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云龙宫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真相而陷入不可自拔的苦痛中,凤萧寒自责,羞愧,悲痛,他从没有想过,他生的希望,是师母用生命换来的,踉跄地跪在了慕容烈面前,“师父,对不起,对不起??????”此时此刻,他不是帝王,而是慕容烈和白水心的爱徒。
这一句话,彻底激怒了玉婉,啪的一下,狠狠地掴了凤萧寒一掌,歇斯底里地吼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救你,为什么爹和娘,还有哥哥都要救杀母仇人的儿子,这,就是你们的宝贝徒弟,那个分走母亲对我的宠爱的人吗?”
玉婉毫不留情的语言彻底压垮了凤萧寒,哀默的眼中渐渐失去了焦点,心彷佛被一片一片地掰开,难以言喻的痛席卷而来,令他险些昏厥,强撑着最后一点薄弱的意识,无力问道:“你恨我?”
恨吗?玉婉不知道,看着凤萧寒那渐渐失去神采的样子,心口处钝痛钝痛的,这就是恨的感觉吗?
“不,嫂嫂,不要恨六哥,不要恨他,不是他的错,他比任何人都苦,我求求你,不要恨??????”眼前的状况已经让凤萧默六神无主了,半扶着凤萧寒祈求着玉婉的谅解,他不能让凤萧寒出事,他的状态很不好。
欧阳子紧急给凤萧寒扎了几针,今天这一切全然都在意料之外,他压根就没有想到,最后一味解药的到来,不是救凤萧寒,而是他的催命符。
“够了,冷静点,听我说,谁都没有错,要怪,只能怪命运弄人!”凤萧明在这一刻意识到,他苦藏多年的秘密终于到了见光的时候,一掀衣摆,席地而坐,手握住凤萧寒的手,深深地叹了口气,“六弟,并非莫皇后所生!”
凤萧明的一句话如平地惊雷,瞬间在众人的脑中炸响,是那么的猝不及防,然而更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实还在后头。
“当年,父皇尚未登基之时,与一离族女子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后来,为了父皇可以顺利登基,那女子果断离开了父皇,因为离族与你们慕容家,还有我们凤家先祖有过约定,绝不让离族的任意一个女子为妃为后。”凤萧明缓缓道来,这段密史,慕容烈是知道的,但他从不知,这个离族女子竟生下了龙子,难道这就是他的夫人,瞒着他的另一个秘密吗?
凤萧明很快给出了答案,“后来,莫皇后从摩兰和亲而来,因眉宇间与那女子有几分相似而备受父皇宠爱,一举生下了皇室的第一位皇子,我们的大皇兄凤萧和,并被赐封为后。几年后,父皇在出征的途中再一次见到了那位离族女子,她只身一人闯入敌营,从敌军手中救下了父皇,并悉心照料,两人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便有了六弟。”
当年,为了能给凤萧寒一个正统的皇室身份,他们的父皇选择了向莫皇后坦白,以决不让那女子进宫为条件祈求她假装怀孕,七个月后,凤萧寒顺利降生,成了最受帝王宠爱的六皇子。
莫皇后虽因此而备受荣宠,但终究还是嫉妒成魔,见不得宫中任何女子得宠,用极为隐秘的手段,接连铲除了她视为眼中钉的人,以致于凤萧明,凤萧默幼年丧母。
再后来,更是强迫皇帝,要他偏爱凤萧和,不能给予凤萧寒一丁点父爱,否则她就把凤萧寒的身世公开出去,让他成为人人可欺的私生子,甚至,她可以为此而让出储君之位,就是要让凤萧寒永远得不到父母之爱,一生只能守着冷冰冰的帝位。
只不过,她算计得好,凤萧寒却不愿意,他宁愿要那份来自父母的温暖,也不要那份冰冷的尊荣,五岁时,第一次违背了父皇,以命相逼,放弃了帝位,只为求得母后的一丝关爱。然而,已经魔怔了的莫皇后,却变本加厉,诱惑年幼的凤萧寒喝下了剧毒,险些丧命,是慕容烈以一身内力为代价,暂时压抑了毒发,救了他一命,而慕容烈的身体也因此而大不如前。
回忆到此,凤萧明轻叹,抱歉地看了玉婉一眼,继续说道:“白夫人,之所以会中毒,是因为莫皇后误以为白夫人就是六弟的生母!”
