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茜和宋臻并没有走多远，在救助站工作人员的引领下去到了走廊另一端的一处休息区。
说是休息区，不过就是在走廊里设置了类似于商场等待的那种创意休闲座椅而已。
看样子，应该是为了方便人们走累了可以歇下脚放置的。
救助站的工作人员见他俩要谈话，安排好后就极有眼色地说是帮宋臻准备照片，然后离开了。
目送工作人员离开后，季茜才收回了目光，抬头看了眼宋臻，又瞟了眼身侧的休闲座椅，没有坐下的意思。
椅子大约一米长，恰好够两个人坐，如果坐下去，两人势必挨得很近，光想象一下那个场景季茜就觉得有些不自在。
斜对面不远处也有一处休闲椅，如果让宋臻坐这里她跑过去坐那儿的话，也很奇怪，哪有两个人谈话隔得这么远的？
所以怎么都不对劲，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她索性保持原状好了。
抿了抿唇，她低着头，有些不太敢看宋臻，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
沉默了片刻，两人同时开口。
“你……”
“你……”
这异口同声的场景，让两人同时想到先前在拐角处面对宋纯那张照片发生的那一幕。
“你先说。”宋臻示意。
季茜舔了舔嘴唇，然后抬起头来，看向他，问道：“想看哈哈吗？”
宋臻望向她，胡子遮住的脸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那双眼睛除了初识时候的犀利之外，又多了几分别的什么东西，叫季茜看不真切。
“还好。”
“哦……”季茜又开始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尖，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特怂，而且两个人这种尬聊，也是没谁了。
“并不是不惦记它，只是它跟你在一起我很放心。”像是怕她误会什么，宋臻又加了一句。
季茜愕然抬头，像是疑惑他为什么这么信任自己。
紧接着，她想起自己因为哈哈责怪宋臻不爱狗、没有责任心的场景来。
脸顿时一红，随后脑袋里划过哈哈受伤的场景，她有些愧疚地道：“哈哈它……我前天下午没看好它，让它被其他嘉宾踩了一脚。虽然最后没什么事，但也是我粗心大意，是我没照顾好它。”
宋臻扬了扬眉，有些意外，随后说道：“要不我这次把它带走吧。”
“啊？”季茜被他的话打了个措手不及。
“不方便？”
她顿时傻掉。
对上宋臻的眼，她立即垂下了脑袋，像个犯了错的学生一般。
的确，宋臻才是哈哈的主人，作为主人要带自己的狗走，无可厚非。
何况自己没照顾好呢？
再加上哈哈对宋臻如此至关重要，她没有任何立场强行留下哈哈。
只是，节目组这边，录到一半少了一只小狗……
终于，她抬起头来，冲宋臻咧开唇角，灿烂笑道：“嗯，你带走吧。”
说这话的时候，她心里突然有些不好受。
虽然是她辜负了宋臻的信赖在先，可宋臻在她说出哈哈被踩的事情后立即就提出要带走哈哈的行为，就好像在某种程度上对她表示失望并要划清界限一般。
她知道自己这样想有些无理取闹，但心里真就这样觉得的。
甚至于，明知道自己错了，却还是忍不住有些委屈……
就在她眼眶都要红了的时候，宋臻却突然笑了。
他的笑声低沉悦耳，莫名地撩动人的心弦。
然后他就在季茜呆愣怔然的表情中坐到了休闲椅上。
“我这两天还有点儿忙，还是得你帮忙带一下，行吗？”
季茜愣住了，不由得反复确认，宋臻的眼神，确实是认真的，所以——
她终于反应过来，立即伸手指向他，“噢！你耍我！”
宋臻点了点头，竟然承认了。
这人，还真是蔫儿坏！
季茜气鼓鼓地鼓起了腮帮子，蹬着眼盯着他。
宋臻抬手，拍了拍他身旁的椅子，“站着不累吗？”
“累，累死我了！”她也不再矫情，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直接在宋臻旁边坐了下来。
