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云嫣本想推开他，但想想也是徒劳，便犹豫着放弃了抵抗。
她也不知道自己对这个男人是存了一种怎样的心理，心里虽然有着戒备，却莫名的并不排斥他屡次的接近，十分的矛盾费琢磨。
这一个吻，不轻不重，似乎是带了点缠绵悱恻的温柔。
南宫辰光也没做的太过分，只是执着的擒住她的唇瓣，舌尖扫过细细的描摹，一点一点在她唇上印染上他的味道。
莫云嫣不应和也没拒绝，直到他品尝的心满意足了自主退开。
见她神思恍惚的不言不语，南宫辰光不禁奇怪，唇瓣抵在她的额头上轻声道，“今天这是怎么了？有心事？”
“没！”莫云嫣下意识的回，稍稍往旁边别过头去，避开他的唇，“时候不早了，若是让人知道我在宫中滞留，恐怕不妥。陛下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一步了。”
言罢，就径自推开南宫辰光的胸膛，往旁边挪了两步整理衣物。
南宫辰光看着她的动作，突然觉得眼前这女子会给他一种若即若离的恍惚感，走神了一瞬，他突然开口道：“刚才在万寿宫，朕——”
其实他当时有过一时的冲动要站出来替她解围的，不过最后理智战胜了情绪，给压下了——
如果他出面，单太后定会立刻警觉，若是让单太后察觉莫云嫣和他站在了一起，对莫云嫣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所以，他不能动！
“我明白！”莫云嫣道，未等他说完已经接过他的话茬，“是我该谢谢陛下替我解围的，否则这会儿只怕我还在那里跪着呢。”
整理好衣物，她就不再逗留，神色自若的对南宫辰光屈膝一礼，转身出了亭子。
其实她心里已经隐约的有了一种感觉——
今天南宫辰光会那么巧去了万寿宫，八成是因为她的，否则他如果只是为了见单太后的话，什么时候不行，何必非要赶在这个节骨眼上？
本来莫云嫣也只是想着让单太后出了这口气，对方才能对她暂时消除芥蒂，可南宫辰光这么好的一个靠山送上门，她也就没有拒之门外委屈自己的道理，于是当机立断，利用他脱身了。
而至于南宫辰光要替她解围的原因——
她拒绝自己去继续深究。
南宫辰光没有拦她，只就负手立在亭子里，目送她的背影逐渐走远，直至最后隐没在林荫小路的尽头消失不见。
陆行从后面走过来，神色之间带了几分鲜有的忧虑，迟疑着开口道，“皇上，就算这一次形势所迫，梁王必须对莫家妥协，可是照他的心性，迟早都不会放过莫家的，覆巢之下无完卵，到时候莫大小姐的处境也不容乐观。”
以南宫方天的心胸，会把莫欢雪的作为记在莫培甚至整个莫家的头上都不为过。
南宫辰光从远处收回目光，看了他一眼，沉吟道，“那你觉得朕该怎么做？”
陆行一愣，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用一种一半惊慌一半恐惧的神情看着他。
南宫辰光的手掌在他肩上按了一下，错肩走过去的时候便是缓缓的牵动唇角露出一个笑容，道：“朕不怕这天下的悠悠众口，而史官手下的那支笔要如何运作也全都会由胜利者说了算，她现时或是将来的身份如何，这些都没什么妨碍，只是——”
连陆行都看出来了，他的确是对莫云嫣感兴趣，并且有意将人留在身边，可是他却迟迟没有表明态度，也没有这样做。
陆行以前以为他是不想落人口实，此时闻言就更加不解。
不过南宫辰光的私事他也不好过问，思忖再三只就隐晦提到，“太后将她的侄女接进宫来了，这是个极其不妙的讯号，其实如果皇上心里已经定了主意，不如就尽快促成此事，趁着忠勇侯府还在，莫大小姐的身份也名正言顺，正好——也可以借此断了太后的念头。”
南宫辰光的目光一沉，脸上神色也不觉得带了几分凛冽，警告性的冷冷一瞥。
陆行一惊，连忙告罪道，“属下失言，不该乱出主意。”
他是真的不明白，自己的这个主子一向都是杀伐决断，手腕强硬，可是如今到了莫云嫣的事情上却变得优柔寡断了起来，着实不合他的个性。
