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凤萧寒目不转睛地盯着玉婉看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开口道:“婉儿,这世上可有你不知晓的?”
玉婉明白凤萧寒的意思,但还是一本正经地回答,“有,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千姿百态,光怪陆离,我所知不过凤毛麟角,只是,我的凤毛麟角中,恰好有你。”
只是,我的凤毛麟角中,恰好有你……
朴素无华的一句话,胜却所有华丽词藻,在凤萧寒心中荡起了圈圈涟漪,久久无法平静。
“除了你,我想不出来,还有谁能从万丈深渊里将摩兰拉上来,或许,仅凭一个谪仙楼,足矣……”玉婉能一口吃掉摩兰的底气,其实都是凤萧寒给的。
闻言,凤萧寒失笑,“还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
他以为这世上除了白凌云,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谪仙楼的来历,谁能料到江湖中最神秘的谪仙楼,最初是创立于摩兰,而后才遍布东大陆,只不过,摩兰的势力在凤萧寒登基后,蛰伏起来了……
“好歹,我也是神龙卫的领军人物,若是连这点消息都不知晓,神龙卫也不必存在了。”玉婉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恣意极了,“你若不是心中早已有数,也不会任由我应了莫兰娜。”
不可否认,玉婉是对的。
“蛰伏已久,也的确是时候出来活动活动筋骨了。婉儿,我们的默契是越来越好了,这算不算是心有灵犀呢?”
“咳咳,注意点分寸,我还在这呢!”慕容玉清实在看不下去了,这一个两个的笑得这么灿烂,真当他是摆设啊。
“说吧,什么时候的事?”
面对慕容玉清的问题,玉婉怂了,虽然她没打算瞒着哥哥,可真让她自己讲出来,不,她做不到,女子的矜持羞涩,她还是有的。
凤萧寒自然而然地握住了玉婉的手,磁性的嗓音在马车内低低响起,像宣告,又像是炫耀,“玉清,从今以后,我也能名正言顺地关心爱护她了。”
看着他们紧握的手,慕容玉清总算是了了一桩心愿,以后,他再也不用担心万一他不在了,他的婉儿没人照顾。
慕容玉清眼里一闪而过的决绝,被紧盯着他的凤萧寒和玉婉抓到了,玉婉心下一惊,手也跟着一紧,凤萧寒心领神会,当即说道:“不过呢?你也别想放松,你是婉儿的亲兄长,代表的是她背后的倚仗,只有你在,她才能安好。”
“不仅如此,你要是敢欺负我,哥哥可是要帮着我一起揍你的。”玉婉附和道,转而神情凝重地同慕容玉清说:“哥哥,我如今二十不到,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现在还能拥有的,也仅仅只有你们了,所以,为了我,你也要保重自己,好吗?”
看着玉婉略红了的眼眶,慕容玉清心疼极了,果然,自己的妹妹还是要自己宠着才放心,“好,哥哥答应你,也保证我们一定全须全尾回去,绝不落下任何一个人。”
君子一诺,有如千金,后来的慕容玉清如有神助,他的每一场战不仅取得胜利,还赢得漂亮,更重要的是,他的军队有伤无亡,真正做到了绝不落下任何一人,成了东大陆所有武将望尘莫及般的存在。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而此时得了慕容玉清的承诺,玉婉总算是放心了。
“傻丫头……”慕容玉清感叹,习惯性地揉了揉玉婉的头发,一下子就弄乱了她的发型。
“哥哥……”玉婉瞪大了眼,满满的控诉。
“一时手痒,没忍住。”慕容玉清笑了,没再继续蹂躏玉婉的头发,反而帮她把珠钗金簪卸下,替她重新挽了个轻松的发髻,只一只玉簪子点缀。
“好看吗?”玉婉冲着凤萧寒问道,没办法,她手上没镜子。
“好看,素雅仙子也……”凤萧寒如实夸道,“没想到,玉清你还有这般手艺。”
玉婉轻笑,“谁让他老是弄乱我头发,多年练就,手艺自是好的……”
马车里的氛围温馨又舒适,然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一声“珍重”道尽彼此心中所愿,愿再见之时,你我如故……
深秋了,有树叶在秋风中不断飘落,马车轧过,沙沙作响,树欲静而风不止……
“放下,我自己来!”玉婉收回望向窗外的双眼,就看到素荷一双手还包扎着就想要给她斟茶,连忙出声阻止。
“主子,属下能行的,您给的药很有效,我不疼的。”素荷说着还准备去拿茶杯,玉婉眼疾手快,先一步拿到了。
“好好养伤,以后有你忙的时候,你再胡来,我把你赶到后面的马车去。”
“是,属下遵命,没有您的允许,绝不胡来。”素荷比了个发誓的手势,“您若不是顾忌着我们的伤,也不必如此大张旗鼓地回宫了,是属下等拖累了您。”
