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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竹(1)

第一节自然之竹

竹子,属于单子叶植物中禾本科的竹亚科,它形态特殊,非草非木,茎有节且中空,一般呈常绿乔木状或灌木状。早在人类诞生之前,竹子就已经在地球上生根发芽。竹子在全球分布广泛,就分布量而言,亚洲居第一位。竹枝杆挺拔,修长,四季青翠,凌霜傲雨,倍受国人喜爱,松、竹、梅被誉为“岁寒三友”,而梅、兰、竹、菊被称为“四君子”,竹子均并列其中,可见竹子在国人心中的重要地位。我国是世界上研究、培育和利用竹子最早的国家。在我国古代的神话传说中,已经反映出竹子的使用。

竹的种类很多,计500余种,大多可供庭院观赏,著名品种有:楠竹、凤尾竹、小琴丝竹、佛肚竹、大佛肚竹、寒竹、湘妃竹、冷箭竹、大箭竹、唐竹、泰竹、大泰竹、孝顺竹、牛耳竹、方竹、四川方竹、龙拐竹、车筒竹、青皮竹、粉单竹、短穗竹、黄竹、花秆黄竹、巨龙竹、拐棍竹、光巨竹、阔叶竹。

凤尾竹,枝叶挺秀细长;琴丝竹,在金黄色的枝干上镶有碧绿的线条;湘妃竹,枝干上生有花斑,青秀婀娜;斑叶苦竹,在叶片上生有斑白图案;紫竹、黄竹、赤竹,其枝干分别带有紫色、黄色和紫红色;花身竹,在绿色的竹竿上镶有黄色的线条;佛肚竹,枝干短粗,并向外凸出,好似罗汉的大肚子。此外,还有龙鳞竹、碧玉竹、鸡爪竹等,也是竹中的珍稀品种。

第二节中国竹史

1954年,在西安半坡村发掘了距今约6000年的仰韶文化遗址,在出土的陶器上,可辨认出“竹”字符号,这是中国文字最早见于陶器上的象形符号。这即是说,国人研究和利用竹子的历史可追溯到五六千年前的新时器时代。从战国到魏晋,约800年间,先民们皆在竹筒上刻字或写字,从而使中国以象形表意为特征的方块汉字固定下来,并形成了中国独特的书法艺术。在此后的历史上,人们从对竹子形态的认识开始,又从“竹”字衍生出竹部文字。《辞海》(1979年版)共收录竹部文字209个,如笔、籍、簿、简、篇、筷、笼、笛、笙等等。历代各类辞典收录的就更为可观。“竹报平安”、“青梅竹马”、“日上三竿”一类的成语,也都包含着与竹子有关的典故。这些竹部文字和成语涉及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一方面反映出竹子日益为人类所认识和利用,另一方面也反映出竹子在经济、文化和社会生活各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

我国商代已知道竹子的各种用途,古人以竹简(竹片)作为文字的载体,用牛皮绳串起来编结成书,就是所谓的“韦编”。孔子勤于读书,把牛皮绳多次翻断,被人们称为“韦编三绝”。竹简为我们保存了东汉以前的大批珍贵文献,《尚书》、《礼记》和《论语》等都是写在竹简上的。竹笔的发明在文化史上也具有开拓意义,在殷代文化遗址出土的甲骨、玉片和陶器上都可以看出毛笔书写的朱墨字迹。利用竹子的另一项伟大成果是造纸。早在9世纪,我国已开始用竹造纸,比欧洲约早1000年。关于用竹造纸,《天工开物》中有详细记载,并附有竹纸制造图。在竹纸出现以前,制纸工具也离不开竹子。从竹简开始到竹纸出现,竹子在我国文化发展史上始终占有重要地位,对保存人类知识、形成民族文化,发挥了直接和间接作用。

我国养竹、用竹的历史悠久。春秋战国时期,我们的祖先已制造了利用杠杆提水的竹制工具“桔”以及用竹筒提水灌溉的“高转筒车”。在2000多年前的都江堰水利工程中已大量使用竹子。世界上最古老的自来水管,便是用竹制作的。在盛产竹的四川,最晚在汉代已利用竹制成竹缆绳用于打井。宋代苏轼曾云:“食者竹笋,庇者竹瓦,载者竹筏,炊者竹薪,衣者竹皮,书者竹纸,履者竹鞋,真可谓不可一日无此君也。”可见,竹早已进入了我们民族生活的各个方面,深刻地影响了我国的文字、科技、文艺、日常生活。

随着火药的发明,在南宋已出现用竹管内装火药的突火枪,元代有人用4支竹筒装入火药绑在椅子上,利用火药喷射的反作用力,使坐在椅子上的人升空。这可以说是最早的“载人火箭”。从原始的竹弓射箭到春秋时期的抛石机、宋代的火药箭和竹管火枪等都是古代竹制武器。这说明,竹子在武器发展史上也发挥了重要作用。

