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夙尤在尽自己所能地往淮楚山赶，而与此同时，言衡也正往辉城赶去，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奔波在路上，心里不知是否也已牵成一线。
其实早在年前平言墨之祸的时候，言衡便已经派凤朝骑大将许维桢率领五千凤朝骑赶赴辉城，与当地驻军一同驻守辉城，牙石湾处驻守部队加强防备，东海处边防戒严。但东瀛突然袭击，趁夜摸上岸来，东海海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东海被打开一个缺口，很快就扛不住被攻占，东海湾一沦陷，牙石湾首当其冲地就迎上了东瀛的先锋军，然而晋国海防力量薄弱，言衡便命令牙石湾守军全力反扑一波，然后退守辉城。
辉城北靠群山，南边则是一片险滩，西面却是道路通畅，狭隘的道路让辉城易守难攻，东瀛若想要攻下辉城，也并非易事。
赶往辉城的官道上，凤朝骑正千里奔袭急行军，直到傍晚时分，言月才对旁边的言衡道：“王兄，前面可以安营，我们今晚便在此处休息吧。”
言衡远远地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说：“嗯。瑾之传令，扎营。”
“是。”凤朝骑众将之首的齐将军齐谨之在旁得令，调转马头，向众军下达了命令。
扎营之后，其他人都开始生火准备做饭，中帐里，言衡正站在桌前看着地图，言月掀帘进来，言衡头也没抬地道：“月，你过来。”
言月走到言衡身边，言衡指着地图上的一点说：“辉城北靠苍山，南接溪湖，西北隔着山是隋城，是天然有利的防守之地，虽然东瀛冲过牙石湾气势如虹，但仍然被挡在了辉城之外。”
言月点头：“嗯，维桢传信来说东瀛目前在辉城外二十里处扎营，双方时时有交战，但大都是相互试探，并没有真的开打。东瀛也很清楚辉城的地理位置不利于他们进攻，所以一直在尝试从别处突破。牙石湾外已经被东瀛完全占领，东瀛供给之路畅通，但仍然不利于长期作战。”
言衡不解地皱起眉来，他问：“辉城易守难攻，偃云城却恰恰相反，按理说，偃云城比辉城更易于攻占，但是东瀛丝毫没有要专攻偃云城的意思是吗？”
言月道：“是。”
言衡喃喃地说：“这就奇怪了，难道……齐云霄当真也和言墨一样，傻到做给蛮夷开路，把国土拱手让人之事吗？”
言月未言，两个人这么沉默了半晌，诗音才从帐外进来，问言衡和言月何时用膳。言衡心思不在上面，便说：“摆在帐里吧，言月，你留下一起吃吧。”
“是。”言月点头，两人从地图往另一边走去。
中帐相比普通军帐还是大了许多，除了行军床外摆的开桌子，两个人坐到桌边，言衡才又想起什么来，问言月：“你之前说固城中的矫云骑全部撤回一事，可有什么新的变化吗？”
言月哦了一声，说：“说来奇怪，现在各国之间关系紧张，相互之间摩擦甚多，是以各相邻国之间都派精兵驻守边境，可云国不但不加强派兵，反而将固城矫云骑全部撤回，只留下了当地守军，实在让人有些看不懂。而且直到昨日，我收到传信，云国在固城处并没有其他动作，倒是加强了与萧国相邻的邺城之处的守军。王兄，我还是看不懂，云国究竟想做什么？”
言衡闻言轻笑，他说：“聪明人都看得出来，这次东瀛入侵，萧国反应实属怪异，云苌璟自然也知道。一旦萧国动了歪心思，趁乱对晋国不利，那么晋国危险了，临近的云国也不可能独好，所以他不得不防，至于固城处，一旦出事，咱们自顾不暇，哪里有精力去对云国不利？”
言月点了点头，凝眉道：“所以……云国是在示好？”
言衡轻轻摇头：“这也未必，只能说云国并不想与萧国为一伍，如果我们真的抵挡不住东瀛的入侵，云国会助我们还是趁火打劫，谁也不能说定。”
两个人说话之间，诗音和罗幕掀帘进来，后面跟着的人也端上了饭菜来。行军途中，一切从简，哪怕是世子殿下，也不比寻常将士们吃得好，匆匆吃过饭后，两个人又回到地图前商议了半晌，最后天色渐黑，言月才准备回自己的帐去，临走的时候，他突然看到站在桌前的言衡无意识地在抚弄着扇子上的扇坠，心念一动，问道：“二哥，夜姑娘会不会来？”
言衡被他说得动作一顿，随后又漫不经心地说：“嗯？她来不来，你得问她啊。”
言月看着言衡一派淡定的模样，虽然他演得分毫不露，但他也能猜到他平静下面的希冀。言月促狭地一笑，然后大尾巴狼似得一本正经地哦了一声，放下帘子飘然而去了。
言衡微微收紧五指，手中的玉扇被握紧。虽然是初春时节，但玉扇触手生温，扇子下面的扇坠，还是当初在尧山之上夜夙尤捡去，又还给他那条。流苏戴的时间长了，还是会旧的，可言衡总不舍得换。
虽在行军途中，言衡仍然没有着甲，只是一身玄色单衣，腰间织金的腰带在帐内昏暗的灯光下也熠熠生辉，他随手把扇子往腰间一插，低头继续研究地图去了。
第二天一早，大军再次启程，继续往辉城赶去。
而此时，夜夙尤也已终于抵达了淮楚山。
淮楚山，人们说起来往往会觉得这也是个江湖门派，就像倚月山一样，但事实上，淮楚山不过是那位名动皇城，被当今皇上尊为客卿却执意离去隐居山林的傅玄傅先生的居所的所在地。
傅玄虽不肯留在宫中，但也没有做成一个合格的隐士，淮楚山时时有人踏上，只求见上一面傅玄，再问一问自己忧心已久的问题。
不过傅玄也不是谁都肯见的，他居住的草堂分前后两进，来客往往要等在一进院子里，待家中小童去后院看看，傅玄肯见才能见到。不过有一个人是特殊的，她通常不肯等在一进院子里，都是直闯进后面，久而久之，傅玄也就默认了一样，只要她来，就放进来。这个人就是夜夙尤，至于她和傅玄的相识，那可能要追溯到很久以前了，暂且不提。她平日里没事都不会等，这次事态紧急就更不会等，夜夙尤一进门，连扫院的小童打招呼都没待理会，就匆匆进了后院，只留下身后小童喃喃地道：夜姑娘这次是怎么了？火烧了屁股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