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龙抬头。
墨宝是个有些造诣的风水先生。白士元是个半吊子的大法师。田地通了水可以说农人的春天开始了。今天是个充满仪式感的日子。老翁放下了手里的犁头,披着蓑衣齐聚白龙郡南门。按工部的思路,南门是大门,正阳背阴,旭日东升至日薄西山,南门都不会阴沉。西门是兵门,五十里开外是龙涎河支流,亦是白龙郡护城河伊始。东门是市门,车马人流络绎不绝,东方顺水,水生万物。东风送财,龙无财气不聚。北门正对一重山,山外是水,也设了个河港,将来挥师北上直抵浮空山。
农门三重祭坛,主位白世恭。右宾位墨宝,左宾白士元。白世恭身着黑甲,幽芒吞吐不定。配横刀,横刀虽然是赝品,但谁也不敢怀疑它的威力。金冠束发,使支玉钗穿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亲切又不失威严。旁边站着南珠。南珠在外人面前是不爱笑的,虽然依偎在白世恭身侧。她未着铠甲,而是一袭红装,当初的喜服纹上了一圈金边,发髻是咏薇打理的,一只金凤簪子平添了尊贵稳重。神色淡然的望向人群。画的是桃花妆,眉毛犹如初春的花枝,坚韧不乏灵气。湿漉漉的眼眸还余有冬末的寒气。红唇欲滴,灼灼其华。一旁打坐的是白士元,装模作样的敲起木鱼,嘴里念念有词,袈裟法衣,香烛袅袅。另一侧墨宝带着斗笠,麻衣粗布,坐在藤椅上品着清茶,一派悠然。念祭文的是徐大人,端的是青衣秀士。前头是法案,三牲五谷六畜。在往下是前来朝拜的百姓。二月二虽然是农人的希望伊始,但是郡城内凡是得空的人都来了,因为今天龙抬头。不错,墨宝寻了一处龙穴,挑了今天养龙。蟒蛇化龙,便在这一抬头的功夫,昂起头才能直冲云霄。八百里蟒山,邻水乘风,将来必定不可一世。
“报!”
“准!”
“东北采出金矿。”
“埋犄角。”墨宝不禁拍案:“祥瑞之兆。少主日后必然锐不可当。”
“报!”
“准!”
“犄角之南探出地泉。”
“赏!”墨宝与白世恭对望:“这天一生水,水生万物。”
“报!”
“准。”
“陈大人求见。”
“哈哈哈,来了来了,龙脉初现,便有人来朝。此乃瑞龙之音。”
“请陈大人观礼。”白世恭尚不清楚是哪位陈大人,思索一阵又唯恐怠慢:“看座敬茶。”
一长袍儒生悄然上前:“微臣来迟。”居然是陈辅言。
“喔,陈大人光临,有失远迎。”
墨宝踱步来到白世恭身前单膝下跪:“此时四象齐聚。少主大事可期。”
“不知哪四象?”
“东方豫章郡大公子白世明,西有陈大人。南方桂阳郡三公子白世清。北有徐图徐宏业。日后幼麒麟降下便是天下初定之时。”
四人皆是当世人杰。
“陈大人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倒是稀奇了。”
“微臣不过是来尽臣子的本分。顺便送一份贺礼。”陈辅言走上前将礼盒呈给徐大人:“徐大人。”
徐大人避开他定定的目光,接过礼盒。
“前月愚已告病辞官,现是一介布衣,祖籍燕京陈家,布衣陈景时,前来自荐,习有二者兵,法,浑浑噩噩过了二十有九年,奈何热血不息,狂妄不羁。亦有怨艾,常自责,苦现世,惜黎民。志愿从军。”说完又对着白士元一拜:“仲父近来可好。”
“不错不错。小子有心了。”
“终是不愿兵戈相向。”
“报!”
“准!”
“农渠完备,是否注水。”
“开闸。”白世恭一刀挥出。肃穆的神情时南珠不禁挽住他的手臂。白世恭周身气势一柔,揽住南珠。
“一年之计在于春,此百废俱兴之时,耽误农时,请大家前来观礼,白某承情。然这确实是我郡生死存亡的大事,白龙郡的子民,你们有权利也有责任。从今天起,我们白龙郡就与那个破碎贫瘠的国家划清界限了。我们本本分分的过日子,有人招惹我们,我会帮你们打回去,我们是汉人,不是奴隶,决不任人欺负。我们只会越来越好。”白世恭转身飞向城楼:“诸位自此可自行散去。”
南珠不展露武功,一步步登上城楼,立足在他身后。
“副将沈宁听令。”白世恭用上内功使声音洪亮,回音在每个人的心头震荡:“今日起,你抽调所有千夫长到衙门任职,保护徐大人及市坊周边安危。严查奸细。生杀夺与全在于你,郡城安危系于你一人。郡守徐图上前。往后白龙郡民生大事你全权代表,库房亏盈你多多上心。白龙会大小事宜权衡不定,便与本王商讨再三。大将军沈宁尚有公务,待其回城述职,本王再行委任。”
“臣等领命。”
“郡王,似乎忘了微臣。”陈景时从人群中站出来:“臣可是破釜沉舟来到白龙郡。”
“陈兄你且跟我来。有事讨教一番。”南门正对将军殿。有两刻钟快步。陈辅言似大病初愈,走几步便咳嗽几下。面色也是青白相见。
“陈兄可是舟车劳顿身体不适?那倒是白某怠慢了。不如咱们得事先放一放,你先修养几天?”
“不碍事,我这老毛病了。世恭兄弟也看到了,我这破身体…我这次是来向你打探一个人的,年前他在东门悬壶济世,可惜那时候我不能离职…错过了。”陈辅言对着白世恭拱手:“桂阳郡我已经交到三公子手里了,那三闾百姓也有了操业。白龙郡现在七成人口迁过去不足一月便能安居。这算是我的诚意。”
“不才字莫浔。”白世恭扶住陈辅言:“若是你信得过在下,我倒是可以用内力帮陈兄推拿一番,不说根除,但能让你好受些。”
“那有劳。”
白世恭对经脉穴窍还是略有心得的。真气刺入陈辅言体内得心应手。他的经脉和普通人差不多,也不似有旧患隐疾。那就只有五脏六腑了。
“冒昧陈兄可是先天不足?”
“并非。早年太后赐了在下毒酒一杯。自那以后每况愈下,那次我便外放了。”
“当时可有何不适?”
“肝肠寸断。现每逢阴郁便享彻骨之痛。”
果然,他的脏腑无碍只是根骨却脆弱异常。白世恭疑惑道:“陈兄不似中毒,只怕…太后的手段,在下也束手无策。”
“哈哈,早已习惯了。还是谈正事吧。”
“不打紧。陈兄是聪明人,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虽然束手无策,但是徐大人可以。”
“那我就不打哑谜了,我正是为梅颜而来。同时也为宗亲而来。”
“你的条件使我拒绝不了。但用人不疑,这事关存亡,容不得我儿戏。”
“我为梅颜而来,不止为养病,也为情。那时候她还不是皇后,我也只是学士府的文修…”
“为情那便不能谈了。”
“为何?皇帝与她貌合神离,她还是不肯放弃吗?”
“一言难尽。只请你不要再伤她。况且她早已不是她,他现在是徐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