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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陈述剧作(2)

[玉贞一震,茶水自泼一身,顿觉不对,强镇静。

谢亲 (看在眼里)你……

玉贞 我——一时为你高兴呀!

谢亲 为我高兴?

玉贞 你今天不是要来……

谢亲 我今天就是要来……

玉贞 你说呀!

谢亲 都……没啥要说的了。

玉贞 有,你有话要说,(克制隐忧)你尽管说呀!

[两人思想斗争互暗察。

谢、玉 (旁唱)看她心事重重强启齿,

定是她知宝盖是我亲生儿,

养母养儿谁无母子情?

谢亲 (旁唱)我怎可伤其母爱为自己?

玉贞 (旁唱)我怎能无动于衷不表示?

谢亲 (旁唱)多亏她早寡无亲儿,

多亏她抚养费心血。

玉贞 (旁唱)多亏伊产业盼儿接,

世上哪有亲父不认子?

谢亲 (旁唱)恐她母子妈孙心伤悲。

玉贞 (旁唱)难道宝盖生父不是伊?

谢亲 (旁唱)不认,不认,不可认!

玉贞 (旁唱)问伊,问伊,再问伊!

谢先生,他生父当时被抓到哪里?

谢亲 金门当兵!

玉贞 而后?

谢亲 逃奔香港!

玉贞 再而后?

谢亲 远走南洋!

玉贞 那就是你!

谢亲 不是不是!

玉贞 那是何人?

谢亲 是他——生前告知!(忍痛走开)

玉贞 这……(一想暗下)

[谢亲发觉玉贞不在,脱下钥匙——

谢亲 (旁唱)小银匙,小银匙,

洁白晶莹好色致,

潮来浪去廿八载,

愿你伴我长相依。

[玉贞带银锁暗上。

玉贞 (旁唱)小银锁,小银锁,

冒弹残血染记号。

殷殷情意此中藏,

愿汝归宗尽孝道。

谢先生!(出示银锁)这是什么?

谢亲 (转身一看呆住)啊……(上前欲摸又止)——

玉贞 俗语匙不离锁,锁不离匙,匙锁失散何所用?会合之日正用时。切盼匙开锁,且看内中藏什么?

谢亲 (强抑制)内中——这是何物?我不知道……

玉贞 (忍痛欲递)你看看!

谢亲 (忍痛走开)你收起!

玉贞 唉!小银锁呀,亏你闪闪发光,却无锁匙为你开启,汝默默藏着什么!我愿为你找来锁匙,让你匙锁永伴,开得宝盖,以慰汝那遭难的主人在天之灵,(吊起银锁)谢先生,你帮它找找吧!

谢亲 (强忍目注银锁)小银锁呀,看来你并不受亏待,汝虽离匙失伴,却更加闪闪发光,汝应安自得意,以慰保护你的恩人之心!

玉贞 谢先生你……

远福婶 (喊上)玉贞!(忽见银锁大怒)哎呀!你拿出这痛心物干什么?快收起来!

玉贞 阿母,谢先生就是——

谢亲 (抢话)就是不认识宝盖的生父呀!

远福婶 就是嘛。谢先生,若回南洋,烦你叫晋水在他父亲和大哥墓前燃香告慰几句,宝盖已长大成人,勤俭诚实,蔡家有后裔了。家里就是吃薯糊配盐,我死也不让他出洋,祖家再穷也是自己的祖家!

谢亲 对!这也是海外游子的心里话!

远福婶 (对玉贞)去看饭菜煮未。(向内喊)金恋,伤心也该有停时!

玉贞 (茫然)谢先生,晚上到侨社再谈吧。

谢亲 可以,可以!

[玉贞下。金恋上。

金恋 (泪水未干)谢先生,代我问他晋水,女儿要不要?要就该寄钱来!(哭得很伤心)

谢亲 (感触,考虑,自语)儿子决意不认,报答的钱师出有名,以此名义,正是道理!(走向金恋)晋水嫂,我话未说完,你就伤心了,晋水兄是有钱要交远福婶,你也有份嘛!

金、远 有寄钱?

谢亲 就是呀!

金恋 (破涕为笑)这就对啦!

[塔妹正匆匆入厅来。

金恋 塔妹,你父亲寄钱来了!

塔妹 那出国有希望了?

金恋 大大有了!谢先生你看,我辛辛苦苦把女儿养得像一朵花啦!(塔妹腼腆。谢亲心不在焉。)

远福婶 快去帮端饭菜。

[金恋与塔妹下。远福婶示意谢亲坐,也下。

谢亲 (衣内袋掏出一汇单)——

(唱)手捧汇单把泪忍,

以此暗表疼儿心。

[远福婶端餐具上。

谢亲 远福婶,这汇单请收起,我告辞了!

远福婶 什么?(拉坐)再坐一会吧!(向内)内面的快点!(边呼边下)

谢亲 (唱)千万归侨探亲人,

独我别时最伤神。

[谢亲挽起皮箱欲走,恋恋不舍,最后擦一擦泪,毅然出屋大踏步下,汽车远去声。

远福婶 (边呼上)来了来了!

[玉贞、宝盖、金恋、塔妹各端一碗热菜拥上。

远福婶 哎呀,走了!

[众呆住。

玉贞 快到侨社去请他!(接过宝盖的碗)

宝盖 是!(追下)

金恋 (碗交塔妹)都端进去。

[玉贞和塔妹各端两碗下。

金恋 没良心的寄多少钱?

