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渐大了起来，可山谷这偏僻的角落中，两个人谁都没有对这天气的变化在意一二。
程彻健步似飞，可一条破碎的水龙紧随其后，面前之人还在数丈开外，谁人见了都会觉得来之不及。
“小子。”一个声音响在他的灵台之中：“快将双腿中的内力催使出来，与你的真气一并使出，能更快三分。”
“说得倒是简单！”
程彻愤然回道，刚用了太玄阵式化解水龙，已耗费了他近半真气，现在既要维系身上的轻身术、强体术，又要将内力贯入那“溃刃”剑中，同时还施展着世俗身法，哪有余力再管其他？
话虽如此，程彻一个回旋，一道白蒙蒙的寒雾向后荡去，只见他另一手中，又多出了一把二尺玉锋，崩刃。
“起作用了！”
水龙只是法术之形，并无神智，面对白雾，不闪不避迎头而上。这法术先经阵式化解了大半，又受“崩刃”作用，转瞬间就冻成了一坨，顺势摔在地上碎成冰屑无数。
虽然破了法术，已然错过了机会。
摩睺惋惜道：“太慢了。”
果然，程彻杀到杨纪原本所在之处，却只是扑了个空。
而那杨纪本身就遁速不俗，早已反应过来，一边疾速退却，一边嘴角上挑，露出了一丝狞笑。
糟糕！程彻这才察觉，脚下不知何时，竟生出三条黑色藤蔓出来，其中一条已经缠到了腿上。
崩刃斩上，寒冰只能暂缓其势。
“小子，用剑气！”摩睺的语气急切了一些。
“我知道！”骤然间，另一把青灰剑刃就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色剑芒，与剑身颜色相近，令人难以察觉。原来，这把“溃刃”正是一把炼体武者所用的武具，自然是摩睺为程彻量身打造的。
后天武者与聚气修士一样，按照内力强弱分为九重，程彻不过后天一重罢了，能够调用的内力自然比不上他那聚气四层的真气，可他的内力毕竟是世上失传的炼体心法“引气诀”所激发出的，论其精纯，反而胜过那《聚元功》修炼出的真气一筹。何况，炼体内力不似真气那么多用途，本就主杀伐一道。
剑芒所至，黑藤寸断，可他怕伤及自身，拆解身上藤蔓时，还是误了一息的功夫。
摩睺悠悠道：“小子，炼体相对于法术的优势就在于快、在于突然，你这般用法已是落了下乘，要将内力的运用变成你的本能反应才行。”
“说得轻松，我成为后天武者，也不过十几天前的事情。”
“呲——”一点火光燃在不远处，抬眼一看，杨纪手里正捏着一张淡金色的符纸，已经烧了一角。
“臭小子，‘断金黑藤’奈何你不得，连‘御流压咒伞’都能这么快破解，看来，不使出点厉害手段，真的是拿你不下了……”仿佛是真气消耗过巨，又似乎是心情激动所至，杨纪脸上的五官不自然地扭曲，挤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来：“这就让你知道跟聚气六层的差距！”
符纸燃尽，化作烟尘，随风而散。
“这是什么法术？”程彻心道，这时，地上一块空地不知为何停止了雨落，举头一望，一块丈许长宽的金砖不知何时浮在半空之中，按其大小，怕不是有万斤的分量！
“金砖术，乃是金相凡阶法术中极大威力的一种。”杨纪艰难又得意地道出了符篆的来历，他一手成掌，另一只手却握着前者的腕臂之处，似乎合全身之力，在托举着什么：“你放心吧，宗门禁止屠戮同门，我会留你一条性命。”
“小子。”此术之下，连摩睺的声音也变得凝重起来：“看出了此术的关节所在了吗？”
程彻眯起了眼睛，目光落到了那杨纪身上的藤甲上，道：“那金砖分量极重，恐怕寻常聚气六层的修士都难以化解，此术的关节还在于他本人吧。”
“对。而且你也只有一次机会。”
“你不打算亲手助我吗？”
若是以摩睺的杀伐之法，就算用程彻这聚气四层、后天一重的身躯，也早就胜了。这，也是程彻无惧杨纪的依仗。
“哼，遇到大敌就指望我，何时能够成长？”摩睺冷哼一声，转而又道：“关键时候，我会出手。”
双手成印，大敌当前，程彻竟解开了身上的强体之术，任由雨水落在身上、浸透衣衫。
“认输？”杨纪蔑笑道：“晚了，承受我这式法术之前，你还不能输。”
说罢，他双手一推，随着这个动作，那块分量骇人的金砖由慢及快，砸了下来，气势如山体崩落。
