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毕业季,大概就等同于一次接一次的聚餐、照相,再加上不断的卖卖卖、扔扔扔。毕业典礼之后,大家更是抓住最后的机会将自己不想要或带不走的东西贱卖,此刻的校园和以往呈现出完全不一样的热闹。
书本、衣服、鞋子、光盘、暖水壶、军训时用过的小马扎……最后一个星期,校园的跳蚤市场各种学生用得上的东西应有尽有。
“……274,275,276……天呐,阳台居然堆了278个瓶瓶罐罐。”
何苗苗将最后两个饮料瓶扔进编织袋,拉上拉链,冲屋内正收拾书本的白甜和陈雅珊一喊。
“我们不小心攒了一笔小财啊!”
白甜应一声,再捡起三本没用的书直接扔进编织袋。
“这些东西也不知道学了有什么用。”
说话间,她又多扔了一本。
陈雅珊从筛了一轮剩下的书堆里随意翻开一本大学基础英语教材,一声叹气,齐刷刷扔了四本。
“舍不得就留着,你笔记做得那么整齐,扔了多可惜。六毛钱一斤,买你费心记的笔记,以后等你想起来,打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白甜嘴上说着,再毫不犹豫扔了自己手里的政治理论书。
何苗苗拖了编织袋进屋,呵呵直笑。
“看来我们这种不做笔记的人也有一点好,就是扔书的时候不心疼。你们还挑挑拣拣,教材我一本都不留,一会儿全拖下去卖了。”
“苗苗说的对,还是扔了吧!带也带不走,寄回家以后也用不着,就光占地方,以后估计也不会再翻了。”
陈雅珊一狠心,又扔了几本。
“要是真的舍不得,放我们家去呗!以后我回家就慢慢给你带到北城去,就算不翻,摆在书架上看看书脊也不错。真要是到最后都用不上,想扔了,那个时候再卖也行。”
“这样会不会不太方便?”
“不会!”白甜一笑,“反正我以后很少在家住,我房间也是空着,有地方放。”
“那我就留着啦!”
陈雅珊冲白甜感激一笑,捡了自己刚才扔的那些英语课本。
“哇,怎么这么乱?”
米琪推开门,一脸嫌弃。
“来得正好!”何苗苗咧嘴一笑,“帮我把这两袋饮料瓶子拿下去。”
“这能卖几个钱?还不够折腾的功夫!”
米琪撇撇嘴角,说是不情愿,却还是伸手接过何苗苗的编织袋。
何苗苗哈哈一笑,不忘出言提醒。
“你看着点儿,别蹭到你衣服上,回头我们卖了瓶子还不够给你洗衣服。”
米琪白她一眼,拖了两个大袋子,跟她一起下楼去。
等两人回来,何苗苗一脸气愤。
“怎么了这是?”
陈雅珊这一问,米琪咯咯直笑。
“她吭哧吭哧拖下去的那袋书最后就卖了21块钱,我那两袋子瓶子还卖了30块8毛呢。”
何苗苗直叹气,“难怪人家说,用一麻袋钱换一麻袋书,最后卖的钱还买不起一个麻袋,太TM对了。”
三人爆笑。
“行了,别笑,事情还多着呢,该卖的卖,该扔的扔。学校规定后天周六下午六点之前,所有毕业生必须全部离校,时间不多了。你们赶紧把书收拾好,不要的赶紧拖下去卖。剩下的开水壶、马扎这些,咱们等会儿拿到楼下摆摊去,附近好多居民要买,还能卖一些钱。再收拾看看有没有不想要的衣服鞋子什么的,也一起拿下去。最后万一卖不出去就只能扔了。”
何苗苗说了这话,眼看白甜和陈雅珊还不紧不慢,急得她难受。
“hurry,hurry,快点,快点。”
“别催嘛!马上了。”陈雅珊一声叹气,“校长前脚在毕业典礼上说什么‘今天你们以母校为荣,明天母校以你们为荣’,后勤部后脚就死命催我们离校,生怕有人赖着不走。也不管人有没有着落,一天都不给通融,这么干,谁荣了会管什么母校?”