远福婶 (拿出汇单)说是汇单。

金恋 (接过一瞟)“人民币壹拾元正。”我苦,就是番乞丐,也不止寄十元,不够买一条香港裤,不要!(掷汇单于地,伏桌大哭)

远福婶 (自语)奇怪!

[塔妹、玉贞闻声赶上。塔妹拣起汇单一看猛震。

塔妹 阿母,你说几元?

金恋 (边哭)十——元!

塔妹 你再看看!

金恋 (接单细看)“人民币壹拾万元正”啊……(猛惊扔掉汇单跌坐在地)

[塔妹拣起汇单给远福婶。

玉贞 正是十万元!

金恋 (急了)塔妹!拿来,拿来!(脚颤手抖爬不起来)

塔妹 (扶起)阿母!

金恋 阿母!交我,交我!

远福婶 (汇单藏袋里)交我一样。

金恋 塔妹,咱出国条件够了,我给你先到香港,这笔钱我不放过它。(向福婶、玉贞)不准你们动它一分一厘!(向塔妹)走!(拉下)。

[宝盖跑上,怀国伯跟上。

宝盖 阿母,谢先生他……

玉贞 怎么样?

宝盖 突然告辞,小车直开深圳!

玉贞 (一愕)有说啥话?

怀国伯 说投资的事,保证按合同执行。

宝盖 我从车窗口见他满面泪痕!

怀国伯 (旁白)出了啥事?

玉贞 (取出银锁凝视)——

[怀国伯见玉贞手中银锁略有所感。

[远福婶上前夺过银锁。

[宝盖见状茫然。

[玉贞牵起宝盖欲语难言。

[怀国伯见状大悟。

[灯暗。

[幕落。

第四场 绝处逢生

[初秋。

[香港,太平山别墅后院。

[院中奇花异草,凉棚攀藤,棚下放着西式安乐椅和茶几。从临崖的矮墙上望去,可鸟瞰香港中枢高楼、港口和九龙黄昏时的景色。一钩新月被初上繁灯辉映得朦朦淡淡。

[幕在疯狂的音乐声中启。

[着室内便服的蔡晋水,掌根拐杖,依墙眺望。

晋水 (唱)港九洋场嚣声喧,

别墅疗养心何安。

不知谢兄儿怎认,

还怕妻女擅来港。

夜来思亲梦回乡,

情长空对北斗叹。

香港啊太平山,汝离家乡姑嫂塔可不远了!

[九龙嫂挽水壶端药汤上。

九龙嫂 唐山伯,谢先生来了!

晋水 喔,好呀!

[谢亲上。九龙嫂为晋水冲开水后下。

谢亲 晋水兄!

晋水 谢兄来了!你把我安顿在你好友的别墅里疗养,怎么一走就一个多月?

谢亲 我从祖国直接到新加坡,购买一批编织机。你疗养得怎样?

晋水 你看……(示意只靠一根拐杖)视力也增强了!

谢亲 愿你早日健康,愉快回乡!

晋水 回乡?你不是答应我病若医好,资助我做点生意吗?

谢兄,只要我能看能走,我要用自己两只手,挣点钱带回去呀!

谢亲 接续治疗再说吧!

晋水 你儿子认了吧?

谢亲 (平静地)我……不能认。

晋水 玉贞不许认?

谢亲 不是。

晋水 我母亲?

谢亲 也不是。

晋水 宝盖不相信?

谢亲 更不是。

晋水 难道银锁不是真?

谢亲 真的,是真的!

晋水 那是啥原因?

谢亲 你有所不知,晋水兄啊!

(唱)宝盖是你母掌上珠,

宝盖是你嫂心头肉。

你蔡家仅有此儿孙,

我谢亲并非一草木。

儿在儿健儿成人,

海外游子感肺腑。

今知宝盖是我儿,

亲眼一见心满足。

何须相认起风波,

破坏蔡家人幸福。

她母子正在建家园,

怎可搅乱她们的脚步?

晋水兄,别难过,

我主意已定不糊涂。

晋水 虽说也是,可谢亲兄啊!

(唱)物失复在归原主,

人散重逢应团聚。

同是游子“知天命”,

知己知彼心可喻。

难道你,不望有日天伦乐,

身后事业儿辈续?

难道你,不盼年迈子奉侍,

寿终之时好瞑目?

锁不开,情隐伏,

愿把亲儿再蒙鼓里,

怎对得起亡妻九泉哭?

劝谢兄,别耽误,

晋水回乡既有望,

蔡家好歹我作主。

谢亲 这……

九龙嫂 (上)谢先生,公司送来马尼拉转来的信。(递信后下)

谢亲 (拆阅)啊,是塔妹从香港寄到马尼拉给我的!

晋水 (大愕)那塔妹是来到香港了!信中说些什么?

谢亲 要你来香港会面。不然叫我来带她去菲律宾找你。

晋水 哎呀,怕她来,她竟来了!那怎么办?

谢亲 来就来嘛,你放心。我马上按住址去找她。(急下)

晋水 (自语)女儿,你哪知道我……

九龙嫂 (上)唐山伯,你要按时吃药。我从后门出去一下就来。

(下)

[晋水无心服药,躺下椅去,闭目沉思。

[静场片刻。突然进来一个穿着颇洋气,但衣冠不整,袒胸露臂、一脚赤足、一手握鞋、神色不安的少女。她就是塔妹。她想开口又止,返身躲进花丛。

[晋水觉有动静。

晋水 谁?(撑杖走去)出来!

