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张妈妈就一直拿眼角的余光在瞥着莫云嫣的脸色，这会儿见她发问，犹豫再三还是带了三分讨好七分遗憾道，“大小姐，这一次夫人下手也真是够狠的，差一点就把崔姨娘当场逼死了。”
烛火的映衬下，莫云嫣的面容清新雅致，可是落在眼睛里，却有些鲜明的叫人心惊。
她看了张妈妈一眼，却是惋惜的摇了摇头：“看来妈妈的心思还是不在我这儿的！”
张妈妈一惊，连忙跪下去道：“是奴婢自作主张，透了消息给夫人，可奴婢却是一心一意为着大小姐打算的，没有提前和您通气也是怕您心善，会不忍心对崔姨娘下手。”
崔姨娘和齐掌柜之间的关系一直都藏的极为隐秘，莫云嫣会知道，也是因为前世的机缘巧合。
若不是张妈妈从她这里拿了消息卖过去，江氏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一重的。
“是么？”莫云嫣淡淡的看她一眼，“可妈妈你以前到底也是母亲房里的人啊！”
“大小姐，夫人是个容不得人的，经过上次那件事奴婢也算是看清楚了，现下奴婢唯一能依靠着的也只有大小姐您了，绝对不会存旁的心思的。”张妈妈道，“那崔姨娘居然设计陷害大小姐，她的确就是该死，奴婢这样做也是为大小姐出一口气啊！”
“张妈妈你起来吧！”莫云嫣犹豫着，半晌才叹了口气。
“大小姐——”张妈妈心有余悸的抬头看着她，却没有马上起身。
“起来吧！”莫云嫣道，面有忧色，“张妈妈你也别怪我苛责你，你也知道，在这个家里我没什么根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次的事若是传出去，崔姨娘那里她是罪有应得，我没什么对不起她的，可若是为此和三妹妹之间起了嫌隙，没得影响到我们姐妹之间的感情。”
“大小姐放心，这消息奴婢是通过旁人的口递给夫人知道的，没人知道和咱们有关。”张妈妈立刻道，犹豫了一下便爬起来凑到莫云嫣身边献计，“这一次崔姨娘和夫人之间也算是正式结仇了，横竖夫人是不准备叫大小姐您好过的，不如就趁这个机会，咱们去和三小姐还有崔姨娘那边打好关系，日后您和三小姐姐妹之间多走动着也好。”
莫云嫣看她一眼，张妈妈扯出一个笑容，可谓憨态可掬。
莫云嫣却未作答，顿了片刻突然问道，“二妹妹的病好些了吗？”
“说是已经好些了，不过还没有痊愈，大夫让在屋子里养着。”张妈妈道，还是想提莫欢欣的事，“那三小姐那里——”
“崔姨娘才刚出了事，府里头多少人盯着呢？我们这就凑上去就太明显了。”莫云嫣道，崔姨娘那人她并不想结交，“不过二妹妹病了多日我还不曾去看过，巧玉那里的礼物早就准备好了，明儿个张妈妈就代我先走一趟吧。”
“是！”张妈妈应着，心里虽然纳闷莫云嫣怎么突然对莫欢雪上心起来却没敢问。
接下来的几天都相安无事，只是莫欢雪的病情在眼见着就要痊愈的时候不知怎的，一夜之间突然复发，不得已只能继续被禁足养病。
消息传来的时候莫云嫣不过微微一笑——
很显然，南宫方天肯定是又来过了。
“二小姐这病也真是奇怪，怎么反反复复的，看着就叫人揪心。”张妈妈狐疑不解，试着来探莫云嫣的口风。
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是眼见着莫云嫣几次都在绝境之下化险为夷，也不得不信这个邪了。
“古大夫不是说现在她的病情能够控制，没什么妨碍吗？既然妹妹病着，这几日妈妈也多去她那边关照一二，好歹是我的一点心意，省的落人口实。”莫云嫣漫不经心的垂眸继续翻看手中书本。
“还是大小姐想的周到，奴婢知道了。”张妈妈应着，正犹豫着要不要退下，外面巧玉就进来通禀说是刘氏和莫欢歌来了，老夫人让去她那里叙话。
对于这个性子开朗的堂妹，莫云嫣打从心底里喜欢，当即便换了衣裳过去。
屋子里江氏和莫欢欣也在，但是最近家里事多，老夫人的神色一直恹恹的，虽然大家都在极力的找话茬儿，气氛却始终有些尴尬不自在。
简单的寒暄了几句，莫云嫣见刘氏的脸色不好就开口问道：“我看二婶的精神不大好，可是身子不适？”
刘氏还没说话，江氏已经笑吟吟的开口：“你二婶是贵人事忙，她府上马上又要添丁了，她这个做主母的自然操劳的紧，难免疲累。”
莫云嫣一愣——
莫骧身边是有几房姬妾的，可是最近半年却没听说有谁怀孕了。
莫欢歌闻言，脸上马上现出几分怒色，刘氏却就势压住她的手接口道，“难为嫣儿你还记挂着我，我只是偶感风寒，休息几日就没事了。”
她说着便对老夫人道，“听说锦绣庄上这几日新来了一批苏绣锦缎，花样很是不错，我一直想采买一些送过来给嫣儿几个裁制春衫，可是这几日身子不爽利就给耽搁了，刚好这会儿凑巧，不如就让嫣儿陪着欢歌走一趟去挑一些吧。”
二房虽然是被分出去了，而莫骧也不过是在户部挂了个正五品的闲职，但是这位二老爷经商的手段却是十分了得，手下的几家铺子做的十分红火，银钱充裕。
江氏心里暗骂一声无事献殷勤，那边老夫人已经点头，“那嫣儿你就和欢歌一起去吧，多带上几个人，早去早回。”
两人应了便先起身告辞，坐在椅子上的莫欢欣眼神黯然的垂下眼眸。
