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好久不见----
我之所以要来望断山，是因为在望断山上的吞海渊是一个删号点。传说的删号点只有三个地方——而这三个地方都不小，而吞海渊排名第二，有九千里长，两千五百里宽。----
说到删号，就要提到阎王，因为只有删号才能看到他。说起来，已经好久不见了，上一次见到也是五年之前了。----
而要见阎王的话，那之前所有奋斗与努力，几乎都会消失，所以在传说里，‘送你见阎王’这句话，还是挺有威慑力的。----
没多久，我们到了望断山山顶，吞海渊就在眼前。这里，除了风和山崖还有我们，没有花草树木，没有其他生灵死灵。只要纵身一跃，我便可以和身后那无尽喧嚣告别。----
头顶紫月之下，狐族更加灵动的神秘，似乎天地也想让我们在最好的时刻凋零。----
“你去过地狱吗？”莫潇月突然问道。----
我转过头，看到她正看着吞海渊，眼中有着刺激和兴奋，和我第一次来这里一样，毕竟是新奇的事物。----
“去过啊，怎么没去过，不过上次去也已经是五年前。”我回道，“而且之前每次去，都回会去看看阎王，想想都过了五年，时间过得还挺快。”----
莫潇月没多想其中的意思，“我还没去过呢，更别说见阎王了。等下到了黄泉路，你跟我讲讲里面的一些东西吧。反正都一起跑了这么久，我们也算是朋友了。”----
“嗯。”我应了声，随后道，“不过还没听过黄泉路可以一起走的。”----
莫潇月拉住我的衣袖，“或许手握一起就可以了吧？”----
我想了想，道：“这个，我见了阎王那么多次，他也并没有告诉我这样可以一起走黄泉路。”----
“别逗我了你，阎王会跟你说话？鬼也不信呢。”莫潇月一幅我才不会上当的睥睨模样，“这种事情，试试不就知道了，真要不行就不行呗。”----
我想了想，似乎也是这么个理。行就行，不行就不行。----
“好。”我同意了这次握手请求。那只手软软的，凉凉的，感觉很舒服。----
只是还没等我多体会这感觉，手都还没握热，就被拉下了悬崖。我不由有些无言，还没见过哪个这么急着去见阎王，我第一次去见阎王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兴奋。----
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也有个女孩这么活泼，大概这样的女孩，都挺好相处的。说起来很久了，好像也不是蛮久，只是在传说里，这才一年多，却已经过了足足五年多了，人生又有几个五年，自然觉得久了。----
很快，一切都被吞没，黑暗中，似有谁睁开眼来，看了这里一眼。难道说，多年未见，是阎王想我了不成？----
一切都安静下来，我的视觉、听觉还有触觉，都一片死寂。我看了眼包裹，点莫名其妙，里面居然有东西。----
渐渐的，四周有了丝丝光亮，那是远方的蓝光。依旧没有声音，手上却传来了软软凉凉的感觉。渐渐有了焦距，我看向身侧，莫潇月居然真的在身边，这倒是一个发现，可惜这游戏没有成就这一说，不然应该能拿些首次一起走黄泉路这项成就，毕竟谁没事来尝试握手删号这等无聊的事情？----
“好安静啊。”莫潇月说着，我感觉到手中那凉凉的感觉有点僵硬，有点用力，然后又松开了。----
握手这种两个人的事，一人取消自然就会断掉了。----
“走吧，黄泉路要走很久的，我跟你说说地狱有什么可以玩的。”我说着，向那蓝光走去。----
一声慵懒的声音传来，是莫潇月打了个哈欠，随即她道，“好啊。现在是要往那个蓝光那边走是吧？那边是什么地方。”----
她三步并作两步，跟了上来。----