第三节竹文化

中华民族历来尚竹,竹子在我国历史文化发展和精神文化形成过程中发挥着巨大作用。没有哪一种植物像竹子一样,对人类文明产生如此深远的影响。我们把竹子给人类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带来的作用和影响,称为竹文化。著名英国学者李约瑟在深入研究中国科技史后认为,东亚文明乃是“竹子文明”。因为竹子与中国诗歌书画艺术、园林建设以及人民生活有着源远流长的关系,中国也因而被誉为“竹子文明的国度”。在我国劳动人民长期的生活生产实践中,人们把谦虚谨慎当作竹的品格,把坚贞不屈当作竹的品节,把无私奉献当作竹的风骨,把高风亮节当作竹的灵魂。更重要的是,竹子的精神内涵已逐步上升为中华民族传统美德的范畴。可见,竹文化蕴含着丰富的精神文化资源,深入研究与继承基于竹文化的思想文化资源,有利于传承与发展中华民族传统美德。

在精神文化方面,竹文化内涵十分丰富和独特,影响着国人的审美观和伦理道德,对我国文学、绘画艺术、工艺美术、园林艺术、音乐文化、宗教文化、民俗文化的发展,起着极其重要的促进作用。竹是工艺美术品的重要材料。数千年来,我国先人们用竹子编织和雕刻各种赏心悦目的工艺美术作品,丰富了竹文化的内涵。考古证实,在新石器时代早期,古代先民就开始用竹编织器物,春秋战国时期竹编艺术已达到了很高的水平,以高超的技艺和独特的风格而著称于世。竹还是工艺美术的表现题材,寄寓着福、禄、寿、喜、财等吉祥内容的图案,数千年来一直在民间装饰美术中流行。

竹子在中国的宗教文化和民俗文化中也具有极为重要的作用。竹文化联系着口承文艺、游乐活动以及信仰习俗。在祭祀、婚丧、交际、节日、朝觐等社群文化中,构成了民间竹文化的重要元素。在古代中国,民间就把竹作为吉祥之物。《庄子》曰,凤凰栖梧桐,饮礼泉,食竹实。那里有翠竹,那里就会有凤凰,竹茂盛则凤凰至。人们以竹子四季常青,作为老年人长寿的象征,以竹子的茂盛,作为家道兴盛的象征。民间日常生活出现的吉祥图案,有很多是含有竹子的。如“岁寒三友”、“五清图”、“五瑞图”、“竹梅双喜”、“华封三祝”等等。

(一)以竹比德

竹以其岁寒不凋、节坚干直,象征着君子的坚毅贞操。白居易《养竹记》曰:“竹似贤,何哉?竹本固,固以树德,君子见其本,则思善建不拔者;竹性直,直以立身,君子见其性,则思中立不倚者;竹心空,空以体道,君子见其心,则思应用虚受者;竹节贞,贞以立志,君子见其节,则思砥砺名行,夷险一致者。夫如是,故君子人多树之为庭实焉。”盛赞竹于人以树德、立身、体道、立志之君子品性。刘岩夫《植竹记》进而总结出竹的“刚”、“柔”、“忠”、“义”、“谦”、“贤”等多方面的品格美。明代倪谦《竹坞精舍赋》云:“吾之爱夫竹,以其有德也,彼具群而不党,直而不挠,虚乎有容,洁然自高,溪壑幽闲足以遂其性,霜冱雪严不能变其操。”近代王国维《此君轩记》则言:“竹之为物,草木之中有特操者欤?群居而不倚,虞中而多节,可折而不可曲,凌寒暑而不渝其色,……其超世之致,与不可屈之节,与君子为近,是以君子取焉。”竹子这种坦荡卓绝的君子风度,成为中国文人的知音挚友,形成为中华民族的品格和禀赋。对竹的礼赞,其实质是对君子之德的肯定和歌颂。

(二)借竹铭志

咏竹言志诗在南北朝以后很普遍。唐代诗人白居易和元稹常借竹铭志,相互唱和。白居易诗云:“昔我十年前,与君始相识,曾将秋竹竿,比君孤且直。”借竹隐喻他们的友情和人品。李商隐有“皇都陆海应无数,忍剪凌云一片心”的诗句,借“凌云”之竹以自况。扬州著名园林“个园”,因园中植竹千竿,竹叶形似“个”字,故名。也有人说这隐喻着园主对世道的不满,不屈的竹子仅剩一枝,有“众人皆浊我独清”之寓意。实际上,“个”字主要是点出了园主爱竹的情思,正如刘凤诰《个园记》所云:“主人性爱竹,盖以竹本固。君子见其本,则思树德之先沃其根。竹心虚,君子观其心,则思应用之务宏其量。至夫体直而节贞,则立身砥行之攸系者,实大且远。岂独冬青夏彩,玉润碧鲜,著斯州筱荡之美云尔哉!主人爰称曰个园。”指出是园主偏爱竹,是因其涵养着君子的德行。

