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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卷一春梅(1)

第二年的初夏。天热了。早上吃过饭,我正打算去东北湖,队长良元吸着烟进来了。他进了院。我说:“吃过了?”他说:“吃过了。”这时他看见了院里长着的泡桐树,就走过去,昂头往树上看,又用脚踢踢树干说:“这东西长得真快。”确实,泡桐树去年跟今年就不一样,明显粗了。良元在树下站住了说:“小陈,刚才公社管秘书打俺庄过,叫捎个话给你,县知青办抽人写材料,点名叫你去,你明个就上县里报个到。”我说:“管。”

这时太阳升起来了,阳光从泡桐树的叶子里漏下来,漏了一地。我把裤腿挽起来,把鞋脱了扔到屋里。良元说:“你还在东北湖稻地里呗?”我说:“就是的。东北湖稻地就俺跟学有两个人。”良元说:“俺叫胜元去换你。”我说:“管,胜元也懂点机子。”

说着我就锁了门,和良元一起往外走。我们这个院,又是队屋,又是知青小组,后排有六间房子,西边两间连在一起,是女知青住的,现在女的差不多都走了,只剩下曲霞一个人在;中间两间也是通的,由我和小冯住着;东边两间做了仓库,既有队里的农具,也有我们知青点的农具。中间是一个大院。前排却只有三间,都通在一起,里头有一盘石磨和一排锅灶,算是我们的锅屋,平常我们吃饭也在这里。出了锅屋门,就到村中间的大路上了。我们走到了村路上。曲霞正拄着一把锨站在路上往东看。良元说:“小冯在家还没回来?”我说:“也就这一两天吧。”曲霞插话说:“说不定小冯这次回家就把回城搞好了。”我说:“咱们这里人是越来越少了。”不知怎么的,我觉着我们这个小组快要散伙了。其实我来的时候,小冯和曲霞早就在了,当时还有小巩、胜利好几个人,他们有的都来五六年了。但是说实话,我从心里不希望我们这个集体散掉。

我转身往村东走去。我赤着脚,上身什么也没穿,下身的裤腿被我挽得老高。我一点都不怕太阳晒,相反我倒想晒得越结实越好。我走出村子,走到了村东的土路上。太阳升得有点高了,田野上的路又干又白。不过田地里的庄稼,红芋、高粱、黄豆、大蜀黍什么的,一夜里得了凉气、潮气的滋润,都显得青鲜鲜的。

东北湖稻地离庄约有三里路。我到的时候,学有正在水里洗脚。抽水机嘭嘭嘭地响着。我说:“学有,你家去吧。”学有说:“不急。”我俩在地埂子上坐了一会,吸了一根烟,这时天已经有点热了。学有说:“饿啦。俺回啦。”他站起来,打塑料棚里拎了衣服,摇摇晃晃地往庄里去了。我坐着没动。

太阳又升高了一点。我爬起来各处看了看,一切都很正常。这种时候什么事也没有。我在小路边的一棵小树的树荫里半躺了下来,摸出一根烟来吸。吸到小半截的时候,我看见打庄的方向过来了几个娘们,她们都扛着锨,是上东南湖撒粪的。果然她们在半道上就扭身往东南方向折了去了。紧跟在她们的后边,往东北方向拐过来一个挎篮子的娘们,大热的天,她还穿得一板一眼的:上身是素黄花的长袖小褂,下身是蓝布长裤子,头上顶着一块方格毛巾。我看着她往这边走,心想:这一准是个走亲戚的,不然不会穿成这样。那人拐过了弯,我才认出她来。原来不是个娘们,是个大姑娘,是我们村里的春梅。

春梅走近了,我坐起来说:“春梅,上哪去呀?穿得板板整整的。”这时春梅已经走到我跟前了。她对我笑笑说:“上东庄俺二姨家去。”说话时,她就走到了小树的树凉荫里,在我跟前站住了。我想跟春梅讲讲话。我又问:“你篮子里挎的啥好吃的?还盖得严密实缝的。”春梅说:“是俺娘腌的咸鸭蛋。打腊月里腌,腌到现在也没臭,还都腌出油来了。俺留俩你尝尝。”说着她就在我跟前蹲下来,把篮子放到地上,要从里面往外拿鸭蛋。我赶忙拦住她说:“俺不能要。”春梅说:“为啥不能要?”我说:“你那鸭蛋都有数,要是到你二姨家少了,你就讲不清啦。”春梅说:“那怕啥,俺就说俺在路上吃了。”我说:“大热的天,你也不嫌齁的慌?”春梅说:“俺就说俺在路上喝过水了。”我说:“在哪喝的水?”春梅说:“在俺庄东北湖稻地机井边上喝的。”我说:“那你给俺留俩吧,俺这两天正馋得慌。”