然后她一边敲着自己的小腿肚，一边偏头问道：“哎，对了，我们在录节目，你怎么进来的？还有你不是在G市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纯纯是这家救助站的志愿者，她是学临床医学的，虽然不是兽医专业，但触类旁通，所以经常会来帮忙。前段时间她都没来，救助站还以为她在准备博士论文，所以没有打搅，但因为新馆要开馆，很有意义，所以昨天打了我的电话……我本来不想来的，但纯纯最爱的就是狗，和这家救助站也算是缘分不浅，所以干脆来和她们说清楚，顺便看看纯纯这么些年最喜欢的这个地方长什么样子。”
宋臻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仿佛只是在阐明事情的起因，但偏偏是这种平静，令季茜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
“对不起，我……我不知道。”季茜感到很抱歉，她干嘛要去问宋臻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真是多嘴。
“没什么，不用抱歉。”宋臻宽慰她道。
他并没有责备她，然而季茜却自己觉得心里很难受。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宋臻竟然主动提及了这个话题。
“纯纯和你一样，很喜欢狗，喜欢得不得了，要不是学校不能养，估计她早就养了。她博士论文答辩进行得很顺利，我记得那天她还给我打电话，说八年抗战终于解脱了，完了第一时间她就跑到救助站把哈哈给领走了，要知道那时候哈哈才十几天，真是……”宋臻摇了摇头，有些无奈，但眼里全是宠溺。
宋臻越是疼爱宋纯，季茜心里就越不是滋味，不是因为吃醋，而是因为疼爱代表在乎，代表看重。
试想一下，如果有一天你无比在乎、非常在意的人突然死了，那种打击与毁灭……
季茜非常能够理解这种心情，因为曾经有段时间，她哥出任务，生死不知。
整整三个月，她家里没有一点儿欢声笑语，父母和她每天都在等待中度日，日复一日坚定又怀疑的等着她哥的消息，然后又在一次次期盼中绝望。
那种挚爱的亲人突然出事后，那种折磨与煎熬，季茜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更何况他们当时仍有一线希望，而宋臻这个，却已经是既定的事实，无法改变的阴阳相隔呢？
“八年，是医学的本硕博连读吗？”
“嗯。”
听到肯定的回答，她深吸了一口气，试图消化自己的所听到的这个事实。
八年的本硕博连读，按高考的平均年龄18岁来算的话，宋纯也才26啊，正是青春朝气的年纪，她甚至才刚告别校园，还没有跨入社会啊！
季茜觉得无法缓和自己的心情。
过了许久，她才慎重地开了口。
“我感到很遗憾，也很痛心。宋臻，很抱歉呢，虽然我也觉得很难受，但我真的无法与你一起分担。痛苦这个东西，还真是很残忍，即便感同身受，它也不会因为我的加入就少一分半点儿。你妹妹应该是个很开朗乐观的人吧？我只是觉得，她肯定不希望你活得痛苦，所以，为了她你过得开心一点儿，放过自己好吗？”
放过自己？
宋臻抬头，看向季茜。
“很抱歉，我真的不会安慰人，但我希望你能够过得好好的。”她咬唇，认真地点了点头。
一瞬间，宋臻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和季茜说这么多。
或许是因为恰好遇到了吧？
毕竟昨天看到母亲那样，今天又恰好看到了纯纯的照片。
而她，和纯纯一样都那么喜欢狗，那双眼睛都那么的纯粹。
只是他没有想到，季茜她明明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却看得出自己过不了心头那一关。
她明明不会安慰人，却偏偏说到了他心里。
是啊，痛苦无法分担，只能独自消化。
她还真是，直率坦白到犀利。
“你说得对，很抱歉莫名其妙地和你聊这些，对了，刚刚你找我，是要说什么事吗？”
那一阵情绪过后，宋臻也意识到和季茜谈起这些太过唐突，所以适时转移了话题。
“嗯……”季茜想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没了，就是哈哈的事情。”
“真没了？”宋臻看向她。
不知为何，在他犀利的眸光下，季茜顿时有些心虚，刹那间，她仿佛知道宋臻要问什么了。
果然，下一瞬——
“为什么没给我打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