与此同时，程彻没有一丝犹豫，冲着杨纪直冲上去。可明眼人都看得出，凭他的速度，行进一半，就必会为金砖砸中。
此时他没有真气护身，若是正中，必会化成肉泥，即使刮到蹭到，也会受到严重的内伤。
千钧一发之际，程彻整个身子都被笼罩在金砖阴影之下。猛然间，崩刃一挥，真气狂泻，寒芒所向，却是空无一物的一侧。
“小子想干什么？”一个疑问才在杨纪心中生起，登时脸色一变。
原来，程彻竟借着这式法术，整个身形反向射去，速度陡然快了三成不止。
“原来如此，哼哼。”目睹了少年动作，杨纪一惊之后，反而冷笑道：“这样挥霍真气，就算到了我近处，也没有余力破解我的木甲之术。”
可他的冷笑只维持了不到一息，因为程彻的遁速，借那反弹之力提高了三成以后，并没有减缓一二，反而越来越快：“怎会如此？就算小比前十位的弟子，也没有这样快的遁速啊？！”
“对了。”摩睺淡笑道：“就是这样。”
原来程彻轻身法门之下，炼体内力正在他双腿中“燃烧”，他之所以解开那强体之术，不过是为了集中精神，用内力加速罢了。
这等速度，足以把那金砖远远甩在身后。免去了后顾之忧，一手崩刃，一手溃刃，程彻的眼中，天地之间只剩下了一个杨纪而已。
“臭小子！”丰富的斗法经验，让杨纪的目瞪口呆迅速变成了怒目而视。程彻接二连三的怪招，几出他这个外门师兄的意料之外，心中积了不少愠怒，他也不管那金砖法术，擎起纸伞法器、罩住了整个身子，只剩下一句暴喝：“来吧！”
崩刃一挑，那御流伞未经催使，不过是个坚固的摆设，一挑即飞，可黄纸伞后，杨纪双手合十而立，目光之中全是阴毒。
“草木催生术！”
只见他身上的绿色藤甲不知何时，已转换成了墨色，盘根错节，却伸出了数不清的蔓藤枝桠出来，似慢实快。
溃刃带着剑芒直刺过去，只斩断了几节，就被紧紧捆成了麻花。
“竟然把两种法术合二为一，攻守一体。”摩睺少见地赞扬小辈：“小子，你这个对手倒也不是泛泛之辈，若是他能换一种入流的灵木，恐怕今天你就要败在此处了。”
居然还有闲情逸致点评他人的法术？
程彻心中怒极，却也无暇分心回应。撒开崩、溃二刃，两记碎星剑指，直朝杨纪头颅点去，那是木甲术唯一没有防御的一处。
“呲”的一声，灵活的黑藤只挡下了一招，另外一招恰恰破开了杨纪的护体真气，在其脸颊上留下了一道极细的狭长伤口，从颧骨到耳垂，看似无大恙，但只有他们二人知道，那伤口有多深。
“竟敢伤我？！”杨纪不开口还好，一开口，一嘴的鲜血淋漓瞬间就淌满了胸膛。也许是怒意使然，周身的断金黑藤好像快了几分，一下就把程彻缠了个结结实实。
“摩睺！”
程彻口中喝出了一个杨纪完全不懂的词语。刹那间，少年的慌乱消失不见了，虽然被紧紧束缚着，但他的神情中，分明有一种巨人注视蝼蚁一般的傲然与淡定，木甲术、草木催生术、断金黑藤，甚至连同杨纪这个活生生的聚气修士，好像一概都微不足道了。
“臭、臭……”一句“臭小子”竟在这种目光中说不出口，可杨纪心中的恼怒大盛，双手握拳：“给我绞断他的四肢！”
“哼。”不等黑藤继续蔓延，少年一声闷哼，周身凡被缠绕之处，均透出一截灰色的光影来。一时间，数十截光影先后纷呈，布满浑身的黑藤根根寸断！
灵台中，程彻已是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全身的炼体内力竟然可以一并催使，而且可以做到如此凝聚、如此精准，这就是武者的战斗方式吗？！可经过这一招，内力应该用完了，还怎么打败这个全身都是藤甲的家伙？
只见，“程彻”一脸狞笑，双手握住了一根连接木甲的粗壮藤蔓，不等那惊恐的侏儒说出半个字来，仅凭着一身巨力就将其甩到了空中。
原本攻守兼备的法术，此刻竟成了施法者的“镣铐”。
杨纪身材矮小、本就体轻，即使一个凡人也能轻易把他举起，更何况一个力逾千斤的武者。
这还不算完，杨纪刚刚升至最高处，一股沛然巨力从黑藤上传导而来，这个时刻，杨纪反而怨恨起他那断金黑藤太过坚韧了，怎么该断的时候反而不断。
千斤之力加上他自身的重力，他以一种近乎三倍于遁速的速度摔向地面，可地面上，是几层竹叶和松软的黄泥。
护体真气下，难道还想靠这一摔，打败他不成？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