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柔然下坠的那一刻却未感到一丝害怕,她的内心似乎早都知晓,他会出现。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着他冷峻的面容,萦绕在她鼻间的那股淡淡的茗香,不禁让她有些恍惚。即使已经安全落地,却依然像着了魔一般一动不动的望着他,好似千年之前,他们就曾这样相遇过。
“你……没事吧!”祭夜抱着她,也有些恍惚了。心突然莫名的跳的飞快,全身血热一下子沸腾了起来。喉咙中不禁有些干渴,言语竟然也支吾不清。
“没……事!”玉柔然被他这么一问,方才晃过神来。匆忙推开了祭夜,脸颊像日落的晚霞,一直红透了耳根。心砰砰乱跳,像一只四处乱撞的小鹿。玉柔然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玉兄,你真没受伤吗?怎么脸色这么红?”拓跋云哲捂着胸口缓缓上前,分外诧异的问道。
“没……事,我……先回客栈了!”玉柔然支支吾吾的回道,声音小的像只蚊子。话还未说完,便跑回了客栈。祭夜望着她的背影,目光中却掠过一丝不明的情愫。
“师兄,他今天好生奇怪啊!”拓跋云哲倒是没注意祭夜转瞬即逝的不明情绪,他望着玉柔然的背影,一脸的不解。
“你的伤势如何?”祭夜搭在他的脉上,一脸关切的问道。
“不打紧,我调息几日便可!”拓跋云哲嬉皮笑脸回道,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旱魃可不是一般的阴尸,大意不得。你已经中了尸毒,明日便随我回苍羽山吧!”祭夜神情很是严肃,到不像是在开玩笑。
“明日就回苍羽山?那老宅之事呢?连尸王旱魃都出现了,此事岂能就此作罢?”拓跋云哲很是震惊的望着祭夜,他怎么会做这样的决定?
“老宅之事明显是有高人在背后操纵,而它存在这么久却没有危害人间,我们又何必多管闲事。”祭夜显然不想告诉拓跋云哲实情,避重就轻回避了他。
“师兄,今夜旱魃明显是冲玉兄弟来的,难道此事你也要袖手旁观?”拓跋云哲越发看不透眼前处变不惊的男人,今夜的决定绝不是他平日的处事风格。
“师弟,她本就是玄门中人,如今又得冰魄神珠庇佑,我已经救她一次,何来袖手旁观?”祭夜言语中带着些怒气,心中也觉得甚是奇怪。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无极鬼母的目的。
“师兄,要回苍羽山你自己回,我一定要查出老宅的幕后真凶!”拓跋云哲本以为祭夜来此会帮他,没想到却是适得其反。
“师弟,你的毒需要琼浆之水来解,否则不出半月你也会和老宅那些孽畜一样,还谈什么降妖除魔?”祭夜不禁觉得头痛,他何时能学会顾全大局,懂得取舍存留。
“师兄,你说的可是真的?”拓跋云哲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望着祭夜,却又不甘心就这样离开。一时之间心情变得甚是复杂。
“我何时骗过你,你若不愿意走,我也不勉强。等你成一具行尸走肉之时,我会亲自送你去黄泉往生。只是可怜你那受尽苦难的母亲,满心的期待,都将化成深宫中的怨气。”祭夜话毕,便负气离开了。拓跋云哲突然沉默如夜,眼中隐着两弯晶莹的泪光。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而他玩世不恭的背后,却是一段心酸的故事。
深沉的夜,静若死寂。稀薄如烟的雾气在风中若即若离,一个黑影划过月华,打破了沉寂,随后便隐于房瓦之中。如过风声,来去无痕。老宅的房梁上立着一个身着黑袍的人,似乎正在等待着那划过月华黑影。
“佑儿,你去哪了?”黑袍人纹丝不动问道,月光倾泻在砖瓦上好似银霜。
“母亲,你在等我?”黑影突然从天而降,依旧是看不清面容,唯有那比黑夜更加寒澈的嗓音。
“佑儿,你为何总是要与我作对?你可知道旱魃是我积攒了多少天地怨气,耗用多少真气才唤醒的吗?你又可知道这个天地所成的养尸地又是我花多少心血才建成的。如今只为你的一己私欲,这一切即将不复存在。今夜若不是我用四大恶鬼的魂魄与冥君做交易,你以为旱魃能回来,你还能如此安然无恙?而我经营百年的计划,就要毁在你的手里。”黑袍人突然转身,袖袍舞动便挥向了黑影。只听一声惨痛的闷哼,黑影便痛不欲生的双膝跪在了地上。
“佑儿,你不该去招惹他。无极门不惧天地,却是万万不能与他为敌。幽冥圣君,连魔尊都要惧怕他三分。难道你想让无极门就此走上毁灭吗?”黑袍人仰望着清冷的月光,嗓音中含着挥之不去的伤感。
