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大姨妈的驾到，佟心瞬间松下口气来。可麻烦事接踵而至——家里老爸老妈还巴巴地盼着消息。佟心就是再傻，从爸妈昨晚的表现也看得出来，老两口是盼着外孙来的。可自己昨晚给了他们期望，现在又让他们失望，佟心光是想想都知道这关不好过。
可不管关卡好过不好过，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回家后，佟心就自告奋勇陪老妈出去买菜，果不其然一出家门，老妈就拉着佟心亟亟问：“怎么样？医生说孩子还健康吗？几周大啦？”
佟心用右手比了个鸭蛋，嘿笑道：“零周。”
老妈傻眼：“啥？”
佟心呃道：“我没怀上，医生说我是因为最近休息不够睡眠太乱引起的月经紊乱。”
听了这话，老妈脸色一沉，霎时没了言语。见老妈虎着张脸沉默挑菜，佟心以为老妈是可惜那“没了的孩子”，紧忙挽住老妈胳膊，撒娇安抚道：“老夏同志不要酱紫嘛，孩子嘛以后总是会有的。我向你保证，下个月再接再厉！”
原本佟心说这话就是哄着老太太开心，谁料老妈听了这话却丢了手上的莴笋，认真道：“我倒是劝你再缓上一段时间，先别要孩子。”
佟心咦了声，瞬间怀疑起自己的听力来。这头，老妈叹息声，娓娓又道：“唉，孩子没有就没有吧，唉，这大概也是天意。妈不怕实话告诉你，就为你昨天那模样，妈一晚上都没睡着。”
佟心越听越糊涂，咋舌道：“妈，你等会儿，我有点晕。你这到底是希望我怀上还是不希望我怀上？”
老妈幽幽：“原吧，自然是盼着你怀上，你和苏历结婚都这么久了，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没个孩子家终究是不完整的。可是最近吧，听说了苏宴那事，妈又有点纠结了。”
佟心蹙眉，“苏宴那事？”
老妈嗯道：“先前因为彩礼的事，苏历不是想要卖房吗？这事其实也想得过，苏历是别人大姐一手带大的，那个套一的房子有一大半也是别人大姐出的钱，再加上你们结婚时别人给的那些，苏历要卖房子填补苏家一点都不为过。我当时就在想吧，虽然苏宴这次没结成婚，但下次，这房子估摸着还是得卖了还给人家。”
老妈一边说一边就拍了拍佟心的手，“妈以前是觉得，以苏历一个月的工资，再加上那套房子的房租，养你们娘俩也够了。可现在看来，那房子哪天说没就没了，光靠苏历那点死工资，又养你又养孩子，还得还房贷，再加上供车应酬生活费通讯费这样费那样费，你觉得他一个人承受得下来？
“妈昨晚帮你们算了笔账，你们那二十来万积蓄，能撑到孩子上幼儿园就算不错的了。我们前面那个市幼儿园，你知道吧？光是建园费就是五万块，还不算每年的那个那个什么保教费。还有现在小孩子的衣服、奶粉、玩具哪样不是几百上千的？光是生孩子这一项，隔壁家你李伯伯他们，就花了五万多……”
佟心越听脑袋越涨，亟亟喊停道：“妈，妈求你了！别说了成不？这不没怀上了，皆大欢喜，这所有的开销都省了，嘿嘿！”
老妈呸了声，“现在省了以后能省吗？闺女，我知道你嫌妈唠叨，可妈今天跟你说这么多就是劝你梦该醒了。”
闻言，佟心眨了眨眼，一脸茫然：“什么梦该醒了？”
“当画家的痴梦！”老妈道，“这以前，家里没什么负担，苏历宠着你，让你安心在家画画也就算了。可现在，你明知道家里紧张了，未来生孩子也有负担还在家里窝着，像什么样子？”
闻言，佟心开口就欲反诘，老妈抢在她前头道：“我知道你在外面接单做兼职，可是那能赚几个钱？唉，那点零头能把你每个月的社保医保交齐就算不错的了。依我说，还是正正经经出去找份全职工作才实在。等你怀了孩子，再回来休产假，生了孩子妈帮你带，你该回去工作就接着工作。”
佟心见老妈一副要开启长篇大论的样子，嗯嗯敷衍道：“行啦行啦，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不就是找工作嘛，我已经在找了。”
