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无声的禅房中，申凤儿枯坐在圆桌前，神情悲伤无助，耳边是肆虐的狂风拍打着窗棂的声音，每一下，都让她心慌意乱。她醒来的时候，一切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可是梨花却显得比平常要紧张的许多，连在前头时候也的可庆都在门外不停的喘息着，气氛压抑的可怕，她原想着，是不是丹阳又不听话，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儿，没想到，竟然是母子两个一起不见了，还有蔷薇，陈尸屋外，一道触目惊心的刀痕，让她险些昏死过去。
外头传来些细碎的脚步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带来了令人窒息的紧张感，申凤儿急忙起身，就见梨花一头的冷汗的进来，那股绝望涌了上来，“找到些什么？”
梨花的脸色整个是苍白的，“没有，而且外头出了大事，整个法音寺的师父，全都死了。”
“什么！”申凤儿眼前发黑，跌坐了回去，片刻之后，她捂着心口，低沉着声音问道：“也是刀伤？”
“不，看样子，是毒。”梨花脑海里闪现窗户了那些暗红的血迹，“夫人，现在怎么办？”
“如果是冲着侯府来的，为什么偏偏只掳走了丹阳和云溪呢？”
“奴婢看，根本就是冲着郡主来的，所以蔷薇才会死。”
“要是只冲着丹阳也就罢了，为什么偏偏不放过这满寺的师父呢！”
“夫人，让可庆先回去报信儿吧！”
申凤儿的脑子一片混乱，等可庆去报了信儿，依着侯爷的性子，一定会集结了大队人马冲上来，到时候怎么办？这里发生的一切瞒不住，丹阳被歹人所掳，这辈子算是彻底完了，寺中僧人被杀，虽然与她们无关，可到底好还是和侯府脱不了关系，好不容易才从旋涡里脱身而出，竟然又要被世人所误解吗？
“夫人！”梨花急切的跪了下来，“再晚些，郡主恐怕性命不保！”她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子时，郡主屋子里的血渍早已半干，蔷薇的尸体也早就冰冷僵硬，她在可庆跑来之前，收拾了自己和蔷薇，只为了最后的一点尊严，这才将夫人叫醒，毫无疑问，郡主是被掳走的，那个人是谁，她心里能猜个大概，而且，她认为，连夫人都是猜得到的，但是，夫人还是一样，总是会先想到这些事会给侯府带来什么影响，可多想无益，再想下去，说不定郡主就没命了！
“什么人！”门外的可庆高喊出声。
梨花起身拉住了申凤儿，不敢挪动脚步。
“我家主子是季老将军的孙儿季凌云季少爷！”凌锐高亢的声音在此刻寂静漆黑的寺院中，犹如一道曙光，照亮了她们惶恐的内心。
“原来是季少爷！”可庆施礼，“夫人正在里头。”
“恩。”季凌云微微应声，朝着昏暗的禅房走去，还意外的多问了一句，“你们还好吧？”
可庆苦笑，“就是多吃了些迷药，没事，多谢季少爷关心。”
“把侯府的马车停到门口，去吧。”季凌云吩咐道，可庆却犹豫了一下，但被凌锐凌厉的眼神看了一眼，惴惴不安的走去了外头。
“侯夫人。”
这声音既熟悉，又很陌生，但还是让申凤儿安心了下来，“你怎么会来这儿？”
“路过。”
“季少爷还真是有趣，这大半夜怎么会路过这里？”
“那侯夫人呢？寺院中都是死人，侯夫人怎么还能如此平静的待在房里呢？”
“他们为何而死？”
“因为金陵侯府。”
“你胡说什么！”梨花攥紧了申凤儿发软的手臂。
季凌云打量了一番梨花，冰冷的说道：“王祥林擅自回帝朝城，不过是因为他与丹阳郡主的私事，却行踪败露，连累了法音寺一众僧人无一幸免，难道，与侯府无关吗？”
“王祥林？”申凤儿的嗓音颤抖起来，“他竟然回来了？那丹阳？”
“丹阳郡主意外坠崖！”
申凤儿两眼一黑，倒在了梨花怀里，梨花痛哭起来，“夫人！夫人！季少爷，你可有见过侯府的小小姐？”
申凤儿嚎啕一声，“该死的王祥林！为什么丹阳还是没躲过去！他人呢！季凌云，还有云溪，你有没有找到她！她怎么样了？”
“王祥林已经就地伏法，明日一早，夫人会在城门口看到他的尸体，至于丰硕县主，如今，还不好说，她身受重伤，生命垂危。”
“云溪！我的云溪！为什么要受这些苦！季凌云！你都看到了，为什么不救她们！”
季凌云唇角一动，“侯夫人难道不是该问，丰硕县主是被谁所伤吗？”
申凤儿冷笑道：“如同上次被人贩子所掳一样，我听到的，和事实永远相差太远，我不在乎她如何受伤，只要她能活着就好，她如今在哪儿！”
“将军府。”