莫云嫣主仆三人出了宫。
坐在回去的马车上，蓝湄因为窥见了不该看的事，神色之间一直都略带几分尴尬。
莫云嫣知道她是为什么，却也不点破，只就神色自如的看着窗外的风景。
墨雪倒了杯水递过去，道：“之前在日头底下晒了半天，小姐先喝口水去去暑气吧。”
“嗯！”莫云嫣接了，捧着杯子慢慢的喝。
墨雪又转身去旁边的柜子里翻出一盒药膏，爬过去，道：“这药膏对治疗外伤有奇效，奴婢帮小姐抹一点吧！”
莫云嫣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就抬手摸了下自己的唇，再想到南宫辰光之前的举动便有些哭笑不得。
“小姐？”墨雪见她失神，就又唤了一声。
“哦！”莫云嫣回过神来，接过那药膏在手，“我自己来。”
说着就抹了一点半透明的药膏涂了。
墨雪收拾好了东西，莫云嫣突然想起了什么，就看向她道，“据说所知，太后的个性是极为喜欢安静的，怎么会突然想起要接自己的娘家侄女进宫伴驾了？”
上一世的时候单语乔并没有出现，没理由现在会突然蹦出来，一定是单太后母子又有什么新的企图。
墨雪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目光闪躲的先打量了一遍她的脸色才犹豫着开口道，“皇后一直没有立后或者纳妃的打算。”
一个不算是回答的回答，内里玄机便见分晓。
莫云嫣反应了一下，墨雪本来是绷紧了心弦等着宽慰她的，不想却见莫云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也真是难为太后这个做人继母的了。”
先是莫欢雪，现在又拉出个单语乔，这母子两个的花样果然是层出不穷，还是不肯死心。
只是不知道相较于当初压在莫欢雪身上的宝，单太后这一次又想拿单语乔来出什么药而蛾子。
不过么——
那单语乔的头脑和莫欢雪比起来，真是不妨多让。
墨雪和蓝湄互相对望一眼，对她的反应都大为意外，试着开口道，“小姐，这只是太后单方面的意思，皇上那里并没有——”
“我知道。”莫云嫣道，打断她的话。
她是真的没有多想，而在墨雪和蓝湄看来，不误会却是不可能的，回去的路上两人愈发的小心翼翼。
这边莫云嫣才刚回到忠勇侯府，还没来得及去老夫人处回禀进宫入宫的情况，就有下人来报，说是单太后赐婚的懿旨到了。
对象肯定是莫欢雪的，不过太后降旨，却必须得要全家人一起前往。
因为来人是江海，所以就连江氏也郑重其事的换了朝服被请出来。
莫欢雪回府以后就被送回了听雪楼，本来还一直惴惴不安，恐怕老夫人会找上门来秋后算账，突然听到宫里来人传旨的消息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一直到了大门口都还有点做梦一样不切实际的感觉。
江海宣读了圣旨，在听到单太后给自己的名分不过是个侧妃的时候，莫欢雪第一时间就已经尖叫出声：“怎么会是侧妃？”
她一骨碌爬起来，直接扑过去拽住江海的手，急切道，“舅舅，你是不是看错了？怎么不是正妃，是侧妃？”
她是武安侯府嫡出的小姐，南宫方天对她又分明有情，既然要赐婚，就理所应当是许以正妃的头衔的。
这个疑问，同样也是老夫人和江氏等人的心头大石，除了莫云嫣，所有人本来都的抱着期待来的，这样的结果下来，没有落差是不可能的。
看到莫欢雪这样上不得台面的模样，江海就尖着嗓子斥道，“放肆，还不跪下接旨？”
莫欢雪被他的疾言厉色吓了一跳，江氏连忙膝行过去，拽着莫欢雪重新跪下，示意她接了圣旨。
莫欢雪委委屈屈的捧着圣旨谢了恩，眼中有泪泫然欲泣。
其实以她之前的处境，如今能得一个梁王侧妃的位份已经算是苦尽甘来，可就是因为期待太高，这会儿反而没有多少欣喜了。
老夫人和莫培心里也是各自失望，但也还是不得不做做样子，赔笑对江海道，“江总管辛苦，请去厅中奉茶吧。”
“不了，咱家还有差事要办，就不留了。”江海道。