塔妹惊惶走出。

晋水 你是谁?干什么?——疯子!哑巴?

塔妹 (流泪跪下)我——大伯……

晋水 闽南人!祖家哪里?

塔妹 晋——江!

晋水 (一震)晋江!

[忽传来呼叫“塔妹!”之声。

晋水 有人呼喊什么?

塔妹 有歹徒要抓我,让我躲一躲!

晋水 这……

塔妹 追来了!

晋水 (指屋里)快!

塔妹奔入。

[突然闯进一个阿飞模样的青年。他就是思荣,不说情由,四处寻找。

思荣 喂!有个女的跑进来,人呢?

晋水 没有!

思荣 (近前)是个瞎老头!(推开晋水欲入屋)

塔妹 (愤恨走出)不准乱叫!

思荣 好,跟我回去!

塔妹 那两个鬼呢?

思荣 回去再说!

塔妹 (惊魂未定)我不去!

晋水 你俩是……

思荣 未婚夫妻。

塔妹 不,还未订婚。

思荣 订也好,未订也好,走吧!(欲拉)

晋水 别动手,慢慢说。

塔妹 我来没半个月,你好狠心呀!

(唱)我找爹亲香港来,

没想你,早变歹,

赌饮玩乐,

混入狼群,

害我受骗惹祸灾。

你不解危,

反要我就范自己好脱开。

思荣 事不得已,有啥办法呢?

[突然问,老港带飞女杀气腾腾地追上。三人一愕。

老港 (对思荣)福建的,久等你了!

思荣 我……她……

飞女 男子汉,饭桶!

老港 小姐,菲律宾到底去不去?

塔妹 不去了!

老港 (拔出匕首扭住思荣)走,向老板娘说,往菲的“大字”钱,应酬费,一切开销怎清算?

思荣 她并没去呀!

老港 没去也要赔。走!

思荣 老港兄,宽待一时吧!

塔妹 是呀,加倍赔你。

老港 好!(推思荣跌坐于地)那你跟我走!

塔妹 妄想!我全明白了,你们是在骗我,要把我卖到……

(伤心地哭了)

老港 你……(欲上前)

飞女 (暗阻)小姐妹,别七猜八疑,我们是要帮你,比到菲律宾找父亲享福,更加快活呀!

老港 对对对!

(唱)千人万姓进香港,

啥人不作黄金梦,

跟我走——

(接唱)汽车、洋楼、珍珠、钻石……

何愁没希望?

飞女 是呀,只要凭咱这一身,(耍个娇态)何愁没希望?

塔妹 卑鄙,下流!

飞女 不识抬举的大陆女子!(向老港耸一耸肩)

老港 嘿!(耍弄匕首。塔妹急避凉棚柱旁)好话不听,要你的命!(匕首飞射过去,插在柱上,塔妹一惊)哈……别怕!(扑了过去,追逐)

塔妹 (攀上矮墙)上前来,我跳崖!

老港 (止步)你……

晋水 (急喊)小姑娘,小姑娘……

思荣 你父亲是吕宋百万富侨,咱荣华富贵大大在后头呀!

九龙嫂 (匆匆上)啊……干什么?

老港 漂亮花园,参观,参观!

[老港和飞女大摇大摆地坐下。

九龙嫂 出去,出去!

老港 叫她跟我走,就出去。

九龙嫂 (见墙上有人)啊!

晋水 先生,饶她吧,石崖数丈,人命关天呀!

老港 你是她的……

晋水 祖家同县人。

老港 唔——是同乡,要说情就——(伸手)

晋水 这……

老港 我不怕她跳崖。(佯欲上前)

晋水 (急阻)要多少?

老港 少算,一万元!

晋水 (示意九龙嫂到一旁)把那笔治疗钱……(比一巴掌)

九龙嫂 别管,香港无奇不有!

晋水 (哀求)快去取来!

九龙嫂 唉!(下)

晋水 小姑娘……(扶塔妹下墙)

老港 怎样?

晋水 等一下。

[九龙嫂上,递钞票给晋水。

晋水 先生,可怜她还未找到父亲,这五千元港币你拿走吧!

老港 (拿过钱)也好!(拔下匕首)福建的,跟我原地去,另欠我的让你暂缓!

思荣 老港兄你先走,我就去。

老港 马上走,有事计议!

思荣 这……

飞女 (娇气地推思荣)有你的好处嘛!

思荣 (被迫)——塔妹,我先走了,你要回去呀!

[塔妹不理。晋水惊奇。

飞女 是呀,尽管回去,不会再有什么事啦。

老港 走!

[思荣被迫前面走下,老港和飞女交臂并行,喊声英语“再见”扭扭摆摆地下。

晋水 小姑娘,别怕了,你是……

九龙嫂 天晚了,快早回去!

塔妹 我——

(唱)感谢大伯仁义施,

香港果然是非地。

让我篱下且寄身,

弱女举目无亲知。

待见我爹面,

不忘报恩义。

晋水 你是……

九龙嫂 (厌恶地)不行,不行!快走,快走!大伯有病,我屋里很忙,没空跟你啰唆!