何苗苗撇嘴,“马上高考报志愿,又有一拨人要来看学校,学校哪还管我们这些毕业生?从来都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我们早就被拍死在沙滩上了。”
“得了吧,谁也别怪谁。”米琪直说道:“谁都现实,学校也不例外。其实它这么做考虑得也很清楚了。真要有人在这个时候还没有找到工作或者找地方安顿好,在他们看来,那几乎也就没有什么成功的可能性了。既然这样,还管这帮人干什么?学校的荣誉和骄傲,它也没指望这帮人。”
“米琪,我这包特别沉,你帮我抬下去吧。”
白甜赶紧插话,不让米琪继续往下说。米琪刚要拒绝,让她一肘捅过来,只得伸手帮忙。
下了楼,白甜泻力。
“你就别老在雅珊面前说那些了,她本来心里就着急。”
“我又没针对她,就是觉得秦川的所作所为实在太TM混蛋了,这么下去……”
“stop!别说这些了,小心让雅珊听见。异地本来就很辛苦,他们俩异国,而且还得挨那么久,你就少说两句。别的事咱们还能掺和,感情是他们俩的事,咱们管不着,也没资格管。”
米琪“噗”一声以示不满,很快压低声音。
“说真的,你觉得他们俩最后能成么?”
“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事在人为。能不能在一起,关键得看他们俩自己的态度,我跟你怎么猜怎么劝都没用。”
听了白甜这话,米琪“嘁”一声,“我现在特别嫌弃你,说话一套一套的。”
白甜扑哧一笑,“赶紧的,干活!”
“合着你当我小毛驴呢!”
“no,你不是小毛驴,你是小老鼠!”
……
一天时间过得飞快,周五,滨海大学应届毕业生在学校的最后一夜。同中国大多数高校一样,这也是这个学校每年最为疯狂的一夜。
漂浮在空中的情绪少有年少得志的喜悦,更多的是对现状不满、焦虑和对未来的不安。总之,校园前所未有的浮躁和嘈杂,很少有留到最后一晚的学生能够安睡,却很少有人想错过这一夜。待他日他们回想起这一夜,大概会觉得,这是自己真正意义上青春的尾巴吧。
刚过十一点,伴着对面男生公寓一声嚎叫,一个暖水瓶应声落地。
“砰……啪……”
很快有了第二个、第三个,接着传出各种砸碎东西的声音,以及此起彼伏的骂咧声。
突然某个女生中气十足一声呵斥,本期待能换来对面公寓的安静,却只引起更大的骚动,很快女生宿舍楼也渐渐有人响应。
“这大概得持续到什么时候?”
床上,陈雅珊低声问一句。
“不知道,听说以前有直接闹到三点多的。学校后勤部那些领导今晚都不敢睡,就在宿舍区楼下找个安全的地方站到他们安静为止,就怕出事。”
何苗苗翻一个身。
“至少咱们得庆幸,现在摔下楼的是东西不是人。前年临近毕业就有一个学生直接从主教学楼跳下去摔死了,听说还是个博士。上届有女生在宿舍用丝袜上吊死了,还有一个男生跑学校湖里淹死了……咱们这届目前没听到这种传闻。就等撑过今晚,学校领导也就松一口气了。”
“我就不明白年纪轻轻为什么选自杀这条路。”白甜咂嘴,“死都不怕,怕找不到好工作,怕以后没有未来,怕被人笑话读书白瞎了?”
陈雅珊心里一阵唏嘘,睡不着,便干脆直接坐起身。
“其实他们的心情我大概可以理解一点,我一想要去北城,还什么都没有着落,偶尔也特别难受。你们都差不多定下来了,就我还飘着……”
“你有什么可着急的?”何苗苗急了,也坐起身,“我都能找到自己喜欢的工作,你是大学霸,这么优秀,你怕什么?”
“对啊,学霸你还要考研呢!”
白甜一声附和,随之坐起来。
“听我说完嘛,”陈雅珊一笑,“那就是偶尔冒出来的想法啦。还好有你们这么好的朋友,我才觉得舒服很多。大学这四年,我觉得自己最大的成就就是交到你们和米琪这么好的好朋友……”
何苗苗“咦”一声,笑着打断她的话,“瞎说,言不由衷!你最大的成就难道不是交到秦川这个男朋友?”
“这是不一样的嘛!”
陈雅珊笑得扭捏,还想解释,却又被何苗苗戏谑了几句。
外面依旧嘈杂,517的三个姑娘在黑夜中熠熠发光,谈笑自若。纵使前路未定、现实残酷,她们有愿意追逐梦想的心。
凌晨两点半,坠地的噼啪上早已稀稀落落,宿舍楼的声嘶力竭也渐渐平息。这便是生活和现实!既然活着,无论有多不舍、不愿、不安,他们总要停下抱怨,继续上路。
“小伙伴们,四年,最后一晚啦,是不是得说点什么?”
“得好好享受在学校的最后一觉。”
“明天醒来,又是三条好女汉子。”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切,应该是好好工作,天天赚钱。”
“还有,生命不息,奋斗不止!”
“梦想成真!”
“心想事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