“哥哥，我送你。”江氏连忙道，她是有一肚子的疑问要等江海解惑，所以不等江海答应就已经跟了出去。
老夫人和莫培也需要她去探底，都没说什么。
江氏送江海出了门，挥退了江海的身边人就焦躁不安的问道，“哥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知道雪儿在这件事是处了弱势，您难道也没帮着疏通一下吗？”
江海对自己这个短视的妹妹异想天开的想法早就习以为常，见状也没什么好脸色，直接道，“若不是咱家给你们疏通，你以为这个侧妃的位置就是好得的？”
江氏大惊，面色惶恐道，“这——这是什么意思？”
“雪丫头当众闹了那么一出，你们自以为聪明，怎么就不想这却是明晃晃的打了梁王殿下的脸？”江海道，对这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是大为光火，“逼着梁王殿下娶她？你们母女两个当真是好大的本事，好大的能耐！”
江氏闻言，就是腿一软，一个趔趄险些倒下去，六神无主道，“哥哥你是意思是——你是说——”
这就是说南宫方天这是恨上了他们了？如果真是这样，莫欢雪就算嫁过去能得什么好？她还指望着借莫欢雪出嫁的事情来翻身呢。
江氏越想越害怕，忙不迭一把抓住江海的手，道，“哥哥，你可是我和雪儿唯一的指靠了，您一定要在太后娘娘面前替雪儿周旋一二，消了梁王殿下的怒气才好。”
“知道了。”江海不耐烦道，“咱家还有事要办，你对那丫头最好是多些管束，否则将来到了梁王府，也有的她的苦头吃。”
江氏心中狐疑，总觉得他是话里有话，还想再追问的时候江海已经没了耐性多留，上车离开了。
江氏一个人站在大门口，心里七上八下，有些浑浑噩噩的，反应了好半天才勉强稳定心神。
转身，却见莫云嫣正含笑站在门廊底下的台阶上含笑看着她。
江氏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道，“你阴阳怪气的站在这里做什么？”
说完就错过莫云嫣身边要进门，并且为了挑衅，错肩而过的时候还狠狠撞了一下莫云嫣的肩膀。
莫云嫣也不恼怒，只就看着江海马车离开的方向自顾慢慢说道，“江总管走的这么急，你就不好奇他这是去做什么的？”
江氏本来不想与她多言，此时脚下步子却忍不住的收住，戒备道，“你有话就说，别在我的面前装神弄鬼。”
莫云嫣莞尔，终于侧目看了她一眼，微笑道，“就说你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不懂得勋贵之家的规矩，这么多年了，竟还是没有丝毫的长进。你难道不知道，在大河国的贵族之中从来都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男子在娶正妻之前，为了以示对未来妻子的尊重，是不会正式纳妾的吗？”
诚然，陪房丫头不算在妾室一列。
江氏脑中嗡的一下，嘴巴张了几次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是说——你是说——”
“梁王要娶侧妃，自然也要同时定下来正妃的。”莫云嫣道，“不过据我推断，他如今是没心思单独替你那宝贝女儿摆一次酒席的，估摸着倒是有可能是和正妃的花轿同日进门，算起来表面上的排场至少是有了的，不是吗？”
莫欢雪不仅只是个侧妃，上头还马上会有一个正妃压着？再又得了南宫方天的记恨，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江氏的心里阵阵发凉，她虽然也想劝慰自己莫云嫣这死丫头是故意撒谎给她添堵的，心里却已经信了她的说辞，不安道，“太后给梁王定的正妃是谁？”
莫云嫣看她一眼，也不卖关子，只就红唇微启吐出两个字：“裴家！”
言罢就撇开她不管，转身进了门。
等在不远处的周妈妈连忙迎上来道，“大小姐，老夫人在锦华苑等着您过去呢、”