“好！好！好！”申凤儿平复着情绪，但仍旧是平息不下快要跳出来的心，“今晚的事，你打算如何处置？”
“自然，是要如实回禀帝君。”
申凤儿看着他，面露哀切，“能不能不要把丹阳的死因公之于众？她受了太多名声的苦，若是死后还被王祥林拖累着，实在是太可怜了，既然已经和他没了关系，就别再让世人的流言蜚语折磨她了好吗？侯府会以丹阳郡主病故发丧，求季少爷成全。”
“难道她病故，就不会又流言蜚语了吗？”
“至少，比起自尽或者胁迫，病故的理由，更能让世人同情，如同她逼不得已休夫离开王家一样，这不是她的错，而是王家冷情薄性，毁了她的一生。”
季凌云后背的双手攥紧成拳，“既然是侯府的事，就全凭侯夫人做主吧。”
“主子！外头都收拾干净了。”凌锐进来回禀。
季凌云看了看天色，说道：“老侯爷如今在将军府做客，侯夫人可随老侯爷一同回侯府去，必然不会招人口舌。”
“丹阳的尸身？”
“无迹可寻。”
申凤儿又默默垂泪，外头落下了雨点，冰凉的风吹进来，让她遍体生寒。
“上马车吧，我会叫人一路护送你们回去。”季凌云转身走了出去。
梨花吹熄了桌上的油灯，扶着申凤儿出了房门，眼中再无原先的波光，只有一片死气，待二人坐稳，梨花扭头问道：“季少爷，可以求你一件事吗？”
“那小丫鬟，明天一早，会送去给侯府交给朱东。”
梨花点头，“多谢季少爷。”
马车的门在关上的那一刹那，只见申凤儿又探出头来，“我们来这里，没有多少人知道的，你就权当没有看见我们吧。”
“侯夫人大可以活的轻松一些，有些事，真假如何，没有人在意的。”
“这世道，总是真话当假话听，假话当玩笑听，玩笑说的好了，便成了推都推不翻的真理，我不求有谁记得丹阳的好，不要恶意诋毁她，便够了，多谢季少爷。”
马车徐徐而动，季凌云翻身跳上了房顶，与夜色中，往前头的禅房去了，凌锐刚才还说了一个消息，今日迎他上来的小沙弥，还活着。
马车中，梨花仍旧是余惊未消，但申凤儿比她更加惊恐，甚至正襟危坐，好一阵都不挪动身子了，她只好随意只好了个话茬说道：“夫人，季少爷好像又和夫人生疏了不少。”
“他又何尝和别人亲近过呢？就连丹阳，也被他骗了。”
“今晚的事情，他为什么要如实回禀给帝君呢？要回禀，也该是侯爷啊？”
“难道你不知道，他和帝君的关系，有多亲近吗？侯爷不趟这趟浑水也好，王祥林擅自回帝朝城的事情，本来也不是侯府能插手的，一步小心，恐怕还会被说成是为了给丹阳郡主解气，私自报复呢！可这王祥林，实在是太狠心！怎么说也是相处四年的夫妻，竟然会因为一个妾室下如此毒手，这都是命啊！丹阳的命，到底不是好的。”
梨花抹了一把眼泪，“真没想到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郡主，小小姐。。。那是他亲生的女儿啊，他怎么舍得？”
申凤儿冷笑道：“他要是舍不得，也走不到今天。”她呼出一口气，肩膀松懈了下来，“马车上有水吗？”
梨花擦拭掉了脸上的泪珠，“有的，东西都在，奴婢没有往下拿。”
“冷的就好，你也受了惊吓，好好的休息一会儿吧，对了，你身上怎么这么脏啊？刚才我都没注意，可是摔到哪儿了？”
梨花尴尬的笑了笑，“可不是摔了吗，看到那样的场景，奴婢没有昏过去算好的了。”
申凤儿接过水杯一饮而尽，平躺了下来，她虽然睡不着，但是必须要养足了精神，毕竟，天亮之后，才是事情的开始。怀里的平安符抵住了她的心口，她默默的念了两句佛经，心中只愿金晨和涉老可以一路平安。
雨势渐大，季凌云站在禅房门口遥望天空，心中百感交集，他自问安排的万无一失，但果然还是无法预知未来，意外横生，竟然会如此猝不及防，丹阳郡主的死讯，他该怎么像帝君回禀呢？
“主子，侯夫人已经被吓得半死了，主子还说这些性命因为侯府而亡的话，是不是太没人情味了？毕竟主子从前也受了不少侯府的照顾。”凌锐小声说道。
季凌云冷冷的看了过去，“难道，你要告诉她，一切，都是因为我吗？”
“属下不敢。”
“让岁星带着他手底下的蠢货自去讨罚，一个月之后，我要知道剩下那个人的消息。”
一个月！凌锐只能哀叹岁星好可怜了。
“那小沙弥情况如何？”
“醒了，他晚饭没吃多少，所以，中毒不深，服用了解毒丹已经大好了，就是接受不了现在的情况。”
“把消息散出去，法音寺的僧人外出远游，再把山门关了，让他等方丈大师换回来吧，给他留一块牌子，有事，去将军府找季管家。”
“是。”凌锐转身而去，只要这清静之地任然清净，便还是会求佛祈愿的福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