“那蓝光是忘川水发出来的光芒，往那边一直走，就可以到地府。”我介绍着，“地府其实玩的不多，这要走半小时的黄泉路，就只有遍地黄沙，即使走得再远，也不会碰到其他来投胎的人。”----
莫潇月搭话，“但地狱看起来不小，应该总有点玩的地方吧。总不能就是漫天黄沙一条忘川一间地府就完事了吧？”----
“差不多也就这些了，不过也没有这么简约。地狱又称鬼界，和我们在的灵界一个级别，大小也差不多，只是黄泉之路占据了很大的位置。”我道，“黄泉之路后是鬼门关——一个个黑色的关隘，有鬼兵把手接引。然后就是地府了，地府是最大的城池，看不到尽头，估计也有几万里吧。不过有鬼雾传送，进地府出地府都是鬼雾传来传去，在鬼门关和地府里说话可以，但不能乱走，不然会被绑。”----
对于这些，我自然是很有经验的。----
“那还挺没意思的。”莫潇月神色耷拉，“那奈何桥忘川水孟婆汤三生石什么的东西总有玩的吧？”----
我点点头，“去阎王那里走个过场之后，就是要去忘川了。忘川水就是孟婆汤了，孟婆和阎王一样不喜欢说话，守着一张放着忘川水的桌子在奈何桥前的河滩上，在她身前五六米的地方，有三生石，能映照前世今生，黑白两色的，坑坑洼洼，中间是平整的，把手放上去就可以看到前世来生了。”----
我顿了顿，“河滩黄沙上，遍布彼岸花。花细红的，叶狭长的，很好看，不过花开的时候叶枯萎，叶生的时候花凋零，此岸的花要是盛开，彼岸的花必然是落了，挺神奇的。”----
“这么听来，倒是有点好玩。”莫潇月应了声。----
漫漫黄泉路，两个人一步一步走着。地狱里的确挺单调，就这么寥寥几句，也就说完了。----
清脆的声音传来，莫潇月望着前方，轻轻哼着不知名的曲调，倒是让着黄泉路多了点生气。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也是自己哼着歌，打破那宁静的极致，让时间能够好过一点，只是比起她的声音，我的声音应该很难听吧。----
过了黄泉路，入了鬼门关，进了地府阎王殿。----
莫潇月终于看到了其他的生命——虽然鬼兵只是一个死灵，但总归是能动的生命。她挺高兴，问我，“叶韵，这鬼兵会说话吗？”
我正要应答，却听她的惊呼声传来，“你看你看，这个鬼兵看了我一下，还翻了个白眼。”----
“嗯。”我应了声，心中也觉得有点意思，刚刚走在我们前面的鬼兵的确回头翻了个白眼。----
但这点兴趣不能表现出来，不然估计会吵很久。----
“说不定阎王见了你还会说一句好久不见呢。”果然，莫潇月继续唠叨着。----
很快，我们来到了阎王殿。大殿很空旷，数百米长宽，生了铜绿的柱子，蓝色的无根火盆，黑色铠甲的鬼兵，暗红色的案台和阴森冷酷的鬼头浮雕扶椅，四周一片漆黑。----
银光闪烁，我俩写完转世文书之后，就站在原地等候着。我准备转世为道族，进入天山玄宗，我五哥就在那儿。莫潇月准备去人族修医师，她说她之前主要研究药理药方，只是没有什么经济，三年也就是三品炼药师。----
过了一会儿，除了那鬼兵还没人来，莫潇月问我，“鬼王什么时候来？”----
“我们来了阎王殿十五分钟后，他进门后千万别再说话，不然鬼兵的警告能把我们震晕。”我回答。----
“鬼王长什么样子？”莫潇月继续问。----
“和一般鬼兵一样，不过你稍微留意一下的话，就能看到他黑色铠甲上面的黑色印章。”我继续答。----
片刻之后，门口进来一个身影，和鬼兵自然一样，而腰间那枚印章还是老样子挂在左侧。和鬼兵一样，阎王爷没有气息，闭上眼睛似乎只有我和莫潇月一般。很快，阎王坐在了扶椅之上。----
正在我以为他要拿出印章盖章的时候，他却看向了我。----
