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会回来的。”俞珞盈盈的眼眶,眼泪仿佛随时都会滴落。
“不许哭,你今天可是新娘子。”我拉过她的手,握得紧了紧。
拉着她重新走回舞台中央,把她的手交给新郎。十年前,珞珞毕业后,给我过一封邮件,里面有她和邹佟的合照。兜兜转转十年,他们走过了爱情最长的马拉松,能走进婚姻的殿堂,是一件多么幸福事情。
我接过珞珞递给我的捧花,朝着她和邹佟会心一笑,走下舞台,站在一旁,注视着这对新人,怀着爱、对未来的承诺和对彼此的誓言,进行着仪式。
我想,每一个在场的人,都是动容的。
一直到仪式结束,我的注意力才收了回来。
可是,当我松懈下来的那一刻,我清楚的感觉到身后几束目光向我投来。
我转身看去,那一方坐着的都是高中的同学,有人看着我惊讶、迷惑,可是那众多的目光里。只有那一束,让我陡然心慌。
郝远熙一身黑色西装,与曾经跑动在篮球场上,从来一身休闲运动的他全然不同,衣服黑框眼睛架在微宽的鼻梁上,相比以前,胖了些、高了些,头发也剪短了,若不是那与当初一样的眼神,我应当不会那么容易认出他来。
我对上他的目光,点头一笑。
俞珞已经从台上走下来,挽着我说:“亦夏,陪我去换身礼服吧!待会还得敬酒呢!”
珞珞和我,是那种无论多久没见,再见都如当初一样的友谊。
我收回了目光,看着珞珞朝着那边客套的说了些话。我知道,珞珞也是在帮我打破这尴尬的局面。
回到酒店的客房时,珞珞没有即刻换装,拉着我唠了一阵子。
我很庆幸,我还有这么个时时刻刻惦记我的人。
“你真是该打,你以为十年是十天?万一是一辈子呢!”她赌气地测过身说着。
“哪有那么严重,我不是回来了吗?”我戳了戳她的胳膊。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看到珞珞肩膀,顿了顿,气氛一下子有些安静过了头。
珞珞转过身,表情有点僵硬,扶着我的肩膀。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可能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会有些令人难以接受。
我受不了她那一脸想说,又不知道怎么说的表情。看得我心慌,我站起来,像阳台的方向走了几步,嘴里笑她说:“要说什么就说,你这副样子,看得我心慌。”
或许是气氛有点压抑,看见那面海的风景,我没有停下脚步。“你这风景还……”我话还没说完。
“龙骁得了病,怕是……”她说的很小心。
不出所料,她说出这话时,我那抬起的腿,再没了力气踏出去。
半分钟,我背对着她,我们都没再说话。海风迎面吹来,我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不知道怎样去形容那时的心情。
忽的,我腿有些发软,慌忙中,我扶住了阳台的门框。
我也听见身后,那瞬间她慌乱碰到了化妆品,椅子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终究,她没有上前。
我们都是凡人,像花一样的年龄时,人人都在想着如何绽放自己。看过生老病死,但当那种你无能为力的事情悄然走到身边时,或许是对时间流逝最好的诠释。
“好了,好了,十年了,不记得,不记得了。”戴上面具,推搡着珞珞去换装,我依旧可以笑靥如花。
因为,我再不是停留在那个想哭就哭、要闹就闹的时代,因为成长会告诉我,即使伤痛欲绝,也留不住想要离开的人和物。
我们就是这样成长着,一转头,一挥手,我们都会有一张全新的面孔,因为我们已经再找不回,当年的样子。
我没有陪着珞珞去敬酒。我一个人坐在酒店临近沙滩的休息区,看着一波波浪潮,思绪不知道飘荡去了哪里。
“哎!是你耶!”孙孟从后面走过来,惊讶的声音,有吓到我。但只是一瞬,我便如常向她礼貌一笑。
“我们真是有缘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她凑上前来,坐在我旁边。
我并不喜欢跟人多接触,别扭的性格让我对热情的人有种莫名的抗拒,就像是当初面对龙骁的依赖、靠近,我本能的抗拒、退缩。想到他,我眸子黯了黯。
我不是不懂礼貌的人,“你男朋友呢?你怎么总是一个人?”我也不是一个八卦的人,但是一听到我提她男朋友,而且言语间或许让她以为,我认为她男朋友对她不太好。
她立马回道:“我男朋友跟他同学吃饭呢!我坐不住,出来走走,他对我可好了。”她说那话时,眼里的温情脉脉,看得出她有多爱她的恋人。
引开了话题,她也像话匣子似的,滔滔不绝地说着她的爱情故事,原本心不在焉听着她叨叨的我,后来也慢慢的注意起来。
我看着她手舞足蹈,满心欢喜地描述,我好想从她的眼睛里剥离出一丝丝她不一样的情绪。
可是没有,她单纯、美好,眼神里充满了对她男朋友的爱、崇拜。
我无意去听她话里的故事,直到珞珞忙完给我电话,我才匆匆告辞离开。
