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凝落下诛仙台之事已震惊天界,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十三重天,白泽殿。
“什么!你说她跳下去了?!”本是斜卧于榻的俊秀男子闻言急抓起面前仙侍的衣领。玉白色的手背上青筋凸起,可见他内心的慌乱。面前的清秀仙侍面色涨红,艰难地从口中憋出断断续续的话语:“白泽···泽大人···小仙亲耳听见···他···他们说上神···神跳下诛仙台···”男子手一松,极尽雅致的面容上灰败一片,秀丽的凤眸微阖,黯淡无光。起身离开矮榻,微抚青黛色衣袖,转身向身后大口喘息的仙侍,沉声道:“天君不日即羽化,众皇子尚且年幼,本殿离开后,天界一切事务便着手夜阁。权当本殿未存在过。”语罢,那抹绝代的青黛色身影已消失于原地。只余仙侍呆呆愣坐于微凉的青砖地之上。半晌,才反应过来,匆忙起身,跌跌撞撞朝殿外冲去,口中还叫嚷着:“大人!快!拦住白泽大人!大人往诛仙台去了!”闻言,一道的仙人随他一起前往十重天。
十重天,诛仙台。
众仙落地之际,见白泽立于高台之侧,修长的指间握着颜凝落下的云山玉佩,轻轻抚着玉面上温润的纹理,面上浮着清浅的微笑。转头看向众仙,诗画般的面上已无半丝笑意,微敛的凤眸中是一望无际的黑暗,凉薄的嗓音在众仙耳畔回响:“本殿去意已决,你们,拦不住。”一青衫的真人沉不住气,壮着胆子问出声:“白泽大人,您要是离开了,这偌大的天界该交由谁啊!”白泽蹙眉,语气微沉:“着手夜阁。”他若醒了,定也会随她而去···那他,便没机会了···
忆及这番,白泽清浅的目光染上一丝涩意。忽的,他眸光微沉,抚着玉佩的手一顿,视线转向立于众仙身后的司命星君,抬眸轻道:“司命,阿凝是上神,诛仙台能否诛神,本殿自是清楚,阎君自不敢收她。本殿听闻,宁华天妃来寻过你。那么还望你告诉本殿,她,在哪?”司命叹气,斟酌许久后,撩袍跪下:“大人,上神神识未散,被天妃娘娘暗中置于小仙殿内,那日娘娘来找小仙,是因为颜凝上神自主封印了记忆,不愿苏醒,娘娘希望小仙能择日将上神送入轮回渡一世之劫。”
闻言,白泽望着深不可测的高台,眸色亦深亦浅:“那,本殿下去亦可?”司命一惊,“大人,这是···想做什么!?”白泽好看的唇角一勾,面上笑意滟华无双,眸中暖意渐深:“陪她。”语气是未曾有过的温暖与柔情。余音未落,他周身光芒大盛,在众仙惊异的目光中,那个汲取了世间温暖的俊秀男子义无反顾的坠下高台。
霎时间,诛仙台旁如同炸开了锅,众仙哗然。那青衫真人转向司命,急急问道:“司命星君,白泽大人这一去可是不再回来了?这天界如今一下失了两位上神,这该如何是好?”此话一出,众仙齐齐望向司命星君,司命思虑了良久,才开口道:“白泽大人此番下界,动用本源尽护神识,以大人的修为,神识定不会受损半分,只不过折了部分修为罢了。这样说来,白泽大人仍会回到天界,或许还可带着颜凝上神一道回归。”司命颔额沉思,“夜阁殿下情牵上神,如若殿下清醒,首要之事定是追随上神而去,我们再不可失去殿下了。如今之计,我们唯有看好夜阁殿下。”闻言,众仙一阵骚乱。
这时,一位清俊的年轻仙官向诛仙台飞来,众仙见他,皆俯身行礼。这位衣着整洁,相貌端肃的仙官正是侍奉夜阁殿下的第一把手——连苏。此刻,连苏大人神色冷淡的望向众仙,道明来因:“殿下此刻已清醒,特招众仙前去。”
九重天,钟毓宫。
容色微白的男子此刻正斜靠于榻上,望向俯身于下首的众仙,嘴角微抿,眸色幽深。微白的玉面上清冷似冰。良久,待下首的众仙个个汗如雨下,慌得大气不出之时,夜非墨拂开散于面上的一缕墨发,沉声开口:“尔等,可知罪?”语调不升不降,听不出喜怒。下首的众仙只将头压的更低,宫里寂静无声到令人心慌,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得上首矮榻中的秀丽男子轻轻开口:“白泽···此事,何由?”
一声叹息,一道显目的海蓝色身影从中立起,正是司命。“殿下,白泽大人已随上神坠台而下。交代臣等,在皇子能担大业之前,天界一切事务全权转手殿下。”语毕,司命低头不再言语。夜非墨眼中昏沉不定,良久,琥珀色的清淡桃花眸中堪堪碎出一抹掩不住的怒色,凉薄的唇角却是高高扬起,略显僵硬,语气如坠冰窖:“他倒是跟得快!”语罢,长睫轻垂,掩住那方怒波荡漾的琥珀眼眸,再看不出喜怒。
见他不再言语,下方的众仙面面相觑,此时,便显出了连苏的重要性。清俊的仙官侧身望向倚于榻上的殿下,蹙眉沉思良久,方转回身子,望向众仙,斟酌着开口:“殿下身子疲乏,众仙请退。”
待众仙散去,钟毓宫中一片静寂。榻上男子缓缓睁开双眼,清淡的眼中出现了向来未现的脆弱与悲伤,周身雾气缭绕,显是他如今重伤到已不能控制灵力外泄。
夜非墨慢慢立起身,微拂月白的衣袖,失血过多的脸惨白一片,原本清润的嗓音带着明显的沙哑:“这么一来,我便要与她错过好些年了···”微顿,挫败的低喃着:“希望白泽能看住她···”
年轻的仙官灵光一闪,似是记起了什么。连苏拂袍跪地,歉意深重:“殿下息怒,小仙有一事未禀。”夜非墨扶额抬袖,便闻身后仙官声调低沉:“那日,有一仙婢找到小仙,呈上一信,说是颜凝上神留给殿下的。”夜非墨大惊,转身接过连苏递上的信纸。入目是熟悉的字迹,夜非墨心中一痛,继续往下看:
非墨,见字如面。
你收到这封信时,我大概已入轮回。你就当我是逃避吧。
与你相处的三百年我很开心,但我也后悔,没能早点在云山与你之间做出选择。还有白泽与宁华,我负了你们太多,多到需要我用一辈子去偿还。诛仙台的那一剑,是我求她的,我本该安静的死在那,不料你却寻了过去,无奈之下,央求宁华陪我演一出戏。一切的一切都不怪她。你别恨她。
这一番劫,就当是我的赎罪吧,非墨,对不起。你值得更好的女子去爱你,我很遗憾那个人不是我。这三百年就当是你我深陷其中的一场梦吧,害你错付真心。我不知还能否回去,莫再等我了,不值得,你我从此相见不如怀念,对不起。
颜凝绝笔
盯着纸边早已干涸的血迹,夜非墨面上微有动容,捏着信纸的手指节泛青,终是抚额惨笑不止:“呵···呵···赎罪?赎罪!颜凝!本宫何曾怪罪过你!”转而又看向跪于地一言不发的连苏,冷声吩咐:“传本宫令!七皇子玉凌天资过人,乃储君之最佳人选。本宫念天君体弱,特代为教导。即日起,设学梧桐苑。连苏,禀事过迟,面壁三年!”“小仙,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