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菊吐艳,红枫醉秋的十月,天高云薄,气候宜人。树木、建筑物和公路上流动的车辆,都将自己的轮廓特别清晰细致地显露在透明的空气中。无边的成熟庄稼,飘香的累累果实就连路旁结了籽的野生植物,也都争先炫耀自己的丰硕。
这一年确实是个大丰收年。这一点,从市场物价的稳中有降之中已经折射出来了。日益饱满的钱袋子,丰富多彩的菜篮子,平安和谐的大环境,保证了农民、市民和各行各业的人都祥和地生活在这美好的季节里。在这个季节里,国庆长假和李枝荣六十六岁的生日一起到来了。
六十六岁,这是个吉祥数字,象征着“六六大顺”,平安幸福,又碰上国庆长假,两个孩子都有回家休息的时间。尚翠菊就想利用这个机会给老伴过一次寿,让他放松放松这一段的紧张情绪。她早早就开始筹备他的生日了,并嘱咐桐桐和路路,要他们放假后一定回来!两个孩子都高兴地答应了,并且提前做好了回家的准备工作。
李桐宁手术后,又在北京几位血液病专家的指导下,采用改善骨髓造血微循环,恢复造血干细胞功能的中西医综合疗法,进行康复治疗,身体恢复得很好,已经回到学校上课了。根据身体情况,她完全可以坐车回家。这些日子,同学们十分关心她,从日常起居,到学习的各个环节,都有专人负责帮助和陪伴,不让她有丝毫劳累和不开心。她说她国庆长假要回家休息,娜娜等同学马上就和王大夫联系,做了周密的安排,开了必要的药物,交代了注意事项。娜娜还说要把她送回家,桐桐推辞不掉,就答应了。
路宁也做好了回家的准备。有一天,在三中操场上,金宝贝找见李路宁就问:“你,国庆节,计划,干什么?”
“没事,也没有别的计划。”
“要是,没有别的,计划,咱徒步上,上一次红枫谷吧。那,那里自然风光,很美,听,听说枫叶红得,像火一样,比北京香山的,还好看,完全是,原生态,没有人工痕迹。另外,还有几座宋元,时代,的古庙,和古碑、壁画……”金宝贝兴趣很浓,想说服路宁跟他一起去。
路宁说:“不行,我还有事呢。”
“你,不是才,才说没事吗?怎么,又,又有了?”
李路宁解释说:“我爸十月四号过六十六岁生日,我得回去做些准备工作。家里都是些老弱病残的人,就我健康,能干杂活儿。咱们要是去那里,生日前后的时间都不够用……”
金宝贝原计划动员三五个对脾气、靠得住、不怕苦的一起去,首选人就是李路宁。这头一炮就没打响,他多少有点泄气。但一听老人过六十六岁生日,他马上就想到这比旅游更重要,该给老人祝寿去。于是他立即改口说:“路路,那,我要给你父亲,去祝寿……”
“宝贝,我妈很低调,她说,就我们一家人过,然后不叫惊动任何外人。”
金宝贝有点激动,辩解地说:“你认为我,我是,外人吗?你妈那天不是说咱们都是她的孩子吗?告你说,我,一定要去!”
李路宁觉得很为难,想了想,又感到不好拒绝,就答应了:“行,我同意你去。可是,我有个要求,就是不许带任何礼物。你上次去我家拿了个那东西,然后我叫收下了,我爸我妈事后把我狠训了一顿。他们都说我不懂事。”
“你不让我带,任何,礼物,这才真的是,是不懂事呢!就凭他老人家,收养咱们,的这种高尚,精神,也该。再说,老人那么大,岁数了,我这做晚辈的,哪能,空手去?”
李路宁沉思片刻说:“我是想,你家也是很困难的,你也正在上学。要不这样吧,你写上一篇贺寿辞,我爸我妈一定特别喜欢!”
“那是,一纸空文,不能吃,不能用,没有任何,实用价值……”
“我给你说,这是精神食粮,尤其是你写的文章,一字千金哪。我爸就喜欢这些!然后你忘了,上次咱们写的那篇宣言了,他看了多么高兴啊……”
金宝贝同意了,就打消了徒步旅游的念头,回去开始起草贺寿词。写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在一起写弃婴宣言的乔泽,就打电话把李枝荣过寿的事告诉了他。乔泽马上掏出随身带的电话号码本,在后面空白处写上:“爸爸十月四日六十六岁生日”然后又核实了一次,“喂,宝贝,是公历十月四日吧?好的,到时候我一定去!”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十月三日。下午乔泽就开车来到李枝荣家。一进门见全家人都在,双方热情地互相问候过后,李枝荣就介绍:“这是桐桐的同学娜娜,大名田丽娜,今天专门送桐桐回来的。这是木器厂乔厂长,咱市里的民营企业家……”
乔泽接上对娜娜说:“我叫乔泽。他俩是我的父母亲……”转身面对李枝荣,“爸,明天是你的六十六岁大寿,今天我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寿比南山!”
