时,有两个汾孝战役败下来的阎军跑到咱们西王智村,我正好也在村,听人说那个破庙里面有两个挂彩的阎军,我赶忙过去一看,有一个人正要扒掉他们两人的衣服,这人是一个混混,我赶紧喝住说,你不敢那样做,八路军从不虐待俘虏,你扒光他们的衣服让他们咋活呀!这个混混见我是民兵干部也就溜了。我安排村民田忠(田积玉的长子),用他家的车把这两人送往平遥仁庄成克政委处,后来这两个俘虏兵在吕梁山参加了八路军。我们上去时他们还打听救了他们的人,我当时不知道这两人叫什么,但他们记住了我,说是一个大个子民兵干部救了他们。
中街这次战斗中牺牲的野战军官兵有七八十个,都埋在南官地村北的烈士陵园里。当时南官地有个叫晋红平(化名)的地下干部,他兄弟侯奎元也是村公所干部。他除了救治的伤员外,还把没人认领的烈士遗体都编了号,埋葬在护村堰外。一九六四年又归入新建的烈士陵园。多少年后,他仍能记得哪个墓中埋的是谁。这件事确实是带着感情去做的,老人的行为为后来寻找亲人遗骨的好多人提供了极大的帮助,他们一说起就感动得掉眼泪。
侯奎元
北官地夜袭乡公所
日本人投降以后,阎锡山军队企图固守山西,准备好要打内战的架势。铁路沿线是他们的布防重点,三天一小查两天一大查,搞“三自传训”、“农兵合一”等好多运动。平遥除山区以外,平川地区几乎都让阎锡山军队控制了。北官地是伪乡政府所在地,我们接受三区区委指示,准备端掉伪乡政府,给气焰嚣张的阎军一个打击。我们的情报送上去,已经查清对方实力,区委研究决定,要求我们配合行动。
一天黑夜,我和宋辉俭、宋淳修、武平带领我们的民兵,配合区委主力,摸到北官地村,直奔乡政府大院,想一下把乡长一帮人全部活捉带上山去,结果出乎预料,只抓到一个户籍员和一个地籍员。经盘问才知道敌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增加了兵力,乡长和敌人增援部队住在一起,伪乡政府有民卫军把守。我们估量了一下,抓不到大鳖捞个虾算了,我们正准备带上这两个人撤退时,民卫军发现了我们。
民卫军队长姓曹,他带领一帮人堵住我们正准备开火,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姓曹的队长遭到民卫军内部人的倒戈,把他杀了。当时的民卫军都是邻村的老百姓,把队长杀掉后,他们一下子跑到我们这边来,于是我们很快顺利撤走。等敌人发现时,我们已经走远了。
恶“老虎”受惩
当时在我们这一带出了一个大坏蛋,绰号叫“老虎”。是北官地村一家姓范的大户人家出身。本来他有个哥哥在八路军队伍里任军官,还有一个堂兄在三坝上工作,也是我们的地下工作人员。但此人却不学哥哥们的好,仗着日本鬼子、勾子军的势力为恶一方。“老虎”当时是在香乐村国民党军的情报处担任头目,经常收集我方的情报提供给国民党部队,为害不浅。我们地方部队对他得时时提防。我们还曾经通过他在村里的一个弟弟叫金宝则的警告过他,叫他不要坏事做绝,否则自己种的恶果自己吃!但这个家伙就是冥顽不化。不仅死心塌地为国民党效力,而且还为恶乡里,欺压良善。北官地村姓范的占全村一多半,虽然从祖上分好几支,但终归是一脉。但这个“老虎”连自己的族人也欺负,村里有个叫金才则的是我们的民兵队员,发财则、文财则是他的两个兄弟,一家人过得很苦。他们和“老虎” 虽都姓范,但阶级立场不同,成了死对头。“老虎”仗着敌伪势力横行霸道,欺负发财则、文财则兄弟,骑到善良的人头上拉屎拉尿。有一次他竟把金才则家的祖宗牌位公然扔到厕所里来羞辱金才则兄弟,村里乡亲们都看不下去了。
鉴于“老虎”的种种恶劣行径,我们决定除掉这个祸害。在香乐村附近的一次战斗中,咱们的部队活捉了“老虎”,交到地方处理,当时王明安排我把“老虎”让民兵看管起来,然后沿南官地村押往田里村,准备收审后镇压处决。“老虎”有个姐姐在平遥县城,据说她和当时的敌伪县长尹遵党关系甚好,也是由于我们的疏忽大意,在押运中竟被尹遵党安排人把“老虎”抢走了,为此押运民兵还受了批评。
不过,作恶过多,终究难逃惩罚,在另一次战斗中,我们又把他给逮住了,在西王智召开了公审大会后,枪毙了这个大坏蛋,这个为恶乡里的祸害终于被除掉了。
民兵大战协和堡
抗战时期,地方武装也是了不得的。尽管条件艰苦,武器弹药缺乏,医疗条件很差,但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这一带民兵组织,配合八路军、游击队打击敌人时,英勇顽强,打了不少漂亮仗。我知道的一仗就是民兵大战协和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