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该不该将此事上奏给陛下呢……
孟广士犹豫再三,不知此事奏听是否得当。
此事若真与魏有关,他不报便是隐瞒敌国情报,不忠国君之行。
可报了此事中间又是萧衍的几番安排的良苦用心。
当今陛下秉性古怪,无法揣测,说不定陛下又会觉得大皇子与此事相关,他身为大皇子的先生,岂能不万事设想周全,不可拖累大皇子。
两边都是为难,不知该如何抉择。
“孟少师,以为如何?”萧宝卷在他走神时,突然问道他的意见。
方才一直被心中顾虑所扰,也未听到朝堂之上在议论何事,平日里陛下都不会提他的名,怎么一走神他就偏偏点到自己了。
“陛下,臣……”孟广士也不敢问他所议何事,他吞吐了一会,不知该说什么。
“陛下,臣有奏。”徐孝嗣拿起朝笏参议。
“徐宰相大可道来。”萧宝卷道。
“臣以为方才萧太守之附议不然,萧参军这几日因伤已经接连半月未来朝拜,无半点身为臣子的责任,怎可让萧参军任黄门侍郎,岂不是怠慢了陛下。”徐孝嗣道。
“陛下,萧参军处事周到细心,臣可用臣的官帽做担保,臣绝无半点偏袒之心,全为陛下着想……”萧翼宗跪了下来。
“萧太守这是做甚?快些起来,此事还是朕提起的,怪不得你,朕是觉得萧参军愿为父守孝三年,孝心夜明可嘉,故此才想让萧参军做黄门侍郎好侍奉朕左右,各位卿家可还有议意?”萧宝卷再一次提议道。
为了能更好地掌控萧衍,萧宝卷只能将他提升为给事黄门侍郎,一来他可随时监视萧衍的行踪,二来让他放松警惕。
若他有谋害之心,那还不是个除掉他的好时机。
“臣等附议。”大臣们见萧宝卷很是决绝,也没有理由反对这颗仁孝之心,便同意了。
“孟少师可有何本奏?”萧宝卷见孟广士并未做反应,似有心事。
“回陛下,臣……”孟广士眼珠子往四处一转,又握紧了官服中的奏折。
朝堂上这么多人,指不定中间还有哪个不怀好意的从中作梗,想想还是作罢,等哪天找到实证再参奏,他接着道:“臣无本参奏。”
“如此甚好,小德子。”萧宝卷叫了一下小德子,示意他退朝。
“退朝——”小德子道。
到朱雀门之时,突然一块砖头从孟广士面前落下,要不是他出去之时慢了一步,他就被砸中了。
皇城内怎么会有砖头呢?还偏偏落在我的头顶上?
孟广士警惕地往四周瞧了瞧,以为是有什么人在想要害他。
可他没想到的是今早抬轿的轿夫已经被偷偷给调包了,只要他今日上了官轿,只能叫他回不了孟府。
他刚进入轿内,徐孝嗣便叫住了他,“孟少师,请留步!”
孟广士听见有人叫他,就出了轿子,“原来是徐宰相,可有何指教?”
“孟少师,可否借个地方说话?”徐孝嗣想请他到别的地方商量。
“请。”孟广士请他带路。
这一叫,破坏了他们的计划,孟广士正好躲过了一劫,被徐孝嗣给半路截住了。
今日不是个好时机,怕是动不了手了,领头的撤了人手,改日再【拜访】他。
过了两个时辰,孟广士心思沉重地回到孟府,在考虑着什么。
“王管,大姑娘呢?”孟广士一回来就问孟子梦的下落。
若她在家,定会在前厅坐着,这会儿不见她,定是在哪摆弄她的药材呢。
“回老爷,姑娘她去药芦了,还要过些时辰才回呢。”王管鞠着腰道。
“去把她叫回来吧。”孟广士叹气地说道。
“是。”王管看他心情不太好,也不敢耽误,马上去药芦把孟子梦叫回。
“姑娘,老奴提醒一句,今日老爷看着脸色不太好,少说几句吧。”王管以为是自家姑娘又惹到老爷了,才好心提醒。
“知道啦。”孟子梦轻言细语地掖在门口,毕恭毕敬地走到爹爹跟前请安。
“梦儿过来,爹问你些事。”孟广士努力收起自己的情绪,笑着朝她招手。
“爹爹。”孟子梦站到他身旁。
“这几日怎么样?又救了多少疾苦之人?”
“这几日的病者好像比往常少了很多呢,托天爷的鸿福,没有变得更糟,不过爹爹说这些干什么?”孟子梦还是第一次从她爹口中听到他关心病者,以为他开始接受自己的行为了,很是开心。
“梦儿很喜欢救人吧,爹一直都没见你停下过……”孟广士找她来突然说起了她的事。
“爹,你知道原因的,为何今日又提起?”孟子梦提起此事又变得难过了。
“爹知道,梦儿在江陵还住的习惯吗?可想念灵州?”孟广士又问道。
“爹,您怎么了?突然问这些做什么?”孟子梦看他神色异常,还总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听她江湖朋友说起那景色秀丽,滨临黄河,素有塞北江南的美誉。
可她别说去了,都未曾在府里听过,若不是她江湖朋友多,这地方她就错过了。
后来听孟广士说起,原来是她夫人的故乡,当初孟广士遇到孟夫人之时,就是在她的家乡【灵州】,也怪不得不准提起,怕想起伤心事吧。
可多年不提,这心口的伤心事,怎么今日却说出来了?
“梦儿可想去灵州?去见一见你娘亲的故乡?”孟广士提起这个,就忍不住眼眶一红。
“女儿可以吗?可以去看吗?”孟子梦惊喜地说道。
听到她能去娘亲的故乡,真真是高兴极了,她从来都未出过江陵,此次一出,竟是去那个她心之所往的灵州。
“那是自然,女儿长大了,也该去长长见识了,明日就出发吧,爹爹派些人护你去……”孟广士抚着女儿的手。
她是他一手带大的,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明珠,把她送走也是不忍心,可也没办法。
“等等,爹爹您不去吗?”孟子梦没听他也一道前去,只是让人护送,有些紧张他。
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想要把她送走避难?
“爹爹还有些事要处理,不能马上跟你走,等过几日,爹爹处理好了就追上你。”孟广士强忍着泪水,也不能说发生了何事。
“爹爹就这么急着把梦儿送走吗?不能再晚些时日吗?”孟子梦大概知道是他在朝廷有难事,可他又不说,定是有难言之隐。
他若不说,自己也不该多嘴问,就算问了,只是给他徒添担心。
“你以前不是常说想去吗?这次爹爹让你去了,可高兴?”孟广士勉强笑着。
“梦儿高兴,可只有我一个人去,梦儿害怕……”孟子梦瘪着嘴蹲到他跟前,像往常一样头靠在他的腿上,流出了泪。
“你不是一贯喜欢单打独斗吗?孟二娘她又不喜那地方,去了也是给你添堵,惜言会陪着你去的,你也不是小孩子家了,平日里整日闹着出去,还翻墙,以为爹不知道呢?你啊,就跟你娘一样闲不住,当初也是身怀六甲就到处玩,有次还去九灵山上差点就出事了,幸好你够结实,平安降世,不过她不像你一样听劝,说了好几次不要去那里,终究是把命给放那了……”孟广士说着说着就情难自禁地哭了。
自从孟夫人逝世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孟子梦面前哭呢,念及旧人,顾不上什么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