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山巅跌落云间,只是眼睛一眨之间,朱纯感觉不再是飞坠而下。
己是徜徉在一条哀伤的河流,一个名叫朱驴儿少年哀伤的长河里。
一片片演绎着苦与悲的光影,由远及近,再飘摇开去,交织成了长河的一道道波光。一串串凄长残厉的哀嚎,绪绕出暗涌的旋涡。
每一个浪涛翻卷过去就是一出哀伤的悲情大剧,在朱纯为之感伤时,下一波浪紧紧连着翻滚而来。
朱纯像买了通宵映票进了影院,电影开演才知道是悲剧连映。赤野千里,漫天飞蝗,碗里的草根树皮,路边成排倒着的形如骷髅的死尸,碗大的战马订着铁掌蹄子在跪伏着的人群里踏过,刀子!各种被举起的刀子,落下后就是一片血光。再完美的影视特效也但不到的真实。朱纯相信了,这绝对是真实的,然后涌起厌恶恐惧种种不适情绪。他要脱离这条河,他还有必需要做的,还有人在等着他,还有人的安危牵绊着他的心。想要爬上不远处的岸却不件容易的事,波光拉扯着,扑头盖脸过来的浪头一次次把他砸进河底。每次筋疲力尽要软倒时,想一想李梅和谢翠飘在了空中的样子,她们在等着自己啊!走出去才能找到她们守护她们!
几番努力,朱纯爬上了河岸。岸边一个清瘦少年抱着双膝,低头看着流淌的光影之河。朱纯在一场场影悲情剧里见到过这个少年,这少年叫朱驴儿。
走过去,对着少年挥挥手,打了声招呼。
“嗨!你好,朱驴儿!”
这个本家的少年名字真拗口!朱纯心中暗想什么样的父母才能给孩子取个这样搞怪的名字呢?
朱驴儿瞄了朱纯一眼就又把目光锁在了长河之中。
“你能告诉我这是哪里吗?我想找到我的同伴。”碰了个软钉子,可是周围空荡荡的,好不容易遇见一个人,朱纯怎会轻易放弃!“怎么来的我也不清楚,但是我一定要尽快赶回去找到我的伙伴。嗯!是两个女孩子,你知道的女孩子胆子都小,力气也小;就是在野地里没有遇到危险,也可能被坏人欺负。帮帮忙!”
当听到‘女孩子’时,朱驴儿愣了楞神,浩浩荡荡的大河顿住了片刻。
“这是我的世界,我也不知道你何时来的,虽然你是个陌生人,我能感受到你是个好人。”
朱纯盘膝坐在朱驴儿旁边,仔细打量着眼前瘦瘦的少年。越是细看就越惊讶,究竟这是谁!?十五六岁时自己像树苗抽芽长个头时就是这副模样。样貌相同,但是深青色的粗布衣衫,挽起的长发??朱纯摇了摇头,感觉好奇怪。
“我叫朱纯,西京人。搞建筑的”
“搞建筑!?”
“嗯!就是盖房子的,你是干什么的?”
“种地,空闲时间给庙里,观里刻木像。”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朱纯十五岁就开始被老谢逼着学习独立管理建筑项目,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虽然才二十出头,经手的大大小小项目早就过百。这和人沟通打交道能力,远远不是朱驴儿能够企及。虽然心里着急,为谢翠和李梅担心,还是控制着情绪,不急不躁稳稳的陪朱驴儿聊天。
随着聊天的深入,朱纯发现自己遇到了一个没接触过的事,也是自己无法接受的事情。
这方天地竟然是朱驴儿的内心精神世界!而且朱驴儿也不是和自己同时代的人!
幻象!!一定是幻象!!!
