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阳光和煦，路上车流延绵不绝，富丽堂皇的酒店走廊里，冰冷渗人。
白楚可惨白着脸，心灰意冷地回到客房，鞋也没换，将身子甩到席梦思大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眼泪流尽，湿透了枕头。
她盯着天花板发呆，整个世界轰然坍塌，失魂落魄的样子哪还有当初的明艳耀眼。
叶薄歆收到短信的时候，刚从会议室出来，苏婉走在前边，作为助理，叶薄歆跟在边上，身后西装革履的集团高层陆续散场。
短信是白楚可发给她的，约她见面。
叶薄歆想了想，编辑短信回复：明天中午，北明路。
“好。”白楚可回得很快。
她不知道白楚可约她见面有什么目的，但她向来不会逃避问题，白楚可就像一根刺，卡在她的喉咙里，哪怕知道白楚可对她没有威胁，她依然没那般宽容大度。
白楚可约她见面的事，她没有告诉靳未南。
女人之间的争斗，男人不好参与。
次日中午，叶薄歆依约来到两人约定的餐厅。
餐厅就在苏氏集团对面的街道，不到五分钟的路程，她提前十分钟到餐厅，白楚可已经到了，目光呆滞地望着某处，眼神没有焦距。
直到对面的椅子传来响动，她才讷讷地收回目光。
叶薄歆在她对面坐下，盯着她看了几秒，她发现今天的白楚可很憔悴，衣服的搭配也很糟糕，这两天白楚可给她的感觉就是生活很精致，很注意形象和教养，然而现在的她似乎有很大的负面情绪，眼神颓然，带着自暴自弃的色彩。
点了几道菜，侍者退下。
叶薄歆端起手边的茶水轻抿一口，悠然开口：“你找我有事？”
白楚可怎样，她不关心，毕竟没有熟到关心她的程度。
白楚可垂眸，双手捧着杯子，骨节捏得泛白，她苦涩一笑，半响都没开口。
叶薄歆没耐心跟她打哑谜，手指轻敲表盘，“我一会儿还有工作，你要是没什么要紧事，我先走了。”
“等一下。”白楚可倏地抬头，凄凉一笑，“坐吧，耽误你一点时间，相信不会让你失望的。”
她还以为白楚可约她出来，是想挑衅惹怒她，现下这情况，倒不像她以为的那般。
她孤疑的眼神落在白楚可眼中，白楚可轻笑，“我没那么贱，二哥都跟你结婚了，我不会在背后玩小动作，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叶薄歆抿唇没搭腔，女人心海底针，爱而不得的女人疯狂起来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白楚可表现得再冷静，她也没法不妨。
“你知道么？其实我很羡慕你。”白楚可自顾自说道：“我以为依照二哥的性子，他这辈子都不会爱上任何一个女人。我喜欢他的时候，只敢把爱恋深藏在心底，因为我知道在二哥眼中，我只是他的妹妹。跟他在一起，我连想都不敢想，可是你却做到了。曾经，我很妒忌你，我曾看到二哥对着你的照片傻笑，我那时候妒火中烧，很想撕烂你的照片，可是我不敢，我怕二哥恨我……”
“我偷偷让人查过你，我想看看哪个女人有天大的本事迷住我二哥。”说到这里，白楚可眼神复杂，讥讽一笑，“可是……你却让我失望了，你那么普通，没一点比得上我，凭什么二哥会喜欢你？难道我对他不好吗？”
叶薄歆知道她需要发泄情绪，她静静地看着白楚可白得几乎透明的脸，周身萦绕着浓重的哀伤和不甘。
她恨恨地瞪着叶薄歆，丝毫不掩饰对叶薄歆的厌恶。
“叶薄歆，你告诉我，我到底哪里输给你了？我比你先认识他，比你先爱上他，他小时候被奶奶罚跪，是我在默默地在一旁陪他，奶奶罚他不许吃东西，我偷拿食物给他，当初他被奶奶赶出家门，我冒雨离家去找他，劝他回来，我自己差点发烧烧坏脑子，他们都说他杀人，可是我不信，所有人都不信他，他也没辩驳，唯独我，我相信他的为人。我对他的好，他统统都不记得，而你一出现就轻而易举占据了他的心……”
叶薄歆深吸一口气，不忍看白楚可悲恸的模样。
感情的事，哪有那么容易说清。
可能跟白楚可比起来，她做的远没有她多。
可论爱，她绝不比白楚可少一分。
靳未南爱她却不爱白楚可，原因到底是什么，可能连靳未南也说不清。
爱不爱，就看那个人肯不肯对另一个人敞开心。