晋水 (有意支开)九龙嫂,你忙吧,我劝她几句。

九龙嫂 千万不可答应!(下)

晋水 (端详一番)你……

塔妹 大伯,求求你呀!

晋水 我先问你,你叫啥名?

塔妹 我……

晋水 刚才你的朋友叫你什么妹?

塔妹 呃……

晋水 塔妹?

塔妹 不是,不是!叫阿妹!

晋水 阿妹?

塔妹 我以后告诉你。

晋水 不,你父亲叫啥名?

塔妹 叫——

晋水 (猛然)实说!

塔妹 (脱口)叫晋——

晋水 晋水?

塔妹 不是,不是!晋——伟!

晋水 什么?

塔妹 晋伟。

晋水 (奇怪)晋伟?

塔妹 求求你,我不是说了吗?

晋水 不,什么阿妹。晋伟,一字真一字假,我不信!(佯欲入屋)

塔妹 我说,我说!

[晋水住脚。

塔妹 既然你知道,我就实说,我家石桥,我叫塔妹,父亲叫晋水!

晋水 (欲倒强支转身过来)塔妹!我的好——乡亲啊!你找父亲干啥?他,他很穷呀!

塔妹 不,我母亲说,他生意做很大,没千万富翁也百万富翁,这次虽寄十万——

晋水 (插话)寄谁去?

塔妹 一个姓谢的。但不交她。我母亲说他没良心。定是“交番婆”,不管妻儿饿,侨汇长年无,叫我来会面向他讨。

晋水 啊……(昏去欲倒,拐杖掉落)

塔妹 (急扶)大伯!大伯!你怎样了?

九龙嫂 (赶上)哎呀!唐山伯!唐山伯!

[九龙嫂和塔妹扶晋水到躺椅上,晋水昏迷不醒。

九龙嫂 (大怒)好呀,你这个女人分明有意纠缠,想诈骗钱,若有三长两短,我就打死你!

塔妹 (大惊)我……

九龙嫂 (捡起地上拐杖泼骂)你真不知羞耻,若爱吃爱花,在香港怕没钱?脸皮身躯就别要,去偷、去骗、去做婊、去给人家做小姨!(挥杖追打)你你你……还不去跳太平山!

塔妹 啊!天啊……(掩面哭着奔下)

九龙嫂 唐山伯,唐山伯!

晋水 (苏醒过来)塔妹……快为我找来!

九龙嫂 (莫名地)我找,我找!(跑下)

[晋水下椅爬着抓拐杖,奋力撑起。

晋水 (向山下)塔妹!塔妹!

[汽车声后,谢亲上。

谢亲 晋水兄,出了啥事?

晋水 塔妹逃难到此,又跑了!

谢亲 住处迁移,原来是在遭难中!

晋水 (埋怨地)哎呀,你儿子不认。给钱冒我的名,促使我女来港。

谢亲 真想不到弄巧反成拙呀!

晋水 那要怎办?

谢亲 再找,踏遍港九洋场,也要找到!

晋水 恐怕金恋接踵也来呀!

谢亲 我马上写信,请石桥侨联会从中劝止!

[灯暗。

[幕落。

第五场 回心转意

[约一星期后。

[蔡家厅堂。

[幕启。怀国伯匆匆上。

怀国伯 (念)港岛来急信,

惊喜两心情。(进厅)

玉贞 (刚上)怀国伯!

怀国伯 玉贞,谢先生来信了,说编织机和尼龙料已托运出。看来快到了。

玉贞 好呀,这么快。还说些什么?

怀国伯 说……

玉贞 怎么?有啥不好说的?奉还银锁的事,我不是早已向你表态了?现在是等打通我母亲的思想。信中提起这事吗?

怀国伯 一字没提,只谈……

玉贞 什么?

怀国伯 他要我从中劝止金恋别急于往港。

玉贞 奇怪,信我看看。

怀国伯 他交代别让你知道。

玉贞 不要紧,好帮出点主意嘛!

怀国伯 这……你就看吧。(递信)

玉贞 (看完)哎呀!塔妹在港下落不明;晋水海外真相大白……

怀国伯 真想不到呀!

玉贞 千万别让我母亲和金恋知道,以免一时吓昏。

怀国伯 对!

玉贞 信留下来,待有适当机会,可用到它。

怀国伯 好的。(匆匆下)

玉贞 谢先生真是为人着想得无微不至呀!

(唱)侄女安危早担心,

未料小叔沦落此困境。

谢亲热心公益事,

更为蔡家费精神。

认子之事不提起,

十万汇单是冒名。

我怎可让他——

生不认子死无接业人;

我定要设法——

有日教他父子得相认。(踱步思考)

[金恋气呼呼地上。

金恋 (念)万金系在心,

香港难成行。

报说港来信,(指厅里)

要她讲分明。(进厅)

阿嫂,晋水的信给我!

玉贞 什么?

金恋 怀国伯刚拿来的信!

玉贞 是谢先生给他的。

金恋 说些什么?

玉贞 说已经运出三十台编织机,六十件尼龙料,要交咱工艺厂。

金恋 还说什么?

玉贞 呃——没说什么。

金恋 信给我看看!

玉贞 不是交我的呀!

金恋 真的没说别的?

玉贞 光谈公事。

金恋 嘿——大干部就有大秘密!

[远福婶闻声赶上。

玉贞 恋妹,凭良心说……

金恋 (抢话)有良心的一个死了,一个未出世!