春梅留下两个咸鸭蛋走了。

我在小树荫底下看着她越走越远。她一路往东去了。再往东就走到了泗州的地方了。我一直望到春梅走远了,才把眼光收回来。稻地这里很清静。北边是树木葱茏的新汴河大堤,西边、东边、南边,都是庄稼地。我把两个咸鸭蛋磕了吃了,在机井边上灌了一肚子凉水,然后又倒在树荫底下望天了。

望到小半晌,我一翻身,看见东边的庄稼地里,一摇一摆地又过来一个娘们。我想,这又是哪个?便仔细瞅着。过了大蜀黍地,那个娘们脸上一亮,我才看清她是春梅。我想春梅咋这样早就回来了?我坐起来。等春梅走近了,我说:“春梅,昨这样早就回来啦?没在你二姨家吃晌午饭?”春梅脸上晒得红通通的。走到我跟前,在树凉荫底下放了竹篮子,拿头上的毛巾擦擦汗,说:“没吃。吃饭耽误事。俺娘叫俺早去早回的。下午还得下地干活挣工分哪。”

现在已经快到晌午了,树凉荫很小。我往旁边让让,把树凉荫让给春梅。春梅说:“小陈,你吃香瓜呗?俺二姨家种的。甜得跟蜜罐子样。”我急急慌慌地说:“啥样的香瓜?”春梅在树凉荫里蹲下,掀开篮子上的盖布,篮子里真是大半篮子香瓜,青皮金道的,看了就叫人淌口水。我说:“你这瓜有数呗?回家你娘问起来你咋讲?”春梅说:“俺就讲,俺在路上吃了。”

春梅打篮子里拿出两个香瓜,我俩一人一个吃了,又说了好一会话,春梅才站起来,挎上篮子回家去。

春梅是我们庄里最好看的姑娘。她懂礼节,人又大方,和一般的乡下姑娘都不一样。

春天我们在西湖地里撒化肥时,天气突然变冷了。西湖的地很大,空旷无边。几十个社员撒在地里,显不出多少人样来。

那天我穿的衣服很少,冻得直打哆嗦。这时春梅上地头挖化肥去。我们不是一个小组的。春梅从我们附近走过,看见我冻成那个样子,她连忙说:“哎,小陈,你下地咋没带棉袄来?”春梅跟我说话,我就觉得暖和多了。我说:“俺哪知道天一下子变这样冷。”春梅小声对我说:“你等着,俺那还有个棉袄,俺去拿来给你穿。”

说完,她挖了化肥就往回走了。我听了她的话,心里完全暖和了,而且也觉到了一种被人疼着的感觉。这时我听见春梅一边往回走,一边大声喊她娘:“俺娘,俺娘,你把咱闲着的那个棉袄拿来,你看人家小陈冻的。人家娘又不在这里。”我一听就知道春梅是有意喊的。她是怕别人讲闲话。春梅娘直起腰来讲:“你看这孩子,下湖也不多带件衣裳,冻着咋弄。”说着,她就打地头把棉袄拿起来递给了春梅。地里的人都笑起来。春梅走回来,把棉袄拿给我。她说:“快穿上。”我一看,就知道这是春梅的棉袄,她以前经常穿的。我把春梅的棉袄穿在身上。春梅的棉袄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我穿着它,一直到收工才脱下来还给春梅。但棉袄上的那股气味,在我的身上,很长时间都没散掉。

到了四月中旬,地区来的工作组调选好大队党支部班子以后,又开始调选团支部班子。我们那个团支部在全公社的十几个大队里,团员人数是最多的,集中到大队部时,黑乎乎的一片,屋子里根本坐不下。马组长是从地区来的,他说:“到外头开吧,外头敞亮。”他这么一说,大家都到外头去了,有坐在河坡上的,有坐在田埂子上的,姑娘们都靠墙根坐成一排,晒着太阳。姑娘们和小伙子之间都偷偷地看,但谁也不敢明目张胆。

一选举,我才知道我和春梅都被选成团支部委员了。分工时,我被分工成宣传委员,春梅成了文体委员。接着公社团委书记就通知我们,第二天早晨到社集大队开会。这是我下乡后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会。和春梅讲好时间以后,第二天早晨天还没亮,春梅就来喊门了。我赶紧下床去开了门,然后手忙脚乱地穿衣服。