“你身上有什么东西？”阎王不仅看我，还说话了。----
“哇，阎王居然会和你说话。”莫潇月惊呆了。----
别说她，我也差不多惊呆了，只是心里还有一份期待。虽然有所准备，但手还是有点发抖，将包裹——也就是手上的天心玉戒中的两件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颗黑色珠子还有一粒黑色的眼泪状水晶。----
阎王走了过来，抚摸着我手上的这两件东西。而我手心已经出汗了，生怕阎王和我好久不见后心情激动然后杀人夺宝，让我好几天进不了传说，那可就难受了。----
好在他只是摸了摸就收回了手，叹息道，“几百年没看到这东西，久违后相见，却不见故人了。”----
在他的眉间，我看到了一股悔意。----
“既然再见，也是有缘，小子，我帮你将这两个东西解封了吧。”阎王说。----
我不敢说话，而且他也没等我回答，他说的就是一个陈述句。----
突然间，阎王殿里变得鬼气森森，一个个骷髅虚影出现又消失，我第一次感受到阎王的气息。----
突然，虚影消散，大殿更加寂静，连我和莫潇月的呼吸都能够听得见。----
一道道黑色的液体从阎王身体各处渗透出来，那黑色液体并不恶心，而是十分幽深冰冷，我眉发间似乎都结了霜。那些液体不断的流向我手中的两件物品中，两件东西渐渐服了起来，过了好久，那些黑色液体有回到阎王体内，当最后一滴黑色渗入阎王眼眸之时，两件东西也落回了我的手中。----
两件物品形状依旧，只是珠子不再是黑色，而是有黑白两种颜色在里面流转着，而眼泪也变成了暗紫色，有一股淡淡的悲意。而之前什么显示都没有的地方，现在有了它们的名字：轮回之眼，晚霜之泪。----
阎王坐定，道，“这两件都是永恒之物，可来回三界。晚霜之泪是我妹妹的东西，如今看到，也算划上了个句号，就帮你解封这两件东西了。不过晚霜之泪，只允许女子使用。”----
听阎王发话，我查看了眼晚霜之泪，有介绍：上代忘川使本命法宝，免疫忘川水，可以操控忘川水并拥有庞大鬼力。现为受损状态，部分功能失效。----
免疫忘川水，就是再怎么投胎，也是原来的血脉。限女子使用，而我如今被逼到删号，除了大哥他们，能信任的人，还有几个？----
“喏，这个给你了。”我把晚霜之泪递了过去，“做医师，就做狐族的医师。”----
晚霜之泪还是无主之物，莫潇月也能看到它的功效。虽然不怎么追求力量，但也能知道这东西是何等的珍贵。
“你也听到了，只能女子使用，我没有女子朋友，或者说女玩家朋友。”我继续说道，“而且虽然同为永恒之物，这轮回之眼比这个要大，也更厉害，你要帮我保守秘密。”----
“哦。”莫潇月拿了过去，银色妖力炼化。----
顿时，晚霜之泪如同融化了般，化作水滴融入她的手中，化作一道暗紫色的气流，在她眉心汇聚，化作一道紫色的水滴。阎王身前的案台上，莫潇月那份转世文书上蓝光氤氲，化作云雾消散了。----
阎王在我的转世文书中盖下了印章，没再多说什么，只身离开了。红光一闪，我的转世文书烙印在天地间，消失不见。----
“走吧，准备去投胎了。”我说着这，收好轮回之眼，向外走去。----
鬼兵带着我们走在阎王殿外漆黑的青石道上，渐渐有迷雾飘来。----
“叶韵，什么是拾取绑定啊？”莫潇月在我身侧问道。----
“拾取绑定就是只要拿到这件东西，就只属于拿到的这个人了。”我道。----
“哦，这样啊。既然这样，你还要给我封口费干什么？轮回之眼不是只会属于你了吗。”莫潇月想着刚才轮回之眼解封还没落到叶韵手中时好看的样子，“不过轮回之眼真用起来，应该会很厉害吧，要是拥有所有血脉，想想就了不得啊。”----