玉婉苦笑,一个误会,就要了她母亲的命,莫皇后果真是阴狠毒辣。
原来,当年的白水心早已知晓凤萧寒的真实身份,为了好姐妹的孩子,她疼爱凤萧寒犹如自己的孩子,比慕容玉清更甚,却从未想到,会因为这份爱而招来杀身之祸,发现自己中毒后,她以一颗宽大的心原谅了莫皇后,希望能因此而让莫皇后收手。
于是,效仿慕容烈,用内力将毒都封锁于腹中,隐瞒了所有人,她唯一庆幸的是,她自己的两个孩子没有遭罪。
“后来,白夫人多次救莫皇后于水火中,莫皇后终是醒悟,将解药的配方告知了白夫人和慕容将军,希望她的过错可以得到弥补!”凤萧明一点点地剖开这段过往,“那时,我们还小,能倚靠的只有自己和国舅爷,这么些年,我们一边寻找研究抑制毒发的法子,一边寻找配方中所需要的药材,而最后一味,是制毒人的血,十几年了,终于让我们拿到了!”
“但这些药材,只能制出一颗解药,对吗?”慕容烈终于明白,自己的夫人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自己服下解药,因为她太清楚了,这些药材在世上大多都是独一份的。
“是,这一点,白夫人早就知道了,而大皇兄正是因此而一直对您深感愧疚,您在前线为国为民,浴血奋战,母后却害了您的妻子,而莫皇后却再一次得白夫人所救,羞愧之下,莫皇后在父皇殡天后,也自缢于云龙宫中,就在那个地方。”凤萧明指了一个位置,正是当时莫皇后自缢的地方。
“大皇兄也因为自己母亲的过错,时常与莫皇后争吵,更因此而立下誓言,终其一生,也要护住六弟,决不让六弟活在恨里,那些年,为了解六弟身上的毒,也是费尽心神。而我,是在偶然中,听到他们的争吵,才知道这一切,大皇兄为了你,跪求我将这个秘密咽下,我答应了,因为大皇兄确实做到了他的承诺!”凤萧明凝视着凤萧寒,看着他的眼睛一点点恢复光亮,心知,他的选择是对的,于是,继续把前因后果说完。
“莫皇后逝世后,大皇兄并没有给予她任何追封,是他对慕容家以及我们这些兄弟的愧疚和弥补,甚至,当年,白夫人那超越帝后的丧礼规模其实是大皇兄的默许,希望能给嫂子你和国舅一点补偿,所以,嫂子,不要恨,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注定有这么一劫,让我们在苦痛中挣扎,让我们聚在一起,逝者已矣,活着的我们不该为了前人的过错而惩罚自己!”
“是,当年的我家破人亡后,正是应召而来,有幸得国舅和白夫人的照拂,成为玉清和寒的生死之交,我也曾因为父母的仇恨而愤世嫉俗,而白夫人告诉我,人活着,不是为了恨,而是为了创造价值,所以我成了名动天下的医圣。”欧阳子听了凤萧明的话后,有感而发。
凤萧默附和,“六哥,嫂子,你们都不要恨,我们应该高兴才是,白夫人的牺牲不是为了让我们去承受这份苦痛,而是要我们坚强,勇敢地活下去,如今,我们都没有让她失望过,甚至,我们终于凑齐了药方,难道这不是白夫人冥冥中的保佑吗?”不得不说,凤萧默似乎成熟了,若不是亲耳所闻,很难相信,这番话是他自己说出来的。
慕容玉清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骤然放松下来的表情足以说明,他释然了,至少,他与凤萧寒的这份兄弟情谊没有掺杂进任何瑕疵。
慕容烈看着这群孩子,老泪纵横,十分感谢自己的夫人,他一生多半在疆场上,如果没有白水心在背后的默默支持,没有她对这群孩子的关怀,又怎会有如今这般和谐的局面。
所有人都看向了玉婉,希望玉婉能说些什么,可是玉婉始终沉默。
白水心短暂的一生是传奇的,她的学子遍天下,她所启蒙或教导过的孩子,都在东大陆的某个地方发光发热,远的不说,就拿天凤皇室的子孙来说,大多都是尊她为师,而如今在场的每个年轻人都是她亲自教导过的学生,她对他们的付出,并非师恩,而是母爱。
但,她这一生,唯一亏欠的却是自己的女儿,她爱玉婉,却从未亲自教导过她,因为她以为,她还有漫长的岁月可以陪伴女儿,希望玉婉的童年没有任何压力,一直放纵着她。
她也一定想不到,她的一生会那么短暂,更想不到,她的离去,会给玉婉留下此生最大的痛,以致于刚开始的那几年噩梦连连,让她的童年失去一般孩子应有的快乐,像个不知疲倦的不倒翁一样,日以继夜地修习六艺,博览群书,以此来忘却丧母之痛,告诫自己,要变得强大,护她所爱的人,不让母亲的悲剧重演,终有一天,要亲手了结凶手。
可真相被剖开,玉婉终于知道了害死母亲的凶手,可这一切竟是个阴差阳错,她的母亲竟是自愿为了莫皇后和凤萧寒而死,突然间,她一直以来的坚持和信仰轰然倒塌,可笑可叹,自己是多么地悲哀,她谁也不恨,可她的痛又有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