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客栈的路上,郁柒和湛齐走在后面。
“你们坐马车还在骑马来的?”郁柒问。
湛齐:“我骑马。”
郁柒:“那你的马呢?”
“进城的时候卖了。”
“赶路的时候有没有好好休息?我记得路上有客栈。”
湛齐迟疑一秒:“有。”
“不对,你停顿了一下,该不是连夜赶路吧。”
湛齐见糊弄不过去,便低着头小声的道:“我是太想姐姐了,才没休息好的,姐姐不要骂我好不好。”
有个美少年向你撒娇你会怎么样,郁柒表示母爱泛滥的要炸了。
连忙安慰:“姐姐不会骂人的,不过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劳逸结合保证睡眠充足才行,虽然我相信你气场一米八,但是身高矮点跟人对视的时候总觉得会少了点逼格。”
湛齐看了看郁柒的头顶,很是认同的点点头,“嗯,我听姐姐的。”
走在最前面的胥云笙忍无可忍的回过头去,脸上颇为不耐烦:“你们还没完没完,鸡毛蒜皮的事也能扯半天,走路磨磨蹭蹭,难不成是打算在大街上住下?”
郁柒被他怼的莫名其妙,口气不好道:“你急你就先走呗,我们又没在前面挡你的路。”
胥云笙被一堵,心中烦躁更盛,“你们声音太吵。”
扫了眼湛齐拉着郁柒手腕的手,极为不屑,“而且大街上拉拉扯扯实在有碍视听。”
郁柒看了眼两人拉扯的手,又看了看路过的人,确实有对他们指指点点的,便立马把手腕从湛齐手中抽了出来。
手中空了,湛齐心情自然不美妙了,他抬眼看向始作俑者。
胥云笙却只给他一个淡淡的的眼神,优雅的转身,走了。
湛齐:“姐姐。”干嘛管那些人这么看。
“大庭广众之下我们还是注意点形象吧,况且,男孩子随便牵女孩子的手也是不对的。”
“那私底下可以牵?”
郁柒以为他问的是私底下牵女孩子的手,想了想道:“这个,如果她同意的话,当然可以了。”
“我知道了,那我们回去牵。”湛齐似很明白的点点头。
郁柒:?她说的是两句话,怎么他好像只听到了第一句?
……
回到客栈后,开了间在隔壁的房给湛齐住下,看到他眉宇间有些疲惫,郁柒建议他先睡一觉,有什么事晚上再说,湛齐自然没有不听的。
湛齐休息后,郁柒则回房发呆,脑海中整理分析一下最近打听的信息。
十日后就是梁家庄孙少爷的百日宴,这梁孙少爷是梁家主的第一个孙子,少家主的第一个孩子,所以难免隆重了些,郁柒很看准这个时候,这时宾客多,人员混杂,潜进梁家庄偷剑再好不过,不过也正因为如此,看守寒锋剑的护卫肯定会增加几倍。
寒锋剑是梁家最优秀的一任家主亲生打造的绝世神兵。
传闻剑长三尺,削铁如泥,剑身冰冷可凝寒霜,由造剑者取名寒锋剑。
寒锋剑的制作是梁家造剑技术的巅峰,所以一直被当做镇族之宝精心收藏在梁家庄中。
而现在这世上见过这把剑真容的人不超过二十个。
你说怎么那么少人见过?这剑都打造出来老久了,其他见过这把剑威名的人当然都死了呗。
梁家庄越是藏着掖着,大家越是好奇寒锋剑到底有什么厉害之处,所以最开始盗剑的人数不胜数,其结果当然是死的极惨烈的。
据说有一次现任梁家主气极了,把闯入者处死后不但鞭尸不说,还挂在了安阳城门口三天三夜,尸体发臭了都不放下来,尸体被飞鸟啄食的差不多后,捆住的麻绳松了,连骨带肉的尸身才掉下来,最后被梁家庄的人丢到了荒郊野外,暴尸荒野。
此举震慑住了不少江湖中贼心不死的人,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敢再打寒锋剑主意的人是少之又少。
郁柒为自己默哀三秒钟,可惜,现在自己就成了那贼心不死的人。
鉴于梁家庄太大,自己又没有地图,所以郁柒打算在百日宴之前夜探一番,免得被追捕的时候,不认识路,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跑送了一血那就尴尬了。
做好打算的郁柒也有点困了,也不管现在睡饱了晚上怎么睡着,扑上床倒头就睡。
天色昏沉的时候郁柒被食物的香味唤醒了。
睡了一下午,她早已经饿了,利索的起床,打算叫上湛齐吃一顿好的,犒劳一下他的一路奔波。
不想,去的路上正好上楼的湛齐。
“姐姐,醒了,我正打算上楼去叫你起来吃饭,既然醒了我们就下去吧。”
然后,两人一起下了楼。
大堂里的桌上,陆陆续续的上着菜肴,旁边坐着的还有胥云笙一抉,和若卿。
两人挨着落坐,正好最后一个菜上来了。
郁柒瞧了瞧桌上,有几个菜看着十分眼熟,小声问湛齐:“面前这些是你做的吗?”