远福婶 哎呀!又什么事了?塔妹单身往港,情况不明,你不挂心?

金恋 挂心,何止这一项!

远福婶 还挂心什么?

金恋 啥日能去香港!

远福婶 还有吗?

金恋 还有那十万元!

远福婶 十万元?不是先领一千元给你零用了?

金恋 还有九十九个一千哪!

远福婶 钱恁多你要干啥?

金恋 有船还怕无港路?

(唱)南洋钱,唐山福,

侨汇不花人笑痴。

侨妇“当夫卖儿”苦,

侨汇正是补偿伊。

玉贞 (唱)正因侨汇来不易,

一分半厘须珍惜。

远福婶 (唱)抗战时,侨汇断,

玉贞 (唱)文革乱,侨汇稀,

玉、远 (唱)前车可鉴记忆深,

投资储蓄留后备。

金恋 (唱)晋水一寄十万金,

手头百万来算起。

我主意,我安排,

你们吃穿听便免挂意。

玉贞 恋妹,咱侨眷也应该为侨乡四化建设出点力呀!

金恋 这我晓得,免你……

远福婶 好了,别争了!

[宝盖进厅。

远福婶 乖孙你来好,一家四人,那十万元大盘解决一下。

玉贞 阿母,有点新情况,暂缓解决吧!

金恋 别搞阴谋诡计,就是要解决!

远福婶 妯娌既不同心,我棺木钱先拿起来,剩下的就分,各人自己处理。

金恋 她说了,一分也不要!

玉贞 对,如可动用,我要全部投资工厂。

金恋 想分?面皮厚三分!

玉贞 (克制着)你……

远福婶 分!宝盖是大儿大孙,也要分一份!

金恋 (大惊)宝盖?大孙?(灵机一动)嘿……面皮厚三寸!

远福婶 什么?

金恋 最近我才知道原来蔡家有一大秘密!

远福婶 (不以为然)啥秘密?

金恋 宝盖!宝盖!今天就要掀盖看宝了!

远福婶 看宝?(顿意识到,慌了)啊!金恋……

金恋 (不管)大孙!大孙!宝盖不是蔡家的真正子孙!

远福婶 (如雷击顶)啊!……

宝盖 (如雷击顶)啊!……

玉贞 (如雷击顶)啊!……

远福婶 (战栗地)你你你……你乱说!

金恋 二十多年了,你们还以为我在瓮里困吗?

远福婶 (慌忙提嗓哄慰宝盖)无影无踪!无影无踪……

玉贞 (帮慰)这是思荣阿舅的诽谤!

金恋 诽谤?解放前夕,你这个(指宝盖)“宝贝”是哪来的?

你自己说!

玉贞 你……(几乎昏去)

宝盖 阿母,阿母!(怒对金恋)不准你侮辱我母亲!

金恋 你不是我蔡家的骨肉孙,你无份,你给我滚!

宝盖 你……(哭了)

远福婶 (冲上猛打金恋一大巴掌)你给我先滚!(几乎气绝)

金恋 (掩面大呼)好呀!三代人合起来欺我,晋水呀!冤家呀!你要快回来呀!(大呼大哭地跑出厅去)

远福婶 (慰抚宝盖)乖孙,你是我的心肝孙!蔡家只有你一脉香烟一条根!

宝盖 阿母,阿婶说的是真是假?

远福婶 (欲拉开宝盖)是假,是假!

宝盖 (扶推远福婶坐下)阿妈你放心!阿母。你说啊!

玉贞 我说!

远福婶 (厉声)玉贞!

宝盖 说呀!

玉贞 一半是假,一半是真!

远福婶 (捶胸顿足)我苦呀!

宝盖 假的免说,真的怎样?

玉贞 解放前夕,驻扎在晋江沿海清乡剿共的国民党军,到处抓丁捉夫,逃命金门,你晋水叔也被抓走,押过宝盖山下,他伺机逃回,并冒弹雨拾来一个满身溅血、哭哑了声的婴儿,给我抚养……

宝盖 那婴儿是谁?

玉贞 就是你!

宝盖 我双亲呢?

玉贞 母死弹下,父抓上船。

宝盖 (向远福婶)是真的?

远福婶 你晋水叔亲眼看见!

宝盖 啊!天啊……(伏桌泣,抑哭声)

远福婶 乖孙,尽管哭出声,哭一个够吧!(自己也泣不成声)

宝盖 (唱)越哭爹娘心越悲,

感谢养母养妈相扶持。

有生无养人难活,

养育功劳大如天。

阿妈……

宝盖是你孙。

阿母……

宝盖是你儿,

刀斩斧劈不分离。

阿妈!(扑向远福婶)

远福婶 (搂宝盖于怀)我可怜的乖孙!

宝盖 (扑向玉贞,跪下)阿母!

玉贞 (母子痛哭一阵)盖儿,我断定——你父还健在!

宝盖 什么?

玉贞 你生父还活着!

远福婶 是谁?

宝盖 是谁?

玉贞 就是谢先生!

远福婶 是他……(呆退坐下)

宝盖 什么根据?

玉贞 当时你胸前挂着一只小银锁!

宝盖 银锁?

玉贞 阿母,我反复想了几暝日,银锁是该还给它主人的时候了!

远福婶 什么?

玉贞 盖儿应该申请出国!

远福婶 去干啥?

玉贞 去认他的亲生父亲!

远福婶 我不同意!

宝盖 我也不去!