“母亲,你为何非要将玄云殿置于死地。你与白眉又到底有何仇怨?让你不惜坠入魔道,出卖了自己的魂魄玉煞魔王。成了现在这么一个人不人,妖不妖的怪物。”黑影在月光下渐渐的显出的真身,白衣如雪,墨发如瀑的男子正跪在黑袍人的身前,眼中沉淀着诉不尽的怨恨,极为俊秀的五官却满是戾气。
“佑儿,我知晓你怨我!你走吧!从此之后你我母子情分就此缘尽。”黑袍人嗓音中带着无限的伤痛和不舍,一掌打向了男子。掌力散出无数道黑色的光波将男子扔出了几丈外。黑袍人指尖燃起无数星火,如星雨般落在了老宅的房檐,屋瓦各处。顺着风势,星火如炬,瞬间点燃了整个老宅。
“母亲!”男子望着消失在漫天火光的黑色魅影,犹如撕心裂肺的疼痛。他恨她,怨她,但也同样的爱她,敬她。如今她以这样决绝的方式与他断绝了母子情谊,又让他情何以堪?她宁可母子离弃,也要坚守的秘密,他又岂会这么轻易的放弃找寻。
翌日,玉柔然一早便在门外看见一脸惆怅的拓跋云哲正立在楼梯的围栏处,好像正在等她。玉柔然踌躇了半响,还是从房里走了出来。她虽不喜欢此人,但是他却多次救她于危难。于情于理,她都不该对他太过凉薄。
“拓跋兄的伤势如何了?”玉柔然目光扫过他俊逸的面容,眉目之间带着一股青色,似乎气色并不是很好。
“只是小伤,无碍!”拓跋云哲露出无忧的笑容,只是这笑容中却似乎少了些随性的洒脱。
“玉兄,我是来辞行的!”拓跋云哲言语中透着一股无耐。玉柔然听着很是诧异,正想问缘由,便看见祭夜从楼下走上来。
“师兄,你这一大早去哪了?”拓跋云哲望着沉思不语的祭夜分外诧异。他衣袍上满是晨间的露水,应该是很早便出去了。
“老宅!”祭夜未做停留,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
“师兄,我就知道你不会……”
“老宅已经烧成灰烬了!”祭夜沉定的打断了一脸喜色的拓跋云哲,目光却落在了玉柔然的身上。
“怎么会这样?”拓跋云哲一脸失望之色,悲喜只在一瞬间。
“总之一切线索都没了,你也可以安心随我走了。”祭夜淡淡的露出一笑,却让玉柔然的心瞬间跌到了谷底。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只是这场分离来得太突然了。拓跋云哲情绪很是低落,没有答祭夜的话,便转身下楼了。玉柔然本想劝慰几句,却被祭夜拦住了。
“玉兄,我师弟孩子心气重,明日便好了!你若是没其他事,一起喝杯茶吧!”祭夜似乎并不在意老宅起火的事,可是却又一大早出去了。玉柔然不禁唏嘘不已,他永远都像晨间的迷雾一般,看似轻薄,却永远都看不透。
玉柔然与他相对而坐,桌上的茶从热变凉,却不见他言语一句。玉柔然有很多话想问,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耐着性子与他喝完了一壶茶。
“玉兄可听说过无极门?”祭夜漫不经意品着手中的茶,温热的雾气坠在修长的睫毛上,恰似一弯春水。
“曾听拓跋兄提过?”玉柔然想到上次刺杀她的人,似乎正是无极门。
“难道玉兄在玄云观没有听说过吗?”祭夜目光闪出一缕狡黠,言语中透着丝丝惊诧。
“师父从未提过!”玉柔然不禁好奇,他如此问,定是有缘由。
“这本心法送与你修炼之用。你若能掌握其中奥妙,运用冰魄神珠便能如鱼得水。师弟中了尸毒,我要带他回苍羽山疗伤。我与你就在此处话别吧!”祭夜话峰一转却不在提无极门。递给了玉柔然一本金色的卷轴,便起身向门外走去。那干净的动作不带一丝留恋,不免让玉柔然有些感伤。
“祭夜,无极门和玄云观到底有何过节?老宅为何会一夜之间烧成灰烬?你若知晓,可否告知一二?”玉柔然也听出了他话中的玄机,而他也定是知晓老宅,无极门,玄云观这其中的联系。
“无极门与玄云观恩怨已久,老宅中养的阴尸就是无极门的杰作。至于它为何会一夜之间化为灰烬,怕是只有门主无极鬼母知晓缘由。我算出玄云观有一劫,你还是尽快回去吧!”祭夜蓦然转身,浅笑之间便拂袖离开了。玉柔然追了出去,站在围栏前却又一时语塞。痴痴的望着飘逸的紫袍在楼梯上拂动,尽然蒙上一层水雾。
“这个给你,若有难处只要焚一片,我便会知晓!”祭夜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扔给了玉柔然一个锦袋。玉柔然握在手中,小心翼翼的打开。里面放着数枚紫色半透明的鳞片,每一片上都画有奇特的金色图案。玉柔然望着消失在街角的背影,失落的心稍稍有所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