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后,离梦萝,不,现在是慕容玉兰了,她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
摒弃了男装,只着兰花纹样衣裙,全身心都扑在了玉婉身上。
但凡入口的,她都要再三检验后才给食用,并且一样食物至多只让玉婉吃三口,简直比宫里的教导嬷嬷还严格。
玉婉抗议,她就把医理搬出来,有些微量毒素一时半会查不出来了,但积累多了,就成了无解之毒,不得不防!
玉婉说这是浪费,她隔顿就给换了小一号的碗碟,只装了精华部分,份量虽少,但花样多……
“你们就任由她折腾?”玉婉有着大大的疑惑,什么时候她玉凤宫的人这么好使唤了?
“奴婢觉得,她说得有点道理,特殊时期,主子,您就忍忍吧……”素荷实话实说,她当然也不全信慕容玉兰,但对玉婉有好处的事,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你们不觉得她很奇怪吗?有种图谋不轨的感觉……”转变太大,太突然,让玉婉无法适应,浑身不自在。
“不奇怪,可不就是有所图谋,大概是图您心软。”素荷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道,这人图谋的可是姐妹情,至于不轨,她敢?
玉婉也懒得深究了,只要她不害人,爱怎么折腾随她去吧……
百无聊赖时,突然瞥见一个精致的木盒,“素荷,那是什么?”
素荷顺着玉婉的手指看去,顿感不妙,“糟了,奴婢竟给忘了,那是皇上派人加急送来的。”
玉婉一听,就知道大概是南江战事那会送来的,当时接二连三的,诸事繁多,这么个盒子被忽略也是正常,毕竟她当时只盯各方战报文书看。
她猜测不是什么急事,否则就不会是魅夜派人送来的,而是苍鹰银龙飞来了。
打开木盒,没有惊喜,就是几张纸,展开,是画。
一幅是岐都风景,水墨勾勒了当地的风土人情,城里城外两个世界。英勇的战士们守住了国门,城外是战火连天,城里依然是安居乐业……
一幅是人物画,城墙上,慕容玉清和白水墨正在指挥战事,以凤萧寒的视角画出来,只有背影,但很传神。意气风发,斗志昂扬,也平平安安……
最后一幅是军营生活画,将士们吃得饱,穿得暖,夜里有烛光,也许很快就会有牺牲,可他们神色坚定,毫不畏惧……
“素荷,把装裱工具拿来。”玉婉寻思着要不要派个画师去战场,将所见所闻一一刻画。
一边装裱,一边欣赏,看着看着,玉婉忍不住笑了。
凤萧寒想说的,都在画里了,玉婉也看懂了,他什么都说了,唯独不曾提他自己,思念入骨,却不知你是否一样……
提笔,玉婉也回了三幅画,装入原来的木盒里,又顺手放了支狼毫,那可是她用银雪的毛亲手制作的!
“派人给皇帝送去,顺带把我前些日子做好的鞋也给他们送去。”
玉婉抽空做了几双舒适的鞋,虽然没有明说是给谁的,但只要看了花样,一目了然。
慕容父子各一双,一双绣了祥云纹,一双绣了竹叶纹,白水墨一双,绣了水波纹,凤萧寒一双,金丝线绣了龙纹。简简单单,胜在精致又舒适,重点还耐磨。
时隔一月,凤萧寒终于收到了玉婉的回信,内心既紧张又激动,先是打开大包裹,一个箱子里整整齐齐地摆了三双鞋,只看一眼就知道是谁的了。
慕容玉清和白水墨眼疾手快,脱了鞋,立马就试穿上了,大小合适,走路舒适,然后这舅甥两就盯着凤萧寒看。要不是那上面绣了金龙,他们估计就要动手抢了。
凤萧寒福至心灵,盖子一合,开始赶人,他的东西,也敢打主意?
待人走了,他才把鞋子拿出来,也不穿,就看着,爱不释手,这是他收到的第二件礼物了,跟那件披风一样,舍不得穿,怕穿坏了……
将鞋子仔细包好,收起来,这才打开木盒子,拿出了里面的纸和狼毫,一眼,他就认出来这是银雪的毛,摇头轻笑,也就她敢去拔雪狼王的毛了。
展开纸,一张张看过去,眼里皆是温柔,知他者,唯慕容玉婉也……
第一幅画画的是御书房,左右两位丞相正在奋笔疾书,而玉婉自己在看书,君臣和睦,朝堂一切都按着你的设想走,你可看到了?
第二幅画是京都城的夜景图,万家灯火耀京都,十里红绸盼君归,你瞧,京都城依然繁华,人来人往,那十里红稠可铺到岐都了?
第三幅画是御花园,盛夏繁花开,欣欣向荣之景,看,你为我种下的花已经盛开了,待你归来,举杯共赏,可好?