“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叶薄歆很好奇，靳未南到底做了什么让白楚可对他死心塌地，这么多年都痴心不悔，还有邓瑞西，难道仅仅凭他那张脸？说到外貌跟能力，靳未殣绝不在靳未南之下，偏偏靳未南桃花繁盛，竟没人去喜欢靳未殣么？
喜欢他什么？
白楚可被问住了，怔然地看着叶薄歆。
她从没想过为什么喜欢二哥，好像喜欢他是理所当然的事，他自小就优秀，能力卓绝，又有男子汉的担当，比起大哥，二哥更容易接近。
“我……”白楚可咬了咬下唇，泫然欲泣，眼角通红，“那你呢？你又喜欢他什么？”
她喜欢他的地方可多了，不管当初他对她多么恶劣，她喜欢他，她喜欢他的冷漠疏离，喜欢他的优秀，也心疼他，后来，他对她好得让她产生错觉，他那么好，她怎么配得上他？所以为了跟上他的步伐，她努力让自己变得优秀。
两情相悦，感情日愈深厚，她跟他，早已成为彼此生命中的一部分，少了谁都不行。
叶薄歆摇头，哑然失笑。
这些，她是不会跟白楚可说的，何苦再刺激一个失意的人。
叶薄歆的摇头落在白楚可眼中，变成了她也不知道喜欢二哥什么，在心理上，白楚可觉得平衡了。
望着窗外刺眼的光线，白楚可叹了口气。
她约叶薄歆出来并非想威胁她什么，从梁清泽那里知道当年跟她发生关系的是梁清再而非她二哥，她还有什么脸面去跟叶薄歆争？
说到底，三个人的痛苦，很大部分都源于她，她虽无心，却也是引子。
这次回来，她原本已经死心，二哥有情人终成眷属，她祝福他，也希望他这辈子都不要再承受失去爱人的绝望，但梁清泽却让她觉得，原来都是她欠他们的，她害他们分开，她哪里还有资格去指责谴责叶薄歆？
说到底，她执念太深。
“我这次回来并不是想要跟你争些什么？你大可放心。”
压在心口的一团气轻轻吁了出去，说出来果然畅快些。
“嗯。”叶薄歆轻轻点头，刚开始她会迷茫，即使靳未南跟白楚可没有旧情，但两人的关系很尴尬，她怕白楚可为了跟靳未南在一起，做出什么事来，她防不胜防。
不知为何，白楚可一句话，她便信了。
“当年我跟二哥……”白楚可顿了下，这些事让她自己亲口说出来，无疑是剜心之痛，即便过了五年，她对二哥的爱依然没变，反而更深，梁清泽却将她最后一点执念打碎了。
“都过去了……”叶薄歆徒然插嘴，她并不想听白楚可缅怀，要知道，当年因这事，她决然离开靳未南，而今再从当事人口中听来，心碎的滋味涌上心头，怎么也无法冷静下来。
白楚可哼笑，疲倦地闭上眼睛，“你放心，我跟二哥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发生，你不用再介怀了。既然什么都没发生，那我二哥就没有半点对不起你，你别仗着那点事处处刁难二哥。”
当年叶薄歆闹分手，二哥醉酒，几乎一蹶不振，这事她都看在眼里，只不过那时候二哥躲着她。
“怎么可能？”叶薄歆愕然。
“我没哄你，牺牲我的名节对我有什么好处？我倒是想跟二哥春风一度，可惜，那晚的人不是二哥，他只是被牵扯进别人的阴谋里而已……”白楚可并不想细说，把伤疤揭开在情敌面前，她已经够难堪的了。
“这件事二哥并不知道，就连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当年你们因为我闹翻，只是我没想到你们还能走到一起，算我欠你们的，今天把事情说清楚，你心里不用有隔阂，而我也可以解脱了，再不用担心二哥会恨我，我依然还可以做他的妹妹”能做一家人，这就够了。
“可是……”叶薄歆无法置信，这件事就像一道裂痕横在她跟靳未南之间，她嘴上说不在意，心里根本就做不到，现在白楚可却说当初什么都没发生，那他们痛苦的这五年又算什么？
叶薄歆此时又喜又恼。
她恼当初的自己为什么那么狠心，白白因为浪费了五年时间。
“这些话，我无法对二哥说出口，我只对你说。当年二哥以为我们发生了关系，他差点掐死我，我从没见过如此疯狂的他，好像不顾一切。可是我没法恨他，哪怕他真的掐死我。”白楚可凄凉一笑，“你跟二哥说清楚吧，我不希望他怨我。”
“还有，好好对他，别让他难过，他真的……很爱你。”说罢，白楚可起身离开，她顿住脚步，背对着叶薄歆说：“我结婚的时候，就不请你们了，毕竟，爱得太刻骨铭心了，我不想在婚礼上看到你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