“我就是要说这件事！”老妈道，“你上个星期回来就说已经在投简历了，可怎么一直没见你出去面试？”
佟心呃了声，没底气辩解：“大概是这接近年关，各大公司都忙着年终总结啥的，所以招人这块也就暂时搁置了。”
老妈微微斜眼看佟心，“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连我这个退休老太婆都知道，你们这个行业在年底是跳槽最活跃的时候，现在先找好下家，等下个月年终奖项目奖一拿，年一翻就去新公司做新游戏项目了。几年前的这个时候，你总能接几个猎头电话，问你考不考虑跳槽啥的，可这两年呢？”
闻言，佟心被问得哑口无言。是自己把生活想得太容易了吗？原来，几年不工作的自己已经被拍死在沙滩上了？可她现在画画障碍已经好了啊，只要她再坚持一下或许能够——
就跟知道女儿在想什么似的，老太太又叹了口气道：“闺女，听妈一句劝，别再做什么画家梦了。这么多年，你坚持也坚持了，努力也努力了，可事实如何？当年你楞是不肯换行业，搬出去寻找什么画画灵感妈不拦着你，那是因为你是单身。可现在你成了家就要有个成了家的样子，你总不能把所有生活的重担都让苏历一个人挑着，你自己躺着继续做画家的梦吧？”
佟心：“……”
见女儿闷头不说话，老妈趁热打铁又道：“所以我说这也是天意呢，今早我才遇到了你林阿姨。她女婿现在是支行的副行长，说是最近正在招这个银行内部的话务员。嘶，我琢磨着吧，这话务员的工作虽然不怎么着，但银行的工作到底是铁饭碗，到时候你生孩子，福利什么的也好报。要不，你考虑考虑？”
佟心这才顿悟过来，原来老太太说了一箩筐，是在这挖坑等着她呢！念及此，佟心张口就要说什么，这头老妈却一本正经道：“闺女，别说妈没提醒你，这家啊，是两个人建造出来的，而不是一个人拼命奋斗另一个人坐享其成而来的。你不能再这么任性下去了！”
闻言，佟心抿了抿唇，一时没言语。
老妈给佟心上过教育思想课之后，佟心就一直躲着老太太不肯见。就这么过了一周，这周五的晚上，老妈就突然用微信发来一个网址，让佟心打开看看。佟心打开一看，这才发现是某某银行的内部招聘网站。
佟心当即给老妈打电话询问啥意思，那头老妈却答非所问道：“哦你都点开啦，那就赶紧填，记得职位选话务员。还有，你申请完后把那个报名编码发到我微信上，我好告诉你林阿姨。”
听了这话，佟心当场炸毛。“你去求人林阿姨了？你怎么跟别人说的啊？我这……我这还没考虑好呢！”
老妈以为佟心是瞧不上话务员这个工作，语重心长又道：“我知道，这话务员的活儿是苦了点，你先忍忍，咱这上面不是有关系吗？你林阿姨说了，只要你做满半年，立马就往上调。不然你来不来就坐办公室，面儿上说不过去……”
“这根本就不是重点好吗？”佟心抓狂，“我根本就不想当什么话务员啊啊啊！我都已经跟你说了，我自己的事自己会操心，你不用管！”
这话一出口，电话那边老妈也上火了，提高音量道：“我不管你谁管你？这孩子！真是不知好歹！老娘为你为这个家操碎了心你一点都不领情！这报名表你爱填不填，反正老娘告诉你，感谢费我已经给你林阿姨了！”
“感谢费？”佟心怔忪片刻这才反应过来，对啊！这在中国，托关系找工作什么的，怎么可能少了介绍人的感谢费？念及此，佟心又是心疼又是生气，责备道：“你给别人多少感谢费啊？你怎么就不事先跟我商量商量。”
老妈哼哼两声：“这事你甭管，总之你爱填不填，老娘也撒手不管了！”说罢，电话那头就忽地断了线，佟心知道老妈上了性子，也在这边气得直跳脚。
和老妈吵完架后，佟心心里直接乱成一锅粥，正抓狂，苏历就推门而入。“你刚才跟谁打电话呢打那么久？”苏历一面说一面就往里走，不经意地瞄了眼笔记本，下一秒，脚步蓦地滞住。
在原地站了半晌，苏历才微微眯眼道：“银行内部招聘？”
见苏历已经发现了，佟心也懒得再掩饰，大大方方地嗯了声，道：“我妈有个老同学，说是女婿在银行当行长还是副行长。这儿他们银行内部招聘话务员，我妈就把指标给要过来了。”
“然后呢？”苏历问，“你准备报名？”