竟然全是重口味的。
跟胥云笙他们一起的几天基本是他们点什么自己就吃什么,像这样看起来红红火火,十分有食欲的各色菜,跟他们一起还真没有过,而且安阳人的口味偏甜,辣椒炒肉什么的真不像是这客栈里能有的。
湛齐递给她筷子,“我怕你吃不惯安阳的菜,所以特地做的,你吃吃看合不合口味。”
郁柒夹了一口菜放嘴里,感动的直点头,妈呀果然还是这样的东西合她的口味!
“湛齐,你厨艺有长进。”郁柒赞道。
说到厨艺,郁柒认为会下厨的男人是非常有魅力的,所以以前自己开小灶的时候也会拉着湛齐围观,久而久之,湛齐竟然也会了不少,往后开小灶基本都是湛齐接手而她负责吃了。
湛齐看到郁柒吃的欢喜,不断的给她碗里加菜。
这边吃的很尽兴,对面的胥云笙则用到一半就把筷子放下了。
“宫主,你用好了?”这饭才刚开始动呢。
“嗯。”看对面两人目无旁人样子,碍眼的心口发堵,还吃什么吃。
他以前到是没注意郁柒爱吃辣的,而且他口味也偏清淡,安排膳食的一抉自然以此为准。而且她当时不是挺喜欢的吗?
胥云笙很是不理解郁柒那副几天没吃饭的模样,他胥云笙在吃住上可没亏待过她。
他没其它意思,就是不喜欢这种被人比下去的感觉而已,胥云笙这样想着,而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视线死死的盯在两人身上,不挪动半分。
湛齐自然发现了他的视线,但是这对他来说又不重要,心无旁骛的继续为郁柒夹菜。
投身美食的郁柒此刻眼中只有吃的,哪管的上谁看不看,视不视线啊。
还是一抉看不过宫主一副被人遗(pao)忘(qi)的样子,桌下装作不小心的照着郁柒的脚踩了下去,至于脚下有没有留情不知道,反正郁柒表情有点扭曲。
“唔!谁踩到我了!?”郁柒咬牙切齿,用饱含怒气的眼神扫视着桌上的人。
一抉面上一愣,很快的道歉,“抱歉,腿麻了。”
郁柒半信半疑审视他:“哦……是吗?”
既然有人承认了,她姑且相信是不小心的,颇为忍耐的说道:“那能不能拿开你的脚了?”
这回一抉是真愣住了,他明明踩了一下就拿开了,那现在踩着郁柒的是谁?
但他也不敢弯腰往桌下看,只能硬着头皮道:“我这就拿开。”
脚被放开后,郁柒赶紧把脚放的老远。
妈呀,痛死了!
那边一抉偷偷的拿余光瞥了眼自家宫主,然后被胥云笙狠狠的瞪了回来。
好吧,为自家老大背锅什么的,是身为下属的职责之一。
不过,踩郁柒的是宫主,那他踩到的是谁??
很快他就知道了,不过一瞬,桌下一股凶猛的力度向他袭来,他一惊连忙一档,却不想这这是虚晃一招,另一股力度直接踹在他小腿上,让他连人带椅子的往后退了一步。
动静儿大的让桌上的人都往他看去,一抉沉着脸看向对他出手的人。
湛齐一脸无辜,轻飘飘的说道:“抱歉,腿麻了。”
他信才有鬼了,明显是故意的!
不过一抉也沉得住气,重新坐回去,“没事!我也脚麻。”脚下却是不客气的同湛齐较量起来。
郁柒默默的吃着饭,想着要不要劝一下,但是他们脚下较量丝毫没有影响桌子,那较量较量…其实也没什么,对吧?
一旁的若卿见一抉和湛齐在脚下交战了,便把跃跃欲试的眼神投向郁柒,一抉什么水平她自然知晓,也没必要去插一脚。
而此刻一副岁月静好的郁柒,她看的非常不顺眼。
在郁柒伸筷子去夹一块鸡翅的时候,突然也出手夹住。
郁柒疑惑的望她,若卿也看她。
郁柒换一块,若卿再跟上。
再换再跟,郁柒忍无可忍用筷子和她交上了手。
踩脚道歉了可以忍,故意不让她吃东西,简直罪大恶极,忍不了!