(三)刚正之节

在我国文化史上,无论是“岁寒三友”还是“四君子”,竹子都位列其中,可见竹子在民众心中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这是因为其竿挺拔秀丽、叶潇洒多姿、形千奇百态;它四季常青,姿态优美,独具韵味,情趣盎然。竹有阳刚之气,又具阴柔之美。它们有的如绿珠坠地,有的又如翠云接天。置身万顷碧波的竹海,只见苍翠挺拔的老竹,摇风弄雨,铿然有声;弯弯新竹,微浸绿色,处处饱含着竹的清香,其情其景其幽香,无不使人陶醉。当人们有闲情逸致漫步于青青翠竹之下时,一种无限舒适和惬意便油然而生,难怪苏东坡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竹子虽然没有牡丹的富丽,也没有松柏的伟岸,更没有桃李的娇艳,但是它却独具虚心文雅、朴实无华的素质和坦诚无私、高风亮节的品格。它不苛求环境,不炫耀自己,却把绿荫奉献给大地,把财富奉献给人民。

早在南朝时,竹就被视为高风亮节的象征。刘孝先《咏竹》诗云:“无人赏高节,徒自抱贞心”,是较早发现竹“节”美的咏竹诗。唐元稹《新竹》有“惟有团团节,坚贞大小同”;薛涛有“晚岁君能赏,苍苍劲节奇”;宋王安石“人怜直节生来瘦,自许高材老更刚”;元吴镇“亭亭月下阴,挺挺霜中节”(《题露竹》)。可见,历代诗人都以赞竹“节”来表达其崇高品格和高尚节气。竹子不畏逆境、宁折不屈的品格,是一种取之不竭的精神财富,也正是竹子特殊的文化价值所在。

(四)虚心向上

竹子因有“节”,节中空虚,能虚心自持,竿挺直不弯,节节向上,直达青云,文人士大夫们借其自喻虚心谦让之美德。唐张九龄“高节人相重,虚心世所知”,宋韩琦“虚心高节依然在”,司马光“虚心至道彰”,元吴镇“虚心抱节山之阿”,清戴熙“心虚根柢固,指日定干霄”等诗句,都高度赞美了竹的虚心坚节的特性。唐杜甫有“名园依绿水,野竹上青霄”,李贺“更容一夜抽千尺,别却池园数寸埃”等诗表现了竹之直立向上,直达青云的强劲气概。唐僧皎然有“袅袅孤生竹,独立山中雪”,元杨载有“孤生崖谷间,有此凌云气”等诗句,表现了竹之坚忍不拔、挺直不弯的形象特征。郑板桥诗画中的竹都具有不屈不挠、虚心进取的人格特征;如“谁家新笋破新泥,昨夜春风到竹西。借问竹西何限竹,万竿转眼上云梯”,“画竹画枝插块石,石比竹枝高一尺。虽然一尺让他高,来年看我掀天力”。中国文人士大夫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其最高理想,要求人格中有坚忍不拔的品性。竹子从嫩笋破土穿空到长成参天翠竹,需经历风雨的磨难,其形成过程正是儒家“玉不琢不成器”的理论之体现。所以历代文人学士无不厚爱修竹。“未出土时便有节,及凌云处尚虚心”。自古以来,竹之虚心自持、坚忍不拔的品格,一直受到国人的礼赞。

第四节文人品竹

文人品竹,离不开文学。竹是中国文学的重要题材,从《诗经》开始,历代皆有咏竹赋竹的诗文佳作,创作了难以计数的文学作品,形成了中国独特的竹文学,在中国文学中独树一帜,异彩缤纷。

千百年来,国人一向以竹为“清高自洁”的象征。先贤们颂竹、画竹、写竹,竹子与国人的精神生活有着不解之缘。这是中国文化中的一种特殊现象。郑板桥先生说:“盖竹之体,瘦劲孤高,枝枝傲雪,节节干霄,有君子之豪气凌云,不为俗屈”。在封建专制制度下,中国文人不仅未能施展“修齐治平”的抱负,反遭官僚压制,以致仕途失意。竹子刚直不阿,青翠常绿,与士人的品性相吻合。爱竹的情结,正是在这种历史背景下形成的。

魏晋时期,政治局势反复无常,文人士子意气消沉,以阮籍、嵇康等“竹林七贤”为代表的一些失意文人,为逃避现实,不与当权者合作,遁隐竹林,在当时社会产生了很大影响。因此,敬竹崇竹、寓情于竹、引竹自况,乃是始于“竹林七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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