“嗯！”莫云嫣点头，“走吧！”“大小姐，老夫人心里正在不痛快呢。”见到四下无人，周妈妈隐晦的提了一句。
“嗯！”莫云嫣微微一笑，从容往前走，跟着她一起进了锦华苑，进门的时候才发现莫培也在这里。
老夫人靠在炕上，手里缓缓捻着佛珠，闭目养神。
莫培则是很明显的黑着一张脸，见到莫云嫣进来，原来就不善的面色更是阴郁三分。
“见过父亲。”莫云嫣上前行礼，然后转向老夫人道，“祖母，您找我？”
“嗯！”老夫人抬了下眼皮，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道，“你坐吧！”
莫云嫣走过去，侧身坐了，见到两人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于是就自主的开口道，“祖母的面色不好，是因为太后娘娘赐婚的懿旨么？”
“你这是明知故问！”还不等老夫人发话，莫培已经怒气冲冲的开口。
他霍的起身，气急败坏的指着莫云嫣道，“你说，是不是你今天进宫的时候对太后说了什么？是你记恨你妹妹，故意在太后面前挑拨了是不是？要不然怎么会只赐了一个侧妃下来？”
莫云嫣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莫培居然会生出这样的想法来，面对对方这样理直气壮的质问，她原本还觉得自己是该愤怒，可此时端的是半分脾气也没有了。
她抬眸直视莫培的面孔，道，“在父亲的心里，女儿就是这样气量狭小又卑劣的一个人吗？”
她是气量狭小，并且卑劣的手段也没少用，可是还轮不到莫培这样的伪君子来质问。
莫培见她顶嘴，更是怒火中烧。
老夫人见这父女两个就要掐起来，连忙不悦的喝止道，“你做什么这样大呼小叫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莫云嫣对梁王妃的名头没什么兴趣她是知道的，可同时她更知道，莫云嫣对江氏那两母女的态度，虽然她没有开口，但是在心里其实也是有着和莫培一样的疑虑的，怀疑是莫云嫣进宫之后对单太后说了什么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对于老夫人的心思，莫云嫣自然也是心中有数，只是在这侯府之内，她还不能同时把莫培还有老夫人都一并得罪，必须要拿老夫人来掣肘莫培。
老夫人坐直了身子，握住莫云嫣的一只手道，“你父亲是脾气急躁了些，你别放在心上，只是太后娘娘的态度咱们拿捏不准，你今儿个进宫，可有瞧出个究竟来？”
莫云嫣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神情却带着不加掩饰的苦涩，直接看向莫培道，“父亲，您就算信不过女儿，难道您觉得您的女儿会有那样大的影响力，能够左右太后娘娘的决断吗？”
她虽未正面回答，但这一句话却是立竿见影。
莫培一愣，面色却又紧跟着一僵，还是冷着声音道，“你别顾左右而言他，还没说呢，今儿个在宫里，可有发现什么迹象？”
相对于莫欢雪的前程，他此时更担心的是单太后还有南宫方天对忠勇侯府的态度。
莫云嫣垂下眼睛，不叫任何人看到她眼底的神色，只就短促的吐出两个字：“没有！”
老夫人和莫培互相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狐疑的神色。
“侯爷，老夫人，奴婢逾矩说句不该说的话。”老夫人待要追问，墨雪已经走上前来一步道，“二小姐自己用了不光彩的手段让梁王殿下丢了脸，又间接的惹怒了太后，她自己平步青云得了个侧妃的身份，却连累的我家小姐代她受过。今天我家小姐进宫受了委屈，是怕侯爷和老夫人担心才忍着没提，如今却还要得侯爷这般猜疑和质问，侯爷这般厚此薄彼，就不怕小姐心寒吗？”
名义上她是国公府送进来的丫头，才不管莫培是个什么身份又是什么人呢。
莫培的面色涨红，狐疑的上下打量起莫云嫣来。