桌上是筷子碰撞的哒哒声,脚下动作也是越演越激烈,桌子开始抖动,盘子和桌面被震动的直作响。
就在四人眼中烈火燃烧,满心斗志的时候,突然,一双筷子避开郁柒和若卿的交锋,精准无误的夹走了一节辣椒。
四人不约而同的停手看去,只见胥云笙把那块小米辣放在嘴里,漫不经心的嚼着,随后表情一顿,缓慢了咀嚼的动作,而面上依旧是一派淡定。
郁柒想了想自己吃到辣椒后的感受,小心翼翼的提议道:“胥宫主,要不你喝点水缓和一下?”
胥云笙平时慵懒的眼神此刻似乎多了几分凌厉,他起身睨了一眼郁柒,“吃饱了,回房。”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上楼,郁柒只觉着这脚步比平时快了不少,看来这辣椒不是虚的。
呵呵哈哈哈……
原谅她忍不住笑了。
直接吃小米辣,这是连她都需要点勇气才敢做的事好吗哈哈哈。
湛齐也露出几分笑意,伸手揉了揉笑的欢快的郁柒的头顶。
一抉若卿也觉得有些好笑,不过更担心宫主的身体,两人也赶忙跟了上去。
……
因为晚上吃的太饱,下午又睡够了,睡不着的郁柒只好跑到楼顶赏月。
今晚月亮很圆,月光的亮堂跟个小太阳似得。
郁柒倒了点垫底的酒,慢慢的尝着味,她有带茶,只会不过是觉得像李大诗人一样喝酒赏月的话,会比较显逼格。
更重要的是茶喝多了肚子更不易消化了。
一口酒一杯茶的换着喝,喝累了就躺倒在瓦片上,偶尔有清风吹去燥热,让她心中也跟着宁静不少。
有个人挨着郁柒躺下,望着圆月,“你又喝酒了,你忘了上次怎么喝醉的?”
“一点点而已,不会醉的。”
湛齐起身给自己倒了杯酒,喝下去。
“姐姐,你不问我前几天做什么去了吗?”
“应该是很重要的事吧。”不然也不会半夜就走。
“很重要。”湛齐低头转着杯子。
“嗯。”
过了很久,郁柒甚至以为这个话题已经过去了的时候,湛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是家仇血恨。我年幼时,父母为奸人所杀,逃难时又被信任之人抛弃,流落街头乞讨为生,直至八年前才被人捡回教中。”湛齐淡淡的说着,几乎察觉不到任何怨恨和愤怒。
郁柒有些惊讶,她没想到湛齐突然会跟她说这些,一直一来他们的话题都是围绕这练武和身边的小事展开,她以为湛齐不愿意回想那些往事,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的身世。
而且这些并不是什么好的记忆,她也一直没问过。
而他此刻用平淡的语气客观的陈述当年湛家灭门的惨案,丝毫没有代入其他情绪,如此隐忍、孤独的样子,令郁柒感到一股揪心的心疼。
这时的湛齐多大,不过十六七岁,而她这个年龄的时候最大的烦恼,是如何考过好成绩,是吃土几天,然后买一件好一点的衣服。
郁柒伸手握住了湛齐的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字到舌尖一个也没说出口。
言语有时候真的太苍白了些。
倒是湛齐反握她的手安慰。“不过是陈年旧事,我也早不如小时候的害怕和迷惘,今后我只讲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湛齐继续讲道:“当时我母亲被几人护着进了内院,见事态不对……”
湛夫人当机立断的去了书房,然后找到找小湛齐,由护卫护送两人离开,在穿过花园时,却碰上了一群江湖人在这里大肆虐杀下人。
那些人见到湛夫人和小少爷后立马转移目标,护卫以身相护才让他们逃到了后门,而本该和小湛齐一起走的湛夫人不肯让夫君独自对敌,在明知前去必死无疑的情况下,坚决的把小湛齐和一个包裹托付给了湛晟的徒弟,义无反顾的回头找湛家主。
心急如焚的湛夫人也没有注意到当时那徒弟脸上愧疚和悔恨,也没有多想,本该在前院的人,为何会出现在后门,且一脸颓废衣衫沾满血迹。
那徒弟不负师母所托,安全的带着小湛齐离开是非之地,在城外一处破庙中躲藏,一天后,两人在乞丐口中得知了湛家主被杀,其夫人自刎殉情,而湛家上下百来口人,无一活口。
后来湛府起了大火,烧了一天一夜,将湛家烧的残垣断壁,白骨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