“不然呢？”佟心苦笑，面上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接着往下说，“我妈连感谢费都给人家了，我不报名能怎么办？唉，你说我妈也真是的，事前也不跟我商量一下就——”
这头，佟心话还没说完，苏历就一屁股坐到了佟心旁边。佟心咋舌，“干什么？”
苏历一脸肃穆道：“来，佟小姐，麻烦你跟着我念——粉红墙上画凤凰，红凤凰，粉凤凰，粉红凤凰，花凤凰。”
佟心跟着念了两小段，念到“粉凤凰”就彻底阵亡不起了。可这头苏历就跟虐老婆还没虐够似的，接着又道：“再来——哥挎瓜筐过宽沟，过沟筐漏瓜滚沟。隔沟挎筐瓜筐扣，瓜滚筐空哥怪沟。”
光是听着这段绕口令，佟心就已经觉得舌头打结了。泄愤地踹了脚苏历，佟心瞪眼：“滚，你故意耍我是不是？”
苏历抱胸：“你就连这么简单的绕口令都应付不了，居然还想去当话务员？”
佟心不服反击：“我是去替客户解答问题的，又不是说相声，会绕口令干什么？跟你一样到处损人毒舌咩？”
苏历一拍大腿，“行，那就替客户解答问题。请问这位话务员小姐，我有三十万存款，存一年活期的话，利息是多少钱？”
佟心眨了眨眼，紧忙心算开：现在执行利率是0.3%，三十万存一年的话就是——
“九百！”佟心拍桌答道。话毕，又得意洋洋地乜了眼苏历。哼哼哼，小样儿，苏大教授真以为这世上除了他别人都是白痴吗？这么简单的计算题居然也拿来考她？念及此，佟心正欲再揶揄两句，就听苏历好整以暇道：“嗯，不错。那拿这九百买你一晚上应该绰绰有余了吧？”
闻言，佟心脑袋轰地一下空白，既羞又怒道：“苏历，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别太过分！”
“这样就觉得过分？”苏历挑眉，“我告诉你，你要真当了话务员，比这更过分更猥琐的话你天天都能听到。除此之外，还有各色难缠不讲理、开口就问候你祖宗十八代的客户电话，佟心，你觉得以你的性格，真的能忍？”
闻言，佟心心里微微打鼓，但嘴上还硬撑着：“别人都能忍，我为什么不能忍？”
苏历摇头：“就你这暴脾气，能熬过一个星期我跟你姓。还有话务员讲究的就是一个耐心和细心。佟心，你觉得你身上具备这两样东西？再再说了，银行的话务员每个月都是要考核的，要背的业务和政策堆成山，就你这记性——唉！我只怕，到时候别人那位副行长真愿意提点你，让你去坐办公室，你也通不过升职考试。”
见苏历把自己说得一无是处，佟心跳起来就要炸毛，谁料这头苏历话锋一转又道：“你这人又笨又懒，四肢不勤五谷不分，最主要的是做什么事都没耐心，活了这么多年，你唯一一件坚持下来的事就是画画，可现在，你连这件事都要放弃了吗？”
闻言，佟心倏地僵住，犹如被泼了盆冷水般地清醒过来。苏历说得没错，她这人真的是超超超没耐心，做什么事都是三心二意见异思迁，就唯独画画这一件事上，她好像跟谁卯着劲，说什么都不肯放弃。
读高中时，她上英语课画漫画被班主任逮了个正着，班主任大骂佟心没未来，说她只会画这些破小人儿，将来只能去捡破烂。后来佟心出了漫画书，拿到样书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邮寄给班主任。
大学临近毕业时，所有同学都忙着找工作做简历，唯独佟心跟着个师兄开发手机小游戏。当时师兄承诺，只要这游戏能卖出去就给佟心分红，所有人都觉得师兄就是个骗子，但佟心硬是咬着牙承包了游戏里的所有人设、背景、图标和建模。也算幸运，最后这小游戏还真卖出去了，虽然佟心最后拿到手上的钱不多，但也借着这个机会跨进了游戏公司原画师这个圈子。
再然后就是上班后总没日没夜地赶稿。游戏公司普遍压榨员工，没个八九点钟就下班你都不好意思说你是IT民工。可苦逼佟心下班回家后还得画连载的漫画，同事们见了也劝过，你画这个的能赚几个钱？要真有闲工夫来跟我们一起接游戏外包吧，我保证你每月分成一万以上。佟心拒绝，因为她不喜欢一辈子画UI，做特效，她想要的是有生命的线条。