老夫人则是沉了脸，抓着莫云嫣的手道，“怎么回事？你受了委屈怎么也不同祖母说？太后她——”
莫云嫣是太后公然宣召入宫，如果这就给了莫云嫣没脸的话，那是不是也昭示了她对待忠勇侯府的态度？
老夫人的话到一半就忍不住的胆战心惊。
“孙女无恙，不该让祖母担心！”莫云嫣小声道。
墨雪却不答应，冷声道，“我家小姐被太后责罚在烈日底下跪了两个时辰，人都昏死过去了。”
“怎么会这样？”老夫人大惊失色。
“不知道。”墨雪道，语气微凉又带了鄙薄的怒意，“大小姐最是循规蹈矩的，平时待人的礼仪规矩还从不曾出错，可是今日刚一进宫，还没说上两句话，太后娘娘就斥责说是莫家教导出来的女儿不知进退罚了我家小姐。太后娘娘自是不会有错，应当——”
单太后的不是没人敢于编排，莫云嫣也没错，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单太后是因为莫欢雪的事情而迁怒。
老夫人和莫培的脸色都是变了又变，整个屋子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莫云嫣的面色恼怒，这才出声呵斥的了墨雪道，“不准没规矩，在祖母面前胡说八道什么？”
墨雪直挺挺的往地上一跪，却没改口，只道，“奴婢只是替小姐觉得委屈，冲撞了老夫人，老夫人要罚要打奴婢都无怨言。”
话都到了这个份上，老夫人还能如何？
“算了，这个丫头也是个实心眼的。”老夫人叹一口气，又反复的握了一遍莫云嫣的手道，“你的身子可有妨碍？伤着了没有？”
说着就对墨雪和蓝湄两人吩咐道，“知道你们主子不舒服还不扶她回去歇着？周妈妈，你让人去把古大夫叫到海棠苑去给大丫头瞧瞧。”
莫云嫣也懒得再和莫培阳奉阴违，顺势起身告辞，“那孙女就先行告退了。”
莫云嫣一走，老夫人就冷眼看向莫培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按理说，太后娘娘她应该不是会为了这样挟私报复随便迁怒于人的。”莫培思忖道。
单太后把持后宫十几年，如果连这点忍耐力都没有，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老夫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彼此静默相对着坐了一会儿，就见外面素雨急匆匆的走进来，面色不善道，“老夫人，侯爷，奴婢刚刚得到的消息，来了咱们府上之后江总管紧跟着又去裴家传旨，太后懿旨已经册封了裴家小姐为梁王正妃了，婚期就定在二小姐的同一日，下月十六。”
老夫人一下子懵了，颓然的坐回炕上。
莫培的脸色则是沉如锅底灰，脑中飞快的把整个事件过了一遍之后就狠狠的一掌拍在了桌子上，痛心疾首道：“都是嫣儿不争气，梁王这是摆明了态度要和齐国公府结亲的，她当初若是应了，又岂会——唉！”
不仅仅是莫云嫣，莫欢雪也是个败事有余的，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莫云嫣带着两个丫头回了海棠苑，一进门墨雪就自觉的跪了下去道，“刚才在锦华苑奴婢自作主张，请小姐责罚。”
莫云嫣对墨雪的作为倒不觉得有何不妥，却也没叫起，只就含笑问道，“知道错了你还做？这是料准了你的后台硬，我动不得你么？”
墨雪的心头一跳，连忙垂下头去，“奴婢不敢！”
莫云嫣笑了笑，接过蓝湄递来的茶水抿了一口，然后就摆摆手道，“起来吧！”
墨雪诧异的抬头看过去，刚好对上莫云嫣含笑的眸子。
“你是个聪明又有谋略的丫头，我知道你的打算。”莫云嫣道，“方才那样的情况，的确是你能开口而我不能，既然你做的没错，我还计较你什么？”
墨雪闻言，还是迟疑了一会儿才爬起来，忐忑的拿眼角的余光去打量莫云嫣的脸色，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道，“小姐说过，要我们绝对遵从您的命令，今天——奴婢已经坏了规矩。”