两人出门坐的是莫欢歌的马车，马车不是很大，莫云嫣便把随行的丫头婆子打发到后面的车上跟着，但是莫欢歌的奶娘却执意跟着上了这辆车。因为是莫欢歌的马车，莫云嫣也没说什么。
自从在老夫人那里被江氏抢了白，莫欢歌的小脸就有些皱巴巴的，这会儿也不见好。
莫云嫣点了下她嘟着的小嘴道，“这是怎么了？这嘴上都能挂个油瓶了！”
“我只是气不过！”莫欢歌是个没心眼又藏不住话的，抓着莫云嫣的手气呼呼的刚要说话，她身后的奶娘却是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莫欢歌犹豫了一下，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样子便没有说下去，闷闷的道：“没什么。”
莫云嫣也不深究，两人闲聊起来，谈论起衣服首饰莫欢歌的情绪也很快就缓了过来。
因为要过闹市，街上人来人往，马车走的不是很快，大半个时辰之后才到了锦绣坊外面。
两人取了面纱戴上，被丫头婆子们拥簇着进了门。
彼时适逢正午，店铺里的人不是很多，也有四五拨客人在挑选布料。
这家店莫欢歌之前也来过几次，虽然她遮了面纱，伙计却是一眼认出她身边的丫头，赶紧的就把二人请到了楼上雅间。
莫二老爷有钱，刘氏的娘家又是常州有名的富户，出手大方，在权贵圈子里也很有体面，出门在外可比江氏那个侯夫人的人缘要好的多。
那伙计的态度十分热情恭敬，叫人上了茶水，又吩咐下头的人去搬布料，间或拿眼角的余光打量一眼莫云嫣。
会和莫欢歌一起来的，定然也是哪位管家千金，他不好过问姓名却也很热络的招待。
不多时几个伙计就捧了二十余匹上好的锦缎进来。
时下正是春季，衣料的花色都比较亮眼，上面的花样做的并不是特别繁杂，看上去清新雅致，正适合年轻的姑娘们裁制春衫。
莫云嫣虽然已经不再是少女心思，但是身为女子，对衣裳首饰这些总不会拒之门外，那小二抱进来二十六匹锦缎，两人一共挑了十六匹，莫欢歌选了自己看中的四匹叫人搬上车，因为难得出门一趟还想逛一逛，剩下的就先打发人送回去忠勇侯府了。
两个人从锦绣坊出来，莫欢歌又兴致勃勃的拉着莫云嫣到对街的铺子挑首饰。
那些布料虽然是刘氏当着老夫人的面送给侯府活络关系的人情，但是拿人的手软，莫云嫣就想着送莫欢歌一套首饰做回礼，两人便一同去了。
莫云嫣看上的是一支银玉紫月簪，纯银打造，做工细致，尾部缀着的两颗紫玉珠子成色通透亦是上乘，很适合欢歌活泼开朗的性子。
“大姐姐你看什么呢？”莫欢歌见她驻足就凑过来，看着那两颗珠子也是喜欢的紧，眼睛一亮道，“这珠子的颜色真漂亮。”
“喜欢吗？”莫云嫣取了簪子在她发间比划了一下，“我送你吧！”
“那怎么好？是大姐姐你先看上的，我哪能夺人所爱？”莫欢歌捏着那簪子爱不释手，嘴里却不好意思的推辞。
莫云嫣笑笑，叫了掌柜的过来结账，不想那掌柜的看了却是一脸难色道：“两位小姐，真是对不住，这簪子已经有客人定了！”
“有人定了？”莫欢歌的脸垮了下来。
“真是对不住！”掌柜的陪着笑脸，“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咱们做生意的不能失了信用，您二位不如再看看别的吧，这边架子上都是这两天才到的新款式，说不定还有小姐喜欢的呢。”
莫欢歌还是有些恋恋不舍的握着那簪子，正在踟蹰的时候便听到身后一个响亮的女声传来：“既然这位小姐喜欢，那我便让给你吧！”
这个声音，莫云嫣是识得的，只是她会出现在这里就太不同寻常了。
那一瞬间，莫云嫣便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回头看去，一个紫衫华贵的少女正款步从二楼的台阶上下来。
那少女并没有戴面纱，模样生的十分娇俏艳丽，杏眼桃腮，嘴巴小巧，鼻梁高挺，一眼看去就是个美人胚子。
莫云嫣的目光微微一凝，视线却是落在她身后紧跟着下来的南宫方天身上。
莫欢歌有些意外，看着那少女。
那少女的神色傲慢，说是要让了簪子给她——
虽然语气还算和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觉得别扭。
“既然你喜欢，那我便让给你好了！”那少女努努嘴，瞥了眼莫欢歌手里的簪子。
莫欢歌愣了下，莫云嫣已经取了那簪子放回桌子上，微笑道，“君子不夺人所好，既然是这位小姐先看上的，我们也没有夺人所好的道理，还是不麻烦了。”
凭着莫骧的身份，莫欢歌能出席皇家宴会的机会渺茫，她是不认得南宫方天的。
可是南宫方天曾经拜访莫家，莫云嫣和他是打过照面的，因为对方的身份特殊，她也不好装作看不见，便象征性的和对方略一颔首，然后便拉着莫欢歌往外走。
紫衣少女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目光凌厉而窜上一抹阴狠之色，想要动作却被南宫方天一把拽住了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这边莫云嫣二人刚从店铺里出来，莫欢歌的奶娘就神色慌张的迎上来，焦急道：“小姐，夫人出事了，刚才管家着人来报，让您赶紧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