李枝荣一听这称呼,很不习惯,只是笑没好意思答应。听到后面的话,又感到很惊讶:“小乔,你怎么知道我明天过生日呢?我们……”
“是宝贝告诉我的,他说你们计划在家里过,不通知任何外人。我的意见是:明天在华丰酒店过。我已经安排好了,家里什么也不必准备。我想通知付新华、刘云鹏、严根富他们三家都来。我认为他们不应该算外人,你们同意吗?”
李枝荣有点为难,想了想说:“你说的倒是不错,可是,我不想让他们破费,所以……”
“只要你同意叫他们来,其他工作由我负责,就这么定了啊。这边通知什么人,你们自己快通知。到时候我来接你们。”
这一突然的变化,让李枝荣家又高兴,又不安。尚翠菊埋怨路宁:“这娃真是的,老给我惹事儿。你要不告诉宝贝,哪来的这事呀!”
“妈,我告诉他时,就特别强调咱不通知外人嘛!可他说他不是外人,非来不可,而且还背着我告诉了乔厂长……”
桐宁看了看娜娜,又看了看爸爸,打圆场说:“妈,宝贝说得对,包括乔厂长和娜娜在内,这不都是一家人嘛!事情已经这样了,都是好意,就让爸热热闹闹,快快乐乐过一回生日吧。爸已是年过花甲的老人了,还没有在华丰那样的大酒店里风光过呢!”
娜娜非常支持桐宁的意见:“大爷,大妈,你们想开点,就凭你们艰苦了大半生这一点,也应该享受享受了!你们的消费观念真应该改变一下了……”
李枝荣爽快地说:“是呀,虽然活了六十六,美好日子才开头,应当跟着时代走,该出手时就出手……”说完还做了个亮相造型,引得全家人都笑了。
娜娜高兴地说:“听说大爷擅长说顺口溜,果然名不虚传,而且出口成章。今天我有幸见识到,觉得特别高兴……”
10月4日中午,华丰大酒店的小宴会厅里张灯结彩,十分隆重。欢快热烈的祝寿歌曲一曲接着一曲。
不到十二点,人就到齐了。严根富、付新华、刘云鹏、乔泽都带着家里人来了,坐了满满四桌。小苗宁被大家抱过来,抱过去,她也不怕生,一直朝众人笑个不停。
华丰大酒店的老板满面春风地来到李枝荣夫妇身旁,高喉咙大嗓门地一一问询每个人。问过一遍后,感慨地说:“今天我太高兴了!我活了快五十岁了,还没有见过这样特殊的大团圆的寿宴呢,真是个幸福的寿宴,我看在全国也稀少。这里集中了五六个没见过亲生父母的可怜孩子,都在没有血缘关系的李寿星家里找到了父母的疼爱和呵护。寿星教育有方,他们都很懂事。去年路宁为了解决家庭困难想了不少办法,还和我发生过一次误会,现在想起来我真后悔。今天我借这个机会向你们道歉了!可是,不打不相识,从那以后,我更了解寿星了不起的人品,知道许多人都被你家的善举所感动,也为帮助你们作出了自己的努力。今天我有幸认识了你们,借这个机会对你们的高尚行为表示崇高的敬意和衷心的感谢!我宣布,本店免收今天宴会的一切费用。喂,乔厂长,你就别管了。”
乔泽感到很突然,忙说:“不行,不行!这对老人是我的父母,我们已经相认了,我为我的父亲过寿,怎么能叫你花钱呢?”