玉婉的回信,让凤萧寒久久无法平静,心中的那股子劲儿无处宣泄,又不好与人诉说,于是,就全用在了对敌上。
接连的几场仗,他都亲自上阵,心有所依,所向披靡,昔日的战神回归,依然让人闻风丧胆。
“你不阻止?”白水墨虽然觉得凤萧寒的状态不错,但身为帝王,总这般亲力亲为,也不太好吧。
慕容玉清一副你不懂的神情看了小舅舅一眼,颇有些感慨,“小舅舅,你该成家了!”
白水墨赏了他一个爆栗,“臭小子,别以为你现在是大将军了,我就不敢揍你。”
“咳咳,不用担心,皇上现在是有劲无处使,他太久没动了,练练身手也是好的,我看着呢……”
慕容玉清正经说道,唉,谁让他知道的太多,当即决定等会结束了,去找欧阳子喝两杯,秘密嘛,得有个人分享,不然可憋了。
白驹过隙,转眼入了秋,宁致远宁知音再次踏上了征途,此去,归期遥遥,危险重重,但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们的步伐。
“珍重,还有,愿你们夫妻二人举案齐眉,白头偕老……”玉婉遗憾不能亲自去参加宁知音的婚礼。
这些日子,宁知音时常进宫来陪她解闷,同她讲海上的奇遇趣事,与她畅谈未来,她再一次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有宁知音陪伴的日子,玉婉过得很快乐,这是明眼人都能瞧见的,可玉婉知道,这个女人心向自由,为她好,就得让她自由地去飞。
“记得常来信,让我知道,你们都安好……”
“好,照顾好自己,偶尔自私点,别什么事都自己扛!”宁知音也有不舍,但她知道,她身上还背负了玉婉的愿望,她不能亲自去实现,她替她去!
“行了,走吧,一路顺风!”玉婉目送宁知音下了城楼,上了马车,渐渐远去。
“回去了,你该喝药膳了。”慕容玉兰故意打断玉婉的愁绪。
果然,玉婉皱了眉,她不想喝啊,“哀家不是下令,不让这人靠近御膳房和小厨房了吗?”
天知道慕容玉兰做的药膳有多难吃,那是毒药才对吧,偏生这人还自信满满,屡败屡战,屡战屡败,总拿玉婉当小白鼠,吓得她三令五申,绝不让这个女人靠近灶台一步。
“咳咳……”慕容玉兰总算有点自知之明了,“我让福天按着方子做的,应该没问题了。”
“是吗?”玉婉现在对药膳那是敬而远之,这人开的方子,能吃吗?
然而,不等慕容玉兰解释,玉婉就毫无征兆地晕倒在众人面前,若非素荷跟幽姬眼疾手快抓住她,她大概会直接摔下城楼……
太后昏迷,那就跟天塌下来差不多,整个太医院的御医都聚集在玉凤宫,轮番上前诊脉,可是没有任何结果。
宁裴和白凌云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可在城楼上,众目睽睽,看到的人不少,根本封不住,一时间,太后昏迷的消息不翼而飞……
慕容玉兰被幽姬和素荷关起来了,玉婉出事,她们难辞其咎,任何人她们都不信,就连出城去了的宁知音都被她们给请回来了。
“放我出去,我不信太医院那群庸医,幽姬,让我去给她号个脉,我要确定她有没有中毒!”慕容玉兰很着急,她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吗?
一想到梦里那缠绵病榻,瘦骨嶙峋,奄奄一息的女子,慕容玉兰的心很疼,是真的疼,她似乎更喜欢看她笑意盈盈,指点江山的样子。
“不行,我不信你,你是最有可能动手脚的人!”幽姬不为所动,转身就要走。
“不,我不会的,我是慕容玉兰啊,是她的亲姐姐,我在母亲的灵前发过誓,我会照顾好她的,幽姬,求你,信我一次,可好?”慕容玉兰没办法了,她从没有这么无助过,“幽姬,求你了,我真的不会害她的……”
看着慕容玉兰满脸泪痕,祈求她的模样,幽姬心软了,但她怕心软会害了玉婉,于是,无情拒绝了。
砰地一声,慕容玉兰居然跪下了,“求你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但我,我一定可以救她的,幽姬,信我一次,我真的不会害她,求你了。”
幽姬吓了一跳,将人拽了起来,神色凝重,曾经的离梦萝有多高傲,如今的慕容玉兰就有多谦卑,造化弄人啊,“好,我就信你一次,如果,主子出事了,你我一起,为她陪葬!”
“好,她若香消玉殒,我陪她共赴黄泉。”慕容玉兰将自己的命和玉婉绑在了一起,第一次作为姐姐,想要竭尽全力守护她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