远福婶 你看,你太狠心了!

玉贞 我狠心?

宝盖 难道你忍心……

玉贞 我忍心?对,我不该狠心,不该忍心。那么对你生父谢先生,就该狠心?就该忍心吗?

远福婶 这……

宝盖 这……

远福婶 玉贞!你怎忍心割咱的心头肉呀?

玉贞 阿母——

(唱)雀鸟失雏尚剪舌,

孤孀怎忍舍孤儿。

我年年何曾无噩梦,

心头肉割去血淋漓。

想过去,多少侨胞骨肉离,

看今日,海外遗业乏人继。

谢亲境遇堪同情,

助人为乐忍克己。

将心比心我权衡,

怎可狠心忍心对待伊?

远福婶 (猛然断言)你不狠心、不忍心?我就是敢狠心!敢忍心!

玉贞 (惊讶)阿母你……

远福婶 (激言地)问他谢先生,(牵着宝盖)他这个亲生子……

(唱)兵荒马乱塔山寂,

风吼海啸鬼哭泣。

吓昏冻僵小饿婴,

何能今日长成器?

有生无养拨一边,

非生苦养功第一。

别说抚育费心多,

单提当年枪弹里。

将心比心他权衡,

救孤恩人是我儿晋水伊。

玉贞 可是晋水是谁找到的?是谢先生!没有谢先生,能找到晋水吗?

远福婶 这……

玉贞 难道他把你的儿子找来给你,你不愿意把他的儿子送还给他?

远福婶 我……

玉贞 而且那十万元也是……(顿觉失言)

远福婶 也是什么?

玉贞 也是……

远福婶 也是麻烦他谢先生带来的。可钱我不看重,我要儿,我要孙!我愿意叫晋水的百万财产,答谢他谢先生!

玉贞 你把谢先生看作什么样的人?

远福婶 是一个大好人!

玉贞 他心向祖国,爱于祖家,情在乡亲,更令人钦敬呀!

远福婶 他什么都好,就是要我的乖孙不好!谢先生啊,你别来认吧!(向空)我会为你向天祷告,庇佑你勇壮长寿,年年发财,比我晋水儿手头有百万金,更加富裕!

玉贞 (紧张思考之后)阿母,你莫着惊。(拿出信)宝盖,这封信读给阿妈听听!

[宝盖拿过信暗读给远福婶听,远福婶越听面色越苍白。

[怀国伯早已暗上。玉贞暗告他。

远福婶 (半自语)啊!那十万元……我儿呀!我可怜的晋水儿啊!

宝盖 阿妈!阿妈!

怀国伯 老福婶,咱同是“古来稀”的人了,谁不疼爱子孙?谁不为子孙操心呀?谢先生的信,主要是要叫我劝止金恋去港。至于晋水,有他谢先生,你别挂意,他正在为晋水治病,有一天会带他回来!老福婶,谢先生祖家无亲人,但是他还是不忘祖国,热爱唐山,关心乡亲呀!像恁好的老华侨,祖国都很关怀他们,咱乡亲怎不关怀他们呢?

远福婶 (半自语)对!说得对呀!

玉贞 阿母!

(唱)死别永念记,

生离急盼见。

海内海外情依依,

将心比心明大义。

劝阿母快叫盖儿,

出国认父莫犹豫。

远福婶 对!乖孙,你该去、认,父!(袋里拿出银锁)就是这小银锁啦!

宝盖 (接过深情地)银锁?

玉贞 申请若批准,将它带去。(为宝盖挂银锁)我已向县里反映了,他们表示一定支持。

宝盖 这……(茫然)

金恋 (匆匆喊上)怀国伯!(进厅)怀国伯!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怀国伯 (向玉贞)她刚才哭去找我,死也要看谢先生那封信!

金恋 三人三,面对面,公公开开摆出来!

远福婶 (被迫地)让她看!

宝盖 (示出信)在这里!

金恋 (一手抓过看,念)塔妹下落无踪迹,是否知她新住处?

晋水身残穷潦倒,愧见亲人未敢回!(大惊失色)

啊——未敢回……(昏去)

众 恋妹!金恋!阿婶!

金恋 (迷昏中)阿——嫂……

[灯暗。

[幕落。

第六场 骨肉情深

[约半个月后。

[香港,太平山别墅前院。

[院中放着安乐椅、茶几。廊台紧连铁栏横贯舞台。可瞰望香港闹区和仰望山顶景色。

[幕在西洋音乐声中启,宝盖带随身小夹包上。

宝盖 (唱)痛别亲人,夜夜难眠,

大千世界,眼花头眩,

电光楼影恰似迷魂阵,

寻找塔妹无踪迹,

先探亲父假还真。

[他来到院中,看柱上门牌。晋水刚出屋。

宝盖 请问大伯,谢先生在吗?

晋水 不在,你等一等。

宝盖 可以,可以!

[两人互暗察,各有所感。

晋水 贵姓大名?

宝盖 蔡宝盖!

晋水 (顿不自在)你就是宝盖?你有个隔腹小妹叫……

宝盖 (注意起来)叫塔妹,也来在香港。

晋水 你们见面了?

宝盖 听说住处常迁移,还找不到她!

晋水 (半自语)就是呀!还找不到她!

宝盖 你是——

[忽传来汽车声,晋水不答话顾自向内望去。谢亲阔步上。

晋水 (不及待地迎上)谢兄来了,他……(指宝盖)

谢亲 (一震)宝盖!——你来做啥?