我的样子,仿佛有些狼狈,是一个见不得阳光的人,从一束强光下的落荒而逃。
走在路上,我竟不由的去想,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让那个女孩爱的如此深刻,让那个女孩笑得比那海上的日光还温暖。
珞珞知道我一个人不会跟陌生人一起吃饭,跟高中同学又难免尴尬,便嘱咐我等她一起再吃。
她在酒店二楼的包厢门口等我。
“这是去哪儿了?风景可还漂亮?”她帮我别起被吹乱的碎发,笑我道。
“你都知道我去看风景了,还问!”我怪嗔了她一句。
“哈哈,走吧,走吧,我们和高中同学聚聚。”她拉着我走进了一个包房。
开门的一瞬间,光亮有些刺眼,我微微侧过头,微眯双眼。
听到门在背后关门的声音,我才抬起了头。
房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原本觥筹交错的酒桌上,每个人都停住了手里的动作。
一群人齐刷刷看着我和珞珞,一时间略显尴尬。
还没等珞珞开口,我便笑着道了句:“好久不见。”看见里面小房间里,一桌没动的酒席,还有邹佟及几个伴郎伴娘坐着,我便欠了身子走去,途中不时对上几个稍熟的面孔,我也微微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珞珞知道我不喜欢人多,更不喜欢应酬。在外面跟大家聊了聊,做足了主人家的事儿,又和邹佟敬了几杯酒,才走进来。
微醺的珞珞半靠在邹佟身边,画面很甜腻。
大家正吃着,隔间的门被推开,郝远熙拿着一杯葡萄酒站在门口。嘴角扬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这时候,珞珞和邹佟已经端起酒杯站了起来。
“好久不见。”郝远熙端着的酒杯朝着我一抬,我并没有立刻就回应,只是双手抵在下巴上,略有所思地看着他。那时候,心里的情感很是复杂,在第一眼看见他后,我是有过慌张,但是此时此刻一切的情绪都溶解在我和他的对视中。他变化很大,无论是外貌上,还是那直视我,略有威压的眼神。
或许是现场的气氛太过怪异,邹佟走上前了一步,恰恰好挡住了我俩的视线。“不是带女朋友来了吗?怎么没看着啊!”
这十年的时间里,我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也不知道原来邹佟和郝远熙的关系也这边熟悉。
隔着一个桌子,我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看着郝远熙端着酒杯轻轻的晃动着。不久,隔间的门又一次被打开,一个穿着鹅黄色小礼服的女孩子走了进来,待她抬起头来-----孙孟。
她嘴角噙着小女孩特有的娇羞的表情,走到郝远熙的身边,伸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哟哟,这是……”几个伴郎涌了上去,朝着两人八卦着。
“哎,是你。”孙孟忽然提高的声音,让大家静了静。不得不说,她那双扑闪的大眼睛,真的是让我无法再无视。
大家很自觉的站开,或者走回自己的位置,孙孟拉着郝远熙朝我的方向靠近了些。挽着男朋友的孙孟,小鸟依人,看着楚楚动人。
她转过身,附在他的耳畔说着什么。郝远熙盯着我的目光,闪过一些莫名的情绪。
说完,孙孟像是正在等着郝远熙介绍我,但是他却是没有动作。珞珞在一旁,有些着急,而其他人,各有心思吧!
我拿过面前的果汁,站起身,“好久不见。”一口喝完了本就没剩多少的果汁。
眼看着眼前的气氛有所松动,不知道出于一种怎样的心里,或许是郝远熙眼神里从未有过的强势,又或许是孙孟眼里单纯剔透的阳光,又或许是珞珞的担忧,他人的看好戏。
总之,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我拿起面前一个高脚杯,不急不缓地倒着红酒,听着那红酒缓缓倒入杯子的声音。
我微微笑着,“一杯,敬珞珞和邹佟,百年好合。”我仰天喝掉,那酒精的味道混着我对最爱的人祝愿。
再一杯,“一杯,孙孟是个很可爱的女孩,祝你幸福。”对着他们两人,那句幸福,给他,也给她。
再一杯,“最后一杯,祝我们终于逝去的青春,祝我们终于迎来的明天。”这句话,给自己,也给所有在场的人。
随着我干净利落的三杯,大家的气氛也被调动起来,喧闹之中,我看见郝远熙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悲伤。但与此同时,我也看见了他的释然,最后的时候,他也曾无声的朝我端了酒杯。而我,也自然而然的回敬了他。
这就是青春的故事,记忆里的片段,和回忆中的美好,都是在祭奠曾经的自己。不是,每一份悸动都会有所结局,而我的故事,也不是在无限的追忆中,放不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