即便不是幻象也只是朱驴儿一家之言,没有旁证就不能全信。要想办法离开这里,和谢翠李梅分开的时间已经很长了,出了这么大的事,要尽快找到她俩,确定她们安全才行。
“朱驴儿,你就没想过离开这里吗!?”朱纯试探着问道。
朱驴儿低头沉思,慢慢视线又回到了徜徉的长河之上。一道波光荡起,波光里一个头发斑白的妇女微笑着。下颏枕在抱膝的手臂上,朱驴儿看着看着,也笑了。
朱纯第一次看见朱驴儿笑!看得出这是发自内心,而不是敷衍的,作伪的,客套的笑。
“娘在这儿,我想陪着她。”
“难道你就只有悲伤!没有关心你的人了?你也没有需要照顾的亲人了?就像我,有两个女孩子我不但想要让她们安全,还希望她们一生都幸福安康!这是我的责任。”
面对朱驴儿的麻木,朱纯有些失控。话是越说越大声,越激动。
长河又一道波光泛起,漫野的开着赤橙红蓝不知名的野花,在蔚蓝的天空下恣意的开放着。随着银铃般清脆的咯咯咯笑声,一个女童在花海里蹦跳着,欢笑着。
朱驴儿突然开始说话“你想什么我都知道,终归这是我的世界。不光你感觉我像某个时间的你,自从看到你,我也感觉很亲切。还有点奇怪。”朱驴儿看着朱纯的眼睛“我妒忌你,只是第一次见面,不知道为什么我就会妒忌你?我要留下来陪我娘,你看。”朱驴儿指着波影里的女童,“就像你说的,我也有想要给她一生安康喜乐得人。我妹妹朱福儿,你喜欢她吗!?”
也不等朱纯回答,朱驴儿继续说着;“多可爱,有谁能不喜欢呢?我也不确定送你离开这里的办法,能想到的只
有一个法子,或许能成或许不成。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早就急不可待的朱纯忙答道。
“你不要随随便便应承我,我说过这是我的世界。真的假的,你说出口的,你心里想的。都瞒不过我。让你离开的办法就是要把我的身子让给你,如果能够成功,我要你像你对待你心里一直想着的哪两个人一样照顾小福儿”
朱驴儿的目光凝注在朱纯脸上。
朱纯看着波影里福儿天使般无邪的笑颜,在花海里抛洒着笑声,不知疲倦的旋舞奔跑着,突然像是失脚绊了一下,朱纯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扶住朱福儿,忘掉了那只是远远波光里的影像。他的心就像山巅眼前李梅跌出山崖那一刻,浑然忘了一切,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朱福儿跌倒,不能叫她受到伤害!手里一空,波影里福儿踉踉跄跄却没有跌倒,继续舞着跳着。朱纯咧着嘴笑了。“呵呵!和梅子小时候一样调皮。”波光渐渐散去,朱纯不舍地收回目光,扭头看着面前站起身的朱驴儿。
“我相信你!”朱驴儿没头没尾的说道。
“你相信我什么?呵呵,这个条件不算,我自己想做的事不能算。你另外再提一个条件。”朱纯也站起身,两人站在一起这才显处朱纯的高大健壮。看着瘦瘦的少年,朱纯感觉朱驴儿就好像溪畔三家人中的一员,再没了防备心,再也不必斗心机。
“嗯,如果可以的话,你能照顾一下沐英吗!”朱驴儿显出了属于自己年纪的青涩,问出的话更像是请求而不是不可拒绝的交换条件。
“可以!虽然我还没法接受你传递给我的信息,也不知道我们两的真实世界到底有多遥远。我相信自己有能力靠着双手创造出足够财富,给自己和他们一生安稳的生活”朱纯说的真诚,这也是朱纯一直敬佩的老谢用半生努力做到的事,也是朱纯心里给自己定下的目标。只是这时候的他不知道即将开始进入的世界里,要完成这个目标该是多么艰巨的任务;十五岁就开始被老谢打磨,已经证明了自己在自己熟知的能力的他将会再一次接受打磨,而过程里曾经老谢为之曾忍受金钱的损失这一次将会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而熟知的从无到有给予建设者自豪感的建设项目变成了充满阴谋欺诈你死我活的火与血的战场。
两人并肩走在岸边,朱驴儿讲着一个个波影里的故事,朱纯认真的听着。谁也不提离开的事情。看背影更像是一对亲兄弟,闲暇时相伴散步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