我白了她一眼，“那也得有命用才行。”----
“既然你让我继续做狐族，我也承下这份恩，你要什么回报？”莫潇月绕着鬓间银丝，“正所谓，有恩不报非君子。”----
“这个以后再说吧。”我摆了摆手，只是周围的雾越来越浓，也不知道她看不看得到，“而且你的爱好是药理我的爱好是玩，你好好学医就行了。”----
莫潇月摇了摇头，道，“我学药理也是打发时间，人要是要死了，这些也没什么用处。反正我也是打发时间，要不这样，你教我炼药，我做你的专职医师吧。听说仙灵蜜是件很厉害的医疗宝物，你要的时候跟我说就行。”----
“随你。”我随口说着。----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莫潇月说着，又打了个哈欠，估计是太累了。----
我也打了个哈欠，玩传说以来，就没有这么累过。逃跑了三天两夜，虽然有大量的灵药支撑，但疲惫感是灵药所减缓不了的。----
浓雾散去，入眼的是一道蓝色的河流。前方几十米外，一个黑白色石头在哪里默默的躺着，一朵朵血红的彼岸花在它四周艳丽的开着，蔓延整个河滩。不远处，一个满头银发的妇人倚在一张八仙桌旁，目光慵懒的看着忘川，不知道在想什么。----
三生石前，我将手掌放在中央，顿时黑白色从掌心处荡漾起来，渐渐黑白不分。我思绪坠入其中，耳畔隐约传来莫潇月的惊叹声。----
一次次跳崖删号的经历再次浮现，像是再亲身经历一般，却已知道了结果。----
成为狐妖之后，我才算安定下来，好好做我的狐妖。高超的医术是狐妖天生就应有的，还有那美丽的容颜。我也在传说里面认识一个有一个朋友，有玩家，有NPC，而他们的区别只是能不能复活，仅此而已。----
看着那些结交有翻脸的朋友，越是交心，刀剑刺在心上，才更痛。什么人情冷暖，什么时光荏苒，在传说里，我的体会是那么清晰，最后纵身一跃，只剩下我站在三生石前，一脸怅然，都忘了看来生。----
“来来来，我也来玩玩。”莫潇月一把把我推开，也不顾脚下这些脆弱的彼岸花。----
我摇头无语，没说什么。----
在三生石上，从一幅画面开始，那是在浅紫色的天空下，一个长满青苔的木屋里，一个紫色宫裙女子，一个红袄小女孩的画面。一进传说就是狐族，也挺让人羡慕。一幕幕过往在那里随着时间放映着，直到平静的生活突然被打破，茫然而又绝望的逃亡着。----
跳崖之后，天光又再次亮起。还是那一片淡紫色天空下的美丽画面，系统大神的确什么都知道。----
“这个玩过了，该走了。”我说道。她眼睛微红，脸颊上有点点泪痕，好像哭了。----
也对，毕竟是女生，又不是挺好强的那种。----
“叶韵，等我完成试炼后，就去天山玄宗找你吧。”莫潇月仰头喝下孟婆汤。----
我摇了摇头，道，“你没有路费。”----
“可是，是我找你学炼药，自然是我来找你。而且狐族出入口不固定，你又找不到我。”莫潇月条理分明。----
她说的有理，于是我点了点头，端起了忘川水。----
这时，孟婆突然开口了，“主人，您喝忘川水并不会有什么变化。”----
正喝水的我顿时呛到了，今天真是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吓我，我真的是要虚脱了。----
莫潇月大抵是看我可怜，就没再多和孟婆搭话了，只是笑着看着我。----
我喝完水，立马走上奈何桥，向彼岸走去。在蓝雾中，我感受着银色的长发变短，灵敏的感知消退，渐渐地，越来越模糊，快要睡着了。----
身后，隐隐约约传来不知道谁的声音，说的好像是：恭送，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