宝盖 我来……

谢、晋 (不约而同地互拉到一旁暗告)蔡/谢兄,暂别让他知道我是他的——唉!你应该让他知道,你叔侄/父子应该相认呀!你,唉……

(旁唱)不速之亲突来临,

蔡/谢兄硬要我认亲。

谢亲 (唱)我不好损人养子情。

晋水 (唱)我丧魂落魄羞露真。

谢亲 (唱)早已劝你莫顾虑。

晋水 (唱)你不是一心想把子认?

谢亲 我……(走开)

晋水 宝盖!你站着干啥?你知道你生父是谁吗?

宝盖 当年被蒋军抓下船去的!

谢亲 你知道了?

晋水 那就是他!你应该认他呀!

宝盖 (腼腆)我……

谢亲 (乘势)喔!他就是蔡晋水,就是你久年盼念的阿叔!

晋水 哎,你……(不自在地走向一旁)

宝盖 他就是我的阿叔?

谢亲 正是你的阿叔!

晋水 我没脸做他的阿叔。在番邦廿多年,只剩这拐杖一支!

(神经质地痛心坐下)

[静场中,谢亲向宝盖暗告始末情由,并示意前去安慰晋水。

宝盖 原来是这样……(扑上)阿——叔!

晋水 我……

宝盖 阿叔,别难过了,你忍痛沦落,音信不传,这都是为了亲人,也为亲人所理解、同情的。家里人很想念你,你回去,亲人、堂亲,都欢迎你!

谢亲 晋水兄,你有这个好侄儿,还有什么顾虑不认呢?

宝盖 阿叔!(蹲下膝前)

晋水 (激动地抚摸)侄儿,廿八年前的中秋,在宝盖山下,我眼睁睁地看见你生母,倒在血泊中,两目不闭地望着你伏在她怀中啼哭不停,而你的生父——就是……

[忽传来“救人呀!救人呀!”的呼喊声。

[有顷,塔妹跑上,昏倒。

宝盖 塔妹!

塔妹 (惊魂未定)追来了,追来了!

宝盖 是我,是我!

塔妹 宝——盖——哥!

谢亲 塔妹!认得我吗?

[思荣气呼呼地上,一眼发现塔妹。

思荣 哎,塔妹!原来你在这里。快走,听说谢先生来香港了,找你父亲有望了!(摇她)别装死,过去的事别生气了。(自己打两下巴掌)哎,我不对!哎,我该死!这样好吗?快走,咱有钱了!(硬拉,塔妹抓紧椅扶手不放)[塔妹猛给思荣一大巴掌。

宝盖 哼!你要找的塔妹的父亲就是他!

塔妹 (顿然大悟)我阿爸就是……

谢亲 是一个忠诚老实的穷苦华侨!

塔妹 啊!

[谢亲搀扶晋水上前。

晋水 我可怜的女儿!

塔妹 (跪下)我的好阿爸!

[父女痛哭。

思荣 我爸我母呀!(既羞又慌地跑下)

塔妹 宝盖哥,我要回去。阿爸,咱一起回去吧。香港我怕,我恨不得立即踏上家门!

谢亲 (乘势)对!宝盖,你明早就带小妹和阿叔到广州,我为你们买联运车票,直达晋江石桥。

宝盖 好。(忽想起)喔!有两封信我都忘了!(急拿出)这一封是阿婶要给阿叔。这一封是我母亲要给——谢先生的!

[谢亲急接信,一封交晋永,两人各自看信封。

九龙嫂 (上)谢先生,吃饭啦!

谢亲 先带他们兄妹去吃吧!

九龙嫂 请!(引宝盖搀塔妹入屋)

谢亲 晋水兄,你能看字了,妻子的信怎不快看?

晋水 (不敢看)你帮我看看好了!

谢亲 (拆信看,念)

结发夫妻百年恩,

登山望帆欲断魂。

晋水 (抓过看念)

盼念孤雁心回转,

双宿双飞梦亦温。(感动流泪)

谢亲 你看,妻子恁有情义,你还有啥顾虑?喔,听晋水嫂说,你很喜欢南曲,我这把洞箫送给你,你把它带回国去吧。

晋水 (深情接住)——你的信也快看吧!

谢亲 我会看,你先吃饭去。

晋水 你要三思三思呀!

[宝盖乘谢亲走开拆信之时,偷把银锁挂于洞箫放在茶几上。

谢亲 (看信)乡亲情谊万里长,

感君高义溢家乡,

回首鞠养尽微力,

今幸寻父历远洋。

还望天伦多乐趣,

泉台生母慰灵光,

玉缄虽寄不惆怅,

重洋奉璧冰海融。

啊!情真意厚,仁重德高,令人钦敬呀!这……

[他思想斗争着,再看一遍信。

谢亲 不行,不行……

[他下意识地坐下,忽见洞箫没被带走,一拿起来,发现银锁,立即拿下,目不转睛地深情抚摸着,下定了心。

谢亲 好呀!只求——

(念)贤妻遗照得一见,

共慰舍子情当然。

[他四顾无人,拿出钥匙开锁。

谢亲 (情不自禁地叫起妻子名字)秀——英!(脑际再现当年遭难情景)

[空中微微回响着妻子惨叫“谢亲!”之声。接着是两声枪响和婴儿啼哭声。

谢亲 (下意识地向空轻叫)儿呀——!