“知道就好,所以赶快养好伤,不然,我就把你扔在半路上。”玉婉敲了一下素荷的脑袋,不再说话了。
他们这一行人太多,又有伤兵,不宜投宿,玉婉也不想入城去,毕竟太麻烦,所以这一路注定是要风餐露宿的。
如无必要,玉婉基本上都待在马车上,所以,直到好几天后,她才惊喜地发现,林紫藤居然又混在厨娘里,准备跟着她回宫了。
“紫藤,你……”
“主子,素荷姐姐受伤了,我猜您一定不舍得让她干活,幽姬姐姐要保护您,抽不出身,所以,紫藤不放心您,就悄悄跟着来了。”林紫藤确实变了,活泼了,也越来越有自己的想法了。
“你不是不喜欢皇宫吗?此番跟着我,可是要回宫的。”玉婉接过林紫藤递给她的烤鸡,肉已经切好,整整齐齐地摆在盘中,试了一下,“味道不错。”
“谢主子夸奖!”林紫藤道了谢后才接着说道:“奴婢是不喜欢皇宫,但奴婢喜欢跟着您,能照顾您,奴婢觉得很开心。”
“开心吗?那就好,若以后,你还想出宫,就告诉我,我一定成全你。”玉婉这话相当于给了林紫藤一个自由的选择,这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奴婢先谢过主子了,您还要再喝点鱼汤吗?”林紫藤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够遇到主子,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运,所以对待玉婉,越发恭敬有礼。
只是,玉婉注定喝不了这碗鱼汤了,一支冷箭打翻了整碗鱼汤,肃杀的气息笼罩了这方土地。
“紫藤,回马车上去,有些人,太不懂事了,哀家需要教教他们,该怎么做人……”玉婉慢吞吞地站了起来,嘴角含着一抹冷笑,比她预想的还要晚,无妨,来了就好……
林紫藤知道自己不会武功,只会拖后腿,很听话的回马车上,拎起了一把菜刀,作出防备的姿势,眼睛一直透过窗缝关注着玉婉。
箭落如坠雨,密密麻麻,却没有一支落在了玉婉身上,她的动作很快,灵巧如游龙,一边躲避着,一边寻找着箭手的位置,给出最佳指示,很快,隐在暗处的人就被莫白他们一一收割了,皆是一箭穿心。
而这时,刺客也围攻过来了,目标直指玉婉,可惜,他们连靠近玉婉百米内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灵兮轰了出去,堆作了人肉山,银雪镇压山头,大摇大摆地在上面跺脚摆尾,时不时舔舔舌头,画面甚是诡异。
见此,林紫藤立马丢下菜刀,跑到玉婉身边,上上下下查看一遍,再次确认玉婉没有受伤,紧绷着的神经才终于放松下来,对着灵兮说道:“小灵兮,你可真厉害!”
灵兮谦虚地笑了,露出一口小白牙,“姐姐可比我厉害多了。”
林紫藤不明所以,灵兮觉得反正也没事了,就跟林紫藤解释道:“方才那些箭,你看到了吧,换个人,肯定躲不过,但是姐姐躲过了,还精准地找出了弓箭手的位置,姐姐每弹回一支就指向了一个弓箭手隐藏的位置,所以莫白他们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回他们一箭,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听罢,林紫藤对玉婉越发崇拜了,这种崇拜演变到后来几乎是盲目的,只要玉婉说的,她从无不信。
“启禀主子,都是些无组织的江湖杀手,钱给的多,他们就干,幕后人暂未现身。”莫白的行动力是毋庸置疑的,很快就撬开了一些杀手的嘴,得到关键信息。
“不急,回宫的路还长,查清楚他们手上的人命,送去官府……”玉婉一声吩咐,便有人领命,悄悄离去。
于是,澜江府的大牢一夜间全满了,收的还是一群罪大恶极的杀手,条条罪证下来,多以斩首论罪,一时轰动澜江沿岸,而澜江的知府也因此声名大噪,政绩远超其他同期下放的官员,难得的是,这位知府并没有沾沾自喜,一如既往,勤政爱民,兢兢业业。他的表现也让玉婉颇为满意。
“主子,您有意提拔澜江知府吗?”一行人中,也唯有素荷敢问得这么直接。
玉婉没有否认,澜江知府顾恒之是凤萧寒告诉她的,此番她回去,朝廷必然又是一番腥风血雨,他们总得多准备点人,以便随时补上空虚。如此,送顾恒之一个大功,也算是顺势而为了,至于之后如何,就看顾恒之能否经受住考验了,毕竟白得的功劳是那么好拿的吗?
“心里清楚就好,不必多言。”
“是!”素荷不再多问了。
回京的路上,并不太平,刺客是一波接着一波,不计代价地拖着玉婉的进度。
可惜,他们太天真了,京都里还有个凤萧明!他在明,玉婉在暗,早已悄悄掌握了整个京都的大动向,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们。
至于那个突然多出来的便宜儿子,真也好,假也罢,都没关系了。
这一次,他们势必要将京都里的毒瘤尽数铲除,谁也不能破坏她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