春梅站在外头没进来,只是说:“小陈,快点穿噢,俺在外头等你。”小冯在床上喊道:“春梅,进来进来,俺们能把你吃了?”春梅笑着说:“俺站外头凉快。”说完自个噗哧一声笑出声来。我赶紧三下两下穿上衣服,然后用凉水往脸上抹几下,我们就上路了。社集离我们庄大约有十五里地,我以前从来都没去过,春梅也只是路过了一两次。我们出了庄。因为两个人都是空着手的,所以走起来就有点快。天还是黑乎乎的。也许只有五点钟不到。空气又潮又凉。路边的树下湿漉漉的,树叶上的露水还在不断地往下滴。出庄后,我们顺着村外的大路一直往东走,在土埂那里过了月亮河以后,四周就看不见村庄了。到处都是庄稼,地也显得有点荒,有时候路边还有零零星星的坟地。春梅说:“这里还有点怕人呢。”我说:“那怕啥。”春梅说:“没有鬼呗?”我说:“哪有鬼!”四周里半点人声都没有。春梅找话跟我说。春梅说:“在城里你没走过这样的路呗?”我说:“没走过。城里哪有这样的路。城里到处都是人,挤都挤不动。”

走着走着天就亮了。但田野上却有点雾气腾腾的,除了几声鸟叫外,还是看不见一星半点村庄和人形。这时我俩走到了一个大洼地里,洼地里的路都疙疙瘩瘩的,深一脚浅一脚的不好走。我说:“咱们没走错呗?”春梅说:“没走错,就是这条路。前头还得趟水哪。”我说:“咋还得趟水?”春梅说:“也不知道桥修上没有。”现在我能很清楚地看清春梅了。春梅个子矮墩墩、结实实的。她的头上扎着一块紫色的围巾。再往前走,果然就遇到水了。路一直栽进水里去。水哗哗地往下直淌。四周还是一点声音都没有,要是一个人走,还真有点叫人害怕。我们在水边站住了。这时我突然有了一个念头。我说:“春梅,你先在这边等着,俺先趟一遍看看。”春梅很听话地点了点头。我挽起裤腿,一直挽到大腿上,然后就往水里趟去。水很宽,中间有一小段能淹到腿弯子。我趟到头,又趟了回来。

回来的时候,我看见春梅已经把鞋脱掉,把裤腿挽到腿弯子上了。她的两条腿虽然不太白,但肉墩墩的,很结实。春梅见我看她的腿,脸登时红了。我说:“春梅,你脱鞋干啥?”春梅说:“趟水呀。”我突然变得很勇敢了。我说:“不用你趟,俺背你过去。”春梅听了我的话,没同意,但也没反对。我说:“你拿着俺的鞋。”她把我的鞋和她自个的鞋都拿在手里了,拿得像一家人一样。我在岸上蹲下来。这时的情形有点叫人不太自然,但很快也就过去了。春梅走到我身后。她突然站住了,轻声说:“俺怕叫人看见。”我理直气壮地说:“那怕啥,咱这又不是啥不好的事。”她听了我的话,就不说什么了。她轻轻地趴到了我的背上。那样的感觉我还从来没经受过。我觉得她身上,就是胸脯上,软软和和的,也很暖和,像是有许多肉的样子。我浑身是劲,我用两只手揽住她的两条腿,一下子就把她背起来了。春梅的两只胳膊搂住我的脖子。开始我觉得她的头和脸离我还有一段距离,但是趟着趟着,她的头和脸就贴在我的肩膀附近了。就这样,我们一句话也没说地过了河,然后在岸上洗了脚,穿上了鞋。

赶到社集时,会议已经开了一半了。我和春梅坐下来,屁股还没焐热,会又散了。会议的内容我几乎一句都没记住。

晚上我从东北湖回来,吃过晚饭,洗过澡,就上庄东头春梅家去串门,因为第二天我就要进城了。

天上的星出得齐整,明天准又是个响晴天。夏夜里有点凉快,风一阵阵打庄稼地里吹过来,穿庄而过,又回到庄稼地里。我走到了月亮河边。月亮河边更凉快,水里的清气一层层地洇漫上来。河畔的黑暗里有一些东西在动,原来是卧在地上的牛。牛看见有人过来了,都默默地看着,嘴里仍在不停地磨动。我到的时候,春梅家已经有几个人在啦呱了,正脸红脖子粗地在争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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