宝盖 阿爸!(扑去仰跪)阿——爸!

谢亲 (再也克制不住地搂宝盖于怀)我——儿!

谢亲 (示锁中)这肖像,就是你的生母!

宝盖 (接锁端详)阿母!(泣不成声)

谢亲 (拿过银锁)秀英!你虽死去,我逃命海外,但咱的祖国就像自己的母亲,将咱的儿子养大成人了,今天来到我身边了,你安息吧!

晋水 你们父子早该团圆了!

塔妹 (若有所失)那宝盖哥不回去了?

谢亲 要!我要先带你们一齐回去,让宝盖长期在他养母身边。同时把大部分财产带回去投资建设,由宝盖负责管理。总有一天,我会“单程”回乡告老!

宝盖 真的?

塔妹 真的?

谢亲 真的!

宝、塔 (喜出望外地互奔对方紧握手)塔妹/宝盖哥!

九龙嫂 (上)谢先生,石桥工艺厂给你的电报。(递上)

谢亲 (展开看念)“兹订中秋节举行我厂开业暨新楼奠基典礼,敬请先生届时莅临参加”。好呀!准备行装,届时一齐回国!

晋水 好!一齐回国!

宝盖 好!一齐回国!

塔妹 好!一齐回国!

[切光变景。霞光万道,石桥车站附近公路旁,姑嫂塔展现眼前。

[在幕后合唱声中,怀国伯陪玉贞,金恋搀扶远福婶,欢迎谢亲、晋水、宝盖、塔妹的归来。

[合唱:

塔山高,晋水长,

深情厚意寄远洋。

赤子心,游子情,

怀恋家山何曾忘。

南北遥思望明月,

亲人重见情更浓。

回首疮痍摇篮地,

欣看祖国正富强。

海内海外齐希望,

建设四化新侨乡!

[幕落。

[剧终。

(原载《福建戏剧》1982年第2期)

【本剧责编】国家二级编剧 伍经纬

伍经纬编读手记

晋江市高甲戏剧团自1951年成立以来,有过十多位编导人员。其中,陈老待的时间最长,贡献也是最大的。

陈述(1929-1996),原名陈添富,国家二级编剧。1950年在安海任小学校长,1952年被派到晋江县大梨园剧团工作,1953年转入晋江县民间高甲戏剧团为编导。

陈老的一生与晋江市高甲戏剧团一路同行,真可谓“同呼吸、共命运”。他除了翻编、改编、整理100多个演出剧本,并亲自执导,保证剧团日常的业务演出之外,每当剧团陷入困境或是需要参加省、市会演的时候,他都能拿出拳头产品,解剧团于危难,发艺术之光芒。

1956年,正当戏曲不景气,剧团收入不好之时,他另辟新径,尝试戏曲表现现代生活,改编、排演高甲现代戏《草原之歌》,参加福建省第二届戏曲会演,获得成功,得到好评。之后,闽南各乡村竞相邀演,演出场次达200多场,不仅使剧团声誉大振,也带来了良好的经济效益,人们争相赞誉,都说是“一出现代戏,救活一个剧团”。

1959年,就在剧团转为地方国营的第二年,陈老又创作、排演了高甲现代戏《侨乡之歌》,参加晋江专区戏剧会演,荣获创作奖,也将剧团带入了一个较为辉煌的时期。

之后,陈老的创作一发不可收拾,推出了《状元船》、《新兽医》、《唐山情》、《骑驴探亲》、《磕碑》、《番婆弄》、《施琅将军》等一批优秀作品,为晋江高甲戏剧团的长盛不衰作出了巨大的贡献,也将自己的艺术事业推上了高峰。

我属后生晚辈,陈老于我,亦师亦友。记得我初学编剧之时,借着与陈老同乡之便,三天两头往他家跑。陈老人好心善,不倚老卖老,总是热情相待,知无不言。他和张子祥先生给过我很多指导和帮助。2001年,我曾将陈老的高甲戏《施琅将军》重新整理改编,由晋江市高甲戏剧团排演,到施琅故里献演,寄托对陈老的感恩之情。

纵观陈老一生的创作,硕果累累,尤以现代戏的创作最富特色,这或许是与他年轻的心态,开朗的性格,新潮的个性有关。

本书所选的这部作品,是陈老的代表作。《唐山情》创作于1981年,曾参加福建省创作剧目调演,荣获剧本二等奖、演出二等奖、导演奖、音乐奖、演员奖。该剧以海外华侨谢亲回国寻亲,并替侨眷回海外找寻亲人为主要线索,充分发挥戏曲写意传神的艺术特点,以情感人,成功塑造了谢亲、晋水两个具有代表性的海外华侨形象和白玉贞等侨眷形象。特别是晋水这一“穷华侨”形象的塑造,真实自然,代表着一大批历尽艰辛、流血流泪、有家难归的海外游子,尤其感人至深。

庄长江老师在他的《晋江民间戏曲漫录》的“高甲戏名伶传”中,特辟一节,专门记录“著名编导陈述”,足见其对陈老的敬重与推崇。他说:“闻陈老临终再三嘱咐:今后不要在他的名字上加黑框。是啊,陈老没有死,他的名字将与他心血结晶的剧本,与世共存。”陈老的为人与他的作品激励着后辈永葆青春,为地方戏剧事业贡献更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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