就连后来重生，她错过的那段岁月里，自己得了画画障碍后也没有放弃创作，而是搬出家来寻找灵感。所以佟心，你现在真的做好准备放弃了吗？放弃坚持了这么多年的爱好，放弃自懂事以来的梦想？
一时间，佟心只觉喉头发紧，可有些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老妈说得对，她以前单身时爱怎么任性地追求梦想没人拦着，可现在她不是一个人，这个家也有她一份，她怎么有脸让苏历承担家里所有的重担而自己只管追求梦想呢？
念及此，佟心攥了攥拳头，假装无所谓地喃喃：“不放弃能怎么办，投了N份简历居然全都石沉大海。唉，还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我这几年没出去上班都没人要了。”
“不对，”苏历将双手插在裤兜里，一本正经道，“长江后浪推前浪的下一句是，一代更比一代浪。”
闻言，佟心吐血：“大哥！！我这正儿八经地跟你伤感呢，你浪什么浪？我真是——”不等佟心话说完，苏历就突然伸手扣住佟心的后脑勺，将脸凑到她跟前，这才微微眯眼道：“佟心，你看不起我是不是？”
佟心咋舌，“啥？”这是哪儿跟哪儿，她什么时候又看不起他了？
“不是吗？”苏历挑眉，“如果你真的相信我的能力，急着出去上什么班？当什么话务员？你这不是质疑我养不起你吗？”
听了这话，佟心简直哭笑不得，“我什么时候质疑过——”
话未毕，苏历就再次打断佟心的话，霸道总裁上身道：“总之一句话，不许去！给老子在家好好画你的画。”
“可是——”
“可是个屁，我老婆以后可是要当大画家赚大钱的，你居然让她去当什么狗屁话务员？她敢！她要真去了老子就打断她的腿！”
“可家里——”
“家里还有我，轮不到你个女人插手。而且老子今年评副高级职称了，翻年工资就翻翻，手上的项目也顺利进展着，今年的年终奖至少六位数。你要再质疑老子养不起你老子连你另一条腿都打断！”
霎时，佟心心里暖到不行，想要说什么可又觉得说什么都矫情，干脆一咬牙，揽住苏历的脖子就抬头吻了下去。佟心蜻蜓点水般地碰了碰对方的唇，正说抽身离开，下一秒腰间就倏地被苏历用力揽住，与此同时，狂热的唇也凑了上来。
好一番纠缠，苏历才微微放开佟心，捏着她的下巴道：“这什么意思？感谢我？”
佟心轻轻嗯了声，脸红道：“那个，我大姨妈已经走了。”
苏历挑眉，“走了也不准吃冷饮，你胃不好你不知道？”
闻言，佟心急得直跳脚，“不是，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大姨妈走了就那啥啥——”
“那啥啥？”苏历微微怔忪，一时半会儿竟然没反应过来佟心话里的意思。佟心捉急，啐道：“蠢！要我说多清楚你才明白！就是说……你可以搬回主卧来睡了！”话毕，佟心一抬头，就撞进苏历炙热的目光。见状，佟心心扑通扑通地跳起来，启齿正欲说什么，苏历就蓦地扑了过来。
感觉到唇被苏历咬了，佟心唔地叫出声，可苏历这会儿哪还顾得着，按倒佟心就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衣服。感觉到苏历的粗重的呼吸喷在自己的脖子上，佟心微微脸红，悄声道：“你待会儿……轻点。”
苏历似有若无地嗯了声，俯下身就吻住佟心的唇，感觉到苏历的灼热的呼吸，佟心难以自持地哼哼出声，一时之间，只觉浑身都不对劲了。
见状，苏历微微眯眼，轻咬佟心耳朵道：“是不是忍很久了？”
闻言，佟心又羞又恼，踹苏历道：“滚！”
苏历轻笑了声，轻轻吻住佟心道：“别急，咱们这就滚。”
小两口在被窝里甜蜜纠缠之际，窗外也蓦地升起了朵朵绚丽的烟花，隐隐的，还能听到行人们欢呼尖叫的声音。新年真的到了，而佟心收到的第一份新年礼物就是从少女蜕变成少妇。
嗯，很好很圆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