莫云嫣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按理说今天这样的情况，哪怕她的出发点是好的，为了起到震慑作用，莫云嫣也该小惩大诫给她些警告的，如今莫云嫣这般和气的态度着实让墨雪两人有些拿不准。
莫云嫣但笑不语，只就含笑看了她一眼就岔开话题道，“我的膝盖可能是肿了，你那不是有药么，去取来给我敷一敷吧，要不明日该下不来地了。”
“那药膏落在马车上了，奴婢这就去取。”墨雪道，赶忙快走了出去。
蓝湄一直沉默的看着莫云嫣脸上温柔宁静的笑容，这时候才走上前来试着开口道，“小姐，您可能是对主子有什么误会，当初主子点了奴婢和墨雪过来的时候就说过，一切都以——”
在这一点上她比墨雪的目光更犀利，看的出来莫云嫣之所以没动墨雪，是因为南宫辰光的关系。她认为自己和墨雪都是南宫辰光的人，哪怕是自作主张，里面都可能会有南宫辰光默许的成分在里头，所以轻易不动她们。
“我明白！”莫云嫣却是没让她说完已经出声打断。
她知道蓝湄要说什么，可不管南宫辰光差遣这两个丫头过来的时候是怎么吩咐的，这天底下依旧是他最大，只要墨雪和蓝湄在没有危及到自己的前提下，她都不会苛责两人，这也是在南宫辰光面前给自己留一线余地。
墨雪取了药膏回来，给莫云嫣细细的揉匀在伤处，歇了个把时辰，膝盖上处的红肿就散的差不多了。
莫云嫣整理好衣物起身，道：“陪我去趟听雪楼吧，二妹妹很快就要出嫁了，我们姐妹也是时候说说体己话了。”
莫云嫣一行人去到听雪楼的时候，适逢赶上周妈妈也在。
老夫人是彻底不待见莫欢雪了，自是不会亲自露面，就只差遣了周妈妈过来。
莫云嫣才进院子，就先听到楼里莫欢雪躁怒的哭喊声道，“我不听我不听，你出去！”
说着就是砰地一声，瓷器碎裂。
一块碎瓷渣从内室溅出来，落在莫云嫣的脚边，虽然没什么杀伤力，墨雪和蓝湄也是齐齐的冷了脸。
“二小姐，老夫人是看在祖孙的情分上才吩咐老奴过来和您说这些的，您若还是这样的拎不清楚，可就是自毁前程了。”周妈妈的语气严厉，也不见多少恭维，硬邦邦道，“不管是正妃也好，侧妃也罢，这门婚事都是太后降旨赐下的，您今日的作为若是被有心人士渲染出去，可就是大不敬之罪，到时候会怎样，还需要老奴再与您说吗？”
只要但凡传出莫欢雪对单太后作为不满的风声去，可想而知，就算单太后不收回赐婚的懿旨，莫欢雪到了梁王府之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就算突然传出个暴毙的消息来都不足为奇。
莫欢雪虽然没什么远虑，但这点道理还是懂的，闻言就是心里一抖，不过气不过却是真的，把手边的被子往地上使劲一拽，就使劲的捂住耳朵道，“我不听我不听，我什么都不听！”
侧妃是什么？那就是妾！之前是江氏和莫培答应了她，会拉下莫云嫣扶她上位她才勉强答应去做莫云嫣的陪嫁的，现在没了莫云嫣在前面挡路，凭什么她还要给人做妾？
周妈妈对莫欢雪这分不清形势的闹腾劲儿并没有多少耐性——
试想一个与人暗度陈仓又珠胎暗结的小姐，如今能嫁出去已经是祖上积德了，她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抱怨？
不过老夫人交代她的事她还是要办的。
心里鄙夷，周妈妈面上却是不显，仍旧苦口婆心的劝道，“就算只是个侧妃，可二小姐后头还有侯爷给您撑着，二小姐现在该担心的可不是这个，而是调理好身子好生备嫁，到时候早一步生下世子，还愁后头没您的好日子过？”
天大地大，子嗣最大，按理说莫欢雪的出身也不低，如果能赶在正妃前面生了儿子，想要翻盘也不是不可能的。
莫欢雪听着，忽而眼睛一亮。
的确，单太后赐婚的懿旨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她再不忿也没有用，现在唯一可做的就是替将来多做打算。
