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霆用干净的手帕帮她擦掉嘴角的油，再将手帕叠好放在一旁，手支着头侧身看着她说：“你知道昨天穿蓝衣服的男子是谁吗？
”
“谁呀？”洛玉梳嘴里包着东西，声音含糊地问。
“我的师傅。”
“什么？你的师傅……就是曾经打死自己妻子的那个？”洛玉梳停下手里的动作，惊讶地问。
“嗯。”百里霆点点头，慵懒地看着她。
“天呐！他居然是你的师傅，能在这里遇到他，真是有缘呐！他老人家这么年轻，封神俊朗，跟你的师娘很般配！”
洛玉梳一脸回忆的模样，傻乎乎的。
百里霆忍不住伸手去揉她的头，宠溺地说：“小傻子！”
“我不是傻子，你每次都说我傻，我那么聪明伶俐可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洛玉梳挥开他的大手，把筷子戳进鸭子里不满地抗议。
“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原来我的梳儿这么有自信呢！”百里霆轻笑，目光柔得滴出水来。
“那是！”
“公子，门外有人找你。”莫华进来道。
“嗯，一定是师傅。”
百里霆起身走到门口，果然是幻凌空。
“师傅，里面请。”百里霆侧身让他进屋。
洛玉梳站在桌旁，看到幻凌空走进来立马甜甜地唤道：“师傅！”
幻凌空笑起来，眼角皱起些微皱纹，印着岁月留下的痕迹。
“小丫头，我们又见面了。”
“是的，昨天多有冒犯，希望您老人家不要见怪。”洛玉梳托着笑脸，站得恭恭敬敬的。
“哦……我看起来很老了吗？”幻凌空笑着问百里霆。
“不不不，老人家只是尊称，不是因为您老！”洛玉梳赶紧摆手道。
幻凌空无意间看到她脖子上的痕迹，眼中笑意更甚，伸手拍拍百里霆的肩说：“你可要好好对待这姑娘呀！”
“徒儿知道。”百里霆看了一眼洛玉梳，对他说道。
洛玉梳害羞地低下头，好好的怎么扯到她身上了。
幻凌空坐到桌旁，面对一桌子的吃食道：“小丫头，原来你这么能吃。”
“呃……我……”洛玉梳挠挠头，不知道怎么说，其实她吃不了这么多。
“师傅用过饭了吗，不如一起吃？”百里霆也坐下来。
“不用了，为师吃过了，小霆，为师有话要问你。”幻凌空摇摇头，看着百里霆的目光很深邃。
“你们慢慢说，我先出去了。”洛玉梳很识趣地站起来，退到门外。
房间的门被关上，屋里很安静。
幻凌空沉默良久，才开口道：“你的师娘……她怎么样了？”
百里霆就知道他问的第一件事是师娘，他隐退多年就是为了找到起死回生的方法，只是这世间又怎么会有起死回生之术，恐怕这些年他也放弃了。
“跟当初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哦……”坚毅的脸上闪过一丝颓唐，千年寒冰能包住她容颜如初，却不能救她的命，如果当初没有练功走火入魔，就不会错手伤了她。
幻凌空懊恼地捶着桌子，“都怪我，都怪我……”
“师傅，回去看看她吧。”百里霆淡淡道，语气中藏着无奈和同情。
“十六年了，是该回去看看她了。”幻凌空苦笑着点点头，容颜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大约一柱香后，房间被从里面打开了，百里霆和幻凌空的脸上都恢复了原来的云淡风轻，幻凌空脚步生风地离开了。
百里霆是在楼下找到洛玉梳的，她点了两个菜和一碗小粥，坐在桌旁吃得正香。
一楼里摆着几张简陋的桌椅，坐着三两个客人，很安静。
百里霆提着衣摆坐到她旁边，她忙着吃饭连眼睛都不抬一下，听脚步声就知道是谁了。
“你的鸡都不吃了？”百里霆问。
“先喝点粥垫垫肚子。”洛玉梳应着。
看着面前两盘夹着两三点肉片的青菜，他不悦地皱起眉头，炒得这么老的素菜怎么会好吃，别把她的胃吃坏了。
他伸手拦住了她的筷子，不让她再吃。
洛玉梳不满地看着他，“干嘛？”
“回房间吃。”百里霆拿掉她手里的筷子，拉着她便往楼上走。
“霸道。”洛玉梳嘟囔着跟他上了楼。
“噫？师傅呢，这么快就走了！”她在屋子里看了一圈，幻凌空不在。
“走了。”百里霆把她按坐在凳子上，把一双干净的筷子塞到她手里，“不是饿了吗，快吃吧。”
洛玉梳瘪着嘴忧伤地说：“师傅肯定以为我是一个很能吃的人了，他会不会不喜欢我？”
百里霆看着她委屈的表情就觉得好笑，揉揉她的头说：“怎么会呢，师傅很喜欢你的。”
“你没骗我吧？”
“当然没有，你不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吗？”百里霆又想起了她之前自夸的话。
“嘿嘿……”洛玉梳傻笑。
“唉……怎么办，越来越傻了，是不是昨晚把你撞傻的？”百里霆揶揄她。
洛玉梳立马收起笑容，表情冷冷地看着他，正色道：“什么时候去兰庭？”
“等你休息好了。”
“嗯。”
她开始专注于桌面上的食物。
百里霆笑着摇摇头，拿着账本在一旁看起来。
……幻凌空去了燕都，百里霆和洛玉梳第二天则坐马车去兰庭。
在去兰庭之前，他们去了一趟孙老夫妇家。
走过长长的青石板台阶，尽头处那扇院门已经被蜘蛛网网住了，洛玉梳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有些不敢推开那扇门。
几年没来，孙老头和孙大娘不会已经去世了吧？
她赶紧摇头，不会的，一定是他们的儿女把他们接走了。
门是百里霆推开的，院子里已经长了荒草，原本争妍斗艳的花丛已经被野草埋没，房门紧缩，窗户上的纸已经脱落了。
“这里已经很久没人住了。”百里霆替她挥开前面的蜘蛛网，推开了房间的门。
“他们不会已经不在了吧？”洛玉梳觉得心头酸酸的。
屋后，一座合葬的坟墓躲在了荒草里，墓碑上缠着一些长青藤。
百里霆拉着她现在坟墓前，静默无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