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蔷薇！”金丹阳起身披上了外衫。
蔷薇沙哑着嗓子从外头走进来，揉了揉眼睛，问道：“要喝茶吗？郡主？”
金丹阳走到书桌后头，铺平了一张宣纸，说道：“去把最后那块百花墨找出来给我。”
“找那个做什么？郡主不是说再也不用那劳什子东西了吗？怕看见了难受。”
金丹阳笑了笑，从笔架上取了一只最小的毛笔，说道：“那么多话呢，快去！”
“哦。”蔷薇拿起一盏灯走了出去，一刻钟后，她拎着一个扇套走了进来，米白的扇套上绣着翠绿的萝草，有些年头了，泛着黄还有些墨迹在上头，她取出一块拇指大小的百花墨碎块，轻轻研磨起来，边做还边说：“这是总算要用完了吗？这回可再没了，郡主想丢也没有了，也没念想了。”
金丹阳拿笔沾了墨汁，勾勒出了第一笔，“我可不能辜负了师傅的心意，这百花墨，还是要长长久久流传下去的。”
“郡主要早些这么想，那些百花墨也不会死的那么惨了，真可惜，到最后只有这一小块儿碎的，不过奴婢记得当初都扔了，郡主怎么又会去想着捡一块回来呢？”蔷薇想不明白。
金丹阳露出些不忍心的神情，是啊，若是没有他，下一次再想用这百花墨，得等多长时间呢？思量中，灯芯噼啪炸了一下，蔷薇看了看外头，说道：“还有一个时辰天就亮了。”
“恩，等天亮了，你就去夫人那儿，让她把云溪抱过去，再去前头跟朱管家和林掌柜说，吃了早饭过来一趟，再去问问侯爷和世子昨晚在不在府上。”金丹阳手中的画笔不停，思绪也是出奇的清晰。
“知道了，郡主，郡主待会儿想吃什么？穆姑娘昨夜离开的时候给了奴婢一张纸条，上头写了一道陈皮粥的做法，说大小姐大病初愈最适合吃这个，奴婢想着郡主熬了这么多天大概也没什么胃口，要是实在不想吃东西，就也尝尝这个吧。”
“陈皮粥？”金丹阳浅笑，“好啊，多煮些，也给老侯爷送去一碗。”
蔷薇放下百花墨，安静的退了出去。金丹阳放下了画笔，拿起那完成的画作吹了吹，看着上头熟悉的景象如今已是物是人非，难免觉得悲伤，可那段记忆却刻在了她的生命里，不管什么时候想起，都会让她感觉复杂，她轻轻的卷了起来收到了架子上，躺回了云溪身边，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均匀的呼吸响起时，中粮上突然跳下了一个蒙面的黑衣人，取走了那副画作，而后迅速消失了。
当第一缕阳光透进窗户的时候，梨花和蔷薇蹑手蹑脚的走到房里，蔷薇用被子裹了云溪抱给了梨花，在金丹阳耳边轻轻说道：“郡主，梨花抱小小姐去夫人那儿了，你再睡会儿，等朱管家来了，奴婢再叫你。”
金丹阳动了动，嘟囔了一声：“好。”
涉家宅
一夜好眠的穆婉婷早早的就收拾了自己要去季望年那里等候差遣，却被涉老身边的童子半路拦下，带到了书房里。
穆南被挡在门外，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姑娘进了房门，心里七上八下，如果姑娘猜的没错，今天那件事便会有结果，但能不能如意，只能看天意了。
穆婉婷进去之后刚走了两步，就听到一个声音问自己：“这样懂事知理的丫头，穆周明怎么就舍得不要了呢？”她看了看这个房间，居然没发现人在哪儿，正和挡屏后头一览无遗，除了几幅字画和几个花瓶，连个隔间都没有，不过有一个东西倒是听不符合这里的气质，明显是非常贵重的一个瓷瓶中，居然插了一把干艾草，这是什么意思？
“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呗，有什么想不通的。”说起她那个爹，穆婉婷是本能的就想回避，她站在房间中央，继续说道：“涉老真是名不虚传，足不出户也能手眼通天啊。”
“你这性子可跟穆家不太像，如果你娘当初有你一半的果敢，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啊。”穆婉婷不接话，她印象中的娘，已经很模糊了，“婉婷，你爹虽然只是个知州，但他勤勉上进，总有一天会位极人臣的，你祝贺样轻易的就放弃，真的不后悔吗？”
“小女多谢涉老的关心，但是，小女的路自己会走，将来是好是坏，也不一定呢，小女的爹岁数大了，烦心事本来就多，如今他儿子也长大了，一颗心全在他身上，哪里还有空管别的？小女已经十五岁了，这意味着什么，涉老比小女清楚。”
“你的请求不过分，老夫允了。”
穆婉婷错愕，微皱眉头，“可小女还什么都没说呢。”
“你想说的，老夫都知道，即便你是东明最出众的才女，仅仅十五岁就拿到了六十六根木簪，可以你的资历，是不可能被破格接收到帝国学院的，但是，老夫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去帝朝学府做医药老师，等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便来参加大试吧。”
“可是。。”
涉老发出一声轻笑，“如果不是看在你还算知情知趣，这一次机会你都是没有的，你既然被东明学府的府丞所厌弃，就该知道，你不会得到推荐，也不会又任何机会了，来找老夫，不过是你最后的希望。”
“不要想着拒绝，小丫头，有骨气是好事，但不能自负，人呀，得学会妥协，就算你觉得自己医术了得，一个人也能闯出一番天地，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真正的境况远比你想的，要残酷的多，如果你总想凭借一人之力就成就大业，那你不该离开你爹，即便他另娶，你受尽委屈，可有他的身份护着你，都比在帝朝城好过。”
涉老一番话，让穆婉婷用了好几年建立起来的自信瞬间崩塌了，“我不信！”她倔强的说道。
“你不是第一个不信的人，可即便你要证明你自己，也没有机会了，你知道老夫的涉家宅，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吗？从你踏进来的那一刻起，整个帝朝城的人便知道了你的身份，从今往后，你只有穆丞相孙女这一个名字，穆婉婷，没人会记得。”
“你救了丹阳郡主的女儿，金陵侯府会记得你这份情，从今往后，你可以依靠，毕竟那里，比你那祖父。。”
“小女记住了。。”
“看来你也清楚，这穆家有你这么个明白的，也不错。”
穆婉婷的双手冒出了一层冷汗，她突然觉得这个地方真的是冰冷刺骨，“小女的祖父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涉老知道他的去向吗？”
“。。。”
“小女有一个请求，希望涉老看在小女祖父的面子上，答应小女。”
“。。。”
穆婉婷连着两个问题都得不到涉老的回答，便能心虚起来，刚要再次发问，门口的小童突然出现在了距离她十步开外的地方，小声说道：“涉老已经离开了，穆姑娘，等会儿金老侯爷来，你可以随他一同回侯府，涉家宅不接待外客。”
穆婉婷冷笑，“涉家宅不接待外客，难道侯府就接待了吗？”
小童面无表情，“穆姑娘要照料侯府云溪小姐的伤，怎么能算是外客呢？”他侧身，“穆姑娘请。”
穆婉婷紧捏着双手，快步走了出去，穆南看她出来，着急的上来询问，却被小童打断：“季老将军那里还要请穆姑娘费心。”
“你们。。。”穆南想要理论两句，却被穆婉婷一把拉住，她看了看冰雕一样的小童，往季老将军的房间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