周妈妈见她的神色松动，这才要松一口气，就听守在门边的素云惊讶道，“大小姐，您怎么来了？”
周妈妈循声望去，莫云嫣已经款步走了进来。
她穿了一身茶色的点花长裙，行走间绣鞋尖上的碎玉若隐若现，虽然身上的配饰不多，却自有那么一股子袅娜雅致的风采展露。
莫欢雪见到她粉黛不施却清丽脱俗的脸庞，心里噌的就升起一股火气，抓起桌上的一个茶盏就砸了过去：“你给我滚出去！”
莫云嫣没动，甚至于脸上笑容都未减分毫。
墨雪的目色一寒，抢上前去一步，轻而易举将那茶盏抓在手里。
莫欢雪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墨雪的眼神就跟见鬼一般。
周妈妈的眉头皱了一下，就含笑对莫云嫣施了一礼道，“大小姐怎么突然过来了？”
“二妹妹不日就要出嫁了，我这个做姐姐的总不能坐视不理，过来和她说两句体己话。”莫云嫣道，“好像我来的不是时候，是不是耽误了妈妈你的差事？”
“怎么会？”周妈妈忙道，“奴婢就是奉命替老夫人来交代二小姐几句话，这便要走了。既然大小姐您与二小姐有话要说，老奴就不打扰了。”
周妈妈说着就要往外走。
“妈妈不急着走。”莫云嫣微笑侧目，“我与二妹妹就说几句话，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妈妈你留下就是，回头也好听听，我这话中可有错处。”
周妈妈的心跳一滞，连声道，“不敢不敢！”
莫云嫣便不再理她，径自进屋挑了张椅子坐下。
莫欢雪是还想和她耍横，可是一见到冷面神一样杵在她身后的两个婢女就再不敢妄动，只就眼神凶恶的盯着她道，“你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么？”
莫云嫣笑笑，不愠不火的看着她，竟是——
从容不迫的点了头。
“是啊！”莫云嫣笑道，“这个时候了，我若说是来给你道喜的才是寒碜人呢。当然了，你我之间，也犯不着说那些场面话了，你说的对，我就是来看笑话的！”
“你——”莫欢雪被她噎的险些一口气背过去，噌的站了起来。
周妈妈和素云都一起捏了把冷汗——
大小姐这是要做什么？这个节骨眼生，可不能叫她火上浇油的再把莫欢雪给带歪了，这人她才刚刚劝住，莫云嫣这可是明着要来拆她的台的。
“大——”周妈妈敛了口气，就要上前劝阻，却被墨雪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
莫欢雪咬牙切齿道，“你别得意，就算侧妃又怎么样？至少我是得偿所愿，还是名正言顺嫁进了梁王府。现在没能遂你的愿将我遣送到庄子上，你是心里不痛快吧？”
莫云嫣并不理会她的叫嚣，只是含笑看着她，在她发泄完才语气平静的吐出一口气道，“梁王正妃的人选，已经有着落了。”
莫欢雪如遭雷击，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
“大小姐！”周妈妈却是急了，一个箭步上前想要掩饰什么。
莫欢雪的性子老夫人也知道，所以千叮咛万嘱咐，这件事暂时不能叫她知道，否则还不知道要怎么闹呢，没想到她是刻意糊弄过去了，却被莫云嫣给搅和了。
周妈妈的心里大急。
莫欢雪回过神来，已经一个箭步冲过来，抓着她的手臂，眼睛血红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太后下旨赐婚了？正妃是谁？是谁？”
“这——”周妈妈被她掐的险些落下泪来，只能避重就轻的安抚道，“不管正妃是谁，还是老奴之前说的那句话，二小姐您放宽心，只要您能早一步诞下子嗣，还不是——”
然则话音未落，就听得莫云嫣清冷平静的声音再度响起道：“如果我说，她这辈子都无望诞下子嗣呢？”
周妈妈的心里一片冰凉，她愕然发现，今天这大小姐过来就是为着拆她的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