不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感到突然,瞪着惊奇的眼睛看乔泽。乔泽看出来了,就说:“爸,妈,我说的是事实吧?”老两口高兴地笑着,激动地频频点头称是。
然而酒店老板根本不听他的,大声说:“这就更应该免了!”一招手把宴会主持人招过来,“小王,开始。”
小王宣布寿宴开始,深沉庄重的一曲《父亲》把气氛推向高潮。酒店老板回到办公室,又悄悄吩咐服务员把酒换成茅台,又加了几道高档菜。
李枝荣被这种隆重热烈的场面和酒店老板的话打动了,又想到那几个孤儿至今还没找见自己的父母,桐桐虽然找到了,但又不能告诉她实情……所以他心中洪水泛滥一样滚滚滔滔,却自己都看不到深浅。此刻,他更加意识到自己的责任还远远没有尽到……当主持人小王宣布让老寿星讲话时,李枝荣才从深思中清醒过来,一时只是落泪,却说不出话来。看到他这样,全体都静下来了。
好半天李枝荣才哽咽着说:“各位亲人,我对大家的光临表示衷心的地感谢!我活了六十六岁,其实也没做什么,可是大家却给了我这么高的评价。比起报上登的那位养育了六百名弃婴的‘爱心村妇’来,我实在惭愧呀,我只希望孩子们以后生活得更好。希望他们写的那个《弃婴宣言》能起到作用。还希望他们能找到亲生父母……”
主持人小王说:“老寿星说得好不好?掌声感谢!好了好了,下面由付新华科长宣读郭玲玲发来的祝寿词。”
付新华站起来说:“各位嘉宾,朋友和亲人们,大家上午好!郭玲玲小朋友的祝寿词,是儿童福利院通过恒安电视台,转到咱们电视台的,来得很不容易。现在我就代替郭玲玲小朋友宣读:
敬爱的李爷爷,我好不容易才得到你六十六岁大寿的消息,真想去你家看看你,为你祝寿,表示我对你的尊敬和祝贺。可是我没有条件,只好送上一篇祝寿词,表示我的心意。你是我们这些弃儿的大救星,你和奶奶不顾自己的安危,克服重重困难收养被父母抛弃的小孩,赢得了孩子们的热爱和崇敬,受到了社会的尊重,值得所有的人学习。我祝你生日快乐,祝你和你们全家健康快乐,万事如意!我希望你这样的人越多越好,希望他们为我和所有的弃儿都能尽快找到他们的爸爸妈……
主持人说:“郭玲玲的愿望是发自肺腑的,我希望咱们大家共同帮她实现这个愿望!下面由田丽娜致祝寿词。”
娜娜站起来说:“尊敬的各位嘉宾,对不起,先纠正一下,我是受金宝贝的委托代他宣读祝寿词的。我现在开始宣读。
敬爱的李大爷:今天是您六十六岁寿辰,我代表我们在座的晚辈及其家人,以最崇高的敬意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并祝全家安康,事事如意。
敬爱的李大爷,几十年来,您以坚强的意志和稳健的步伐,踏平惊涛骇浪,走过泥泞坎坷,受尽了苦,出尽了力,终于迎来了今天这春光明媚,生活美满的好日子。我们诚挚地祝福您晚年幸福。
在逝去的那些岁月里,您用消瘦单薄的肩膀承载着大山一样沉重的贫困、苦难和失去亲生儿子的剧痛,却甘心用枯瘦如柴的双臂抱回一个又一个被遗弃的生命,并含辛茹苦地把他们养大。多少个不眠之夜,您不顾劳累,不嫌麻烦,精心呵护着他们。多少个忙碌的日子,您满头大汗抱着他们看病、上学……您日夜为他们操劳,用心血汗水抚育他们一天天长大。您身上始终闪耀着至善至美的人间亲情之光,您心头永远深藏着拯救他人的熊熊烈火,然而您却把难以承受的艰难困苦留给自己,从来不向别人谈苦说累。您就这样用一腔热血,满腹真情,熔铸成灿烂的晚霞,给我们这些后来人竖起了一座巍峨的丰碑!为此,请您允许我们叫您一声爸爸!
娜娜刚读到这里,所有晚辈齐刷刷站起来喊:“爸爸!”
李枝荣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样,顿时从面部的千沟万壑中滚滚流下来……
当娜娜读完贺寿辞,电视台的张扬出现在李枝荣面前,握住他的手深情地说:“观众同志们,刚才大家都看到李枝荣师傅的生日宴会了,让我们共同祝愿李师傅健康长寿!这是他近一年来用爱心把六个弃婴联系到一起的一次团聚,是一次幸福的团聚,胜利的团聚。我们亲情传承栏目长达十个月的跟踪报道,到此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我们真诚地希望他们生活得更幸福,更快乐,更健康!还是那句老话,好人必有好报。祝大家快乐地走向美好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