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走狗
尹雪海宛如纸片般轻盈，展现出绝高的轻功。他脚尖垫步，站在瓦片之上，身姿雄健，发丝与长襟被风吹动，俊美的脸上严肃沉凝，宛如天神般。
苏毅，却在他落地的瞬间，感受到被猛兽盯上的感觉。不是那种虎啸山林那一类一眼可以看出的猛兽。而是类似于深潭之中的蛟龙，表面平静，但深藏的水底，有无限的恐怖。
身体僵硬，甚至思维都一瞬间迟钝。他低声嘶吼，挣扎着，观想猛虎下山，猛然挣脱那种恐怖。但浑身冷汗淋漓，仿佛经历过一场激斗。
“哦？有趣，想不到这小城，竟然有人能够挣脱我的念头！”尹雪海惊异一声。他背负的右手探出，“试试这一招如何？”
苏毅看到他探出的右手，掌心与五指上细小的肌肉松软，接着，如同弓弦一般骤然紧绷。瞬间，空气扭曲，细微肌肉骤然收紧，快速弹起空气。气体遇到撞击，收缩形成砖石一般的聚合物，向他袭来。
他急忙双臂架在面前，下一刻，那聚合物便自他身体之上滑过。噗噗噗，衣衫破碎，他架起的双臂震动，衣衫破碎，手臂上，添上许多划痕，最深的，足有寸许，血肉模糊。
他额头出了一头的冷汗，仅仅是手掌上细微的肌肉收缩，就能爆发出如此巨大的威力。
“喝哈！”苏毅不敢犹豫，他知晓眼前的人并非他能够对付的。他右足用力，数百斤的力道灌注右足，轰的踢在脚下的瓦片之上。瓦房屋顶轰然破碎，烟尘弥漫，木屑碎瓦片纷飞，一同砸向尹雪海。
与此，苏毅毫不犹豫转身便逃。
他余光注意尹雪海的动向。他看到尹雪海吐气哈声，双手骤然向前推，强大的气流自他双手之中喷涌而出，气体与瓦片相遇，停顿，连串的破碎声，瓦片和木块被分裂成更细小的碎块，漫天的飞扬出去。
房顶震动，气流冲击落在苏毅的脚后，那一方屋檐被烈性炸药击中般，猛然爆裂，剧烈的烟尘之中，伴随的是苏毅一身的冷汗。他全身的肌肉绷紧，每一条肌肉，都在他强烈的意念下，犹如钢丝一般紧绷，强劲的力道，让他每一步都跨出七八米，每一步，都伴随屋顶破碎与弥散的烟尘。
他已经将尹雪海甩在身后四五十米，尹雪海好似放弃了一般，站在原地。可他没有心安，反而心中升起巨大的不安。
咻！
如同箭矢穿过空气的声音。
他看到尹雪海半蹲，弹跳，宛如箭矢一般追来！一步二十多米。
仅仅两步，尹雪海就像是划破长空的炮弹，那高大雄健的身姿，还有那平静无波的威严的脸越来越近。
躲不掉了！
苏毅转身，伸出双手想要挡住尹雪海！
轰轰轰！
无可匹敌的力量，那一瞬间，苏毅觉得自己像是被高空掉落的巨石正面冲击。他脑中空白，身体被抛射而出，他只能看到尹雪海那天神般的身姿，威严肃穆的脸越来越远。
嗤嗤嗤！
翻滚，碰撞，他的身体在屋顶上滑行，瓦片破碎飞溅。他忽然有腾空感，人已经从相连的最后一户建筑物上滑落，落在长街上。
行人被突然砸落的苏毅吓的躲避。
听到周遭吵杂的声音，苏毅挣扎着站起来，“可恶。怎么可能差距这么大？”他用发软的双手支撑着身躯想要爬起来，这简单的动作，像是耗尽他全身的力气。
“小毅？”带着疑问的轻声呼唤。
苏毅浑身僵硬，他注意到面前的绣花鞋与裙袂。他慢慢抬起头，他看到一张带着迟疑和惊讶等等复杂情绪的面庞。
——秋娘。
还有那躲在她身后，有些畏惧的看着他的莺儿。
下一刻，面庞遭受重击，嘭的，他的头落在地面，接着，他被一只脚踩在地面。他看到后退的秋娘的脸上闪过的慌张。还有他自己那如同火焰般灼烧起来的心。
再见时，他以一种屈辱的姿势，出现在她们的面前。
“将他抓起来。”那声音，就这样在他头顶说道。
……
驾！
尘土飞扬。
马车在道路上疾驰狂奔。
李杨挥动马鞭，马儿已经奔跑的很快，但他手中的鞭子却一鞭更重过一鞭。马车疾驰转弯，嘭的声响，马车内传来妇孺的惊呼声，紧接着是孩童的哭声。
“怎么了？”
李杨头也不回的问。
“孩子撞到了脑袋。”一个面容清秀的妇人从车中钻出来，满头大汗，她眼中含泪，手中都是血，怀中的孩子，额头血潺潺流出。她哭着问：“夫君，孩子头。”
“闭嘴。”李杨瞪着眼，眼中全是血丝。女人吓了一跳，怔愣的望着他。他深呼吸一口气，勉强的露出笑容，“没事，咱们快点，等赶到了城镇，就给小虎找大夫。”
妇人嗫喏嘴唇，片刻，却什么都没说，抱着哭嚎的孩子，缩回马车中。
李杨心中稍微舒了一口气，正待回头。马车右边陡然一震，车轮自一截枯木之上碾过，整个车轮被弹起，马车豁然向左倾倒过去。轰的一声，倒在地上，只听马长嘶鸣一声，轰隆隆的声响之中，在地面拖行数米。
“小虎，稠儿……”李杨挣扎着爬起来，在那破碎的车厢之中看到了妇人和昏迷的孩子。他松了一口气，但他看到那跌断腿的马，他的面色难看起来。
“阿杨！”
“快！我们快走！他们要来了。”李杨搀扶着女子。他紧咬这牙关，不论如何，他都要带她们离开这里。
他们挣扎着起身，沿着道路蹒跚而竭力的走着。
“走快些，我们一定能活下去。”李杨搀扶着妻子，温声安慰着。他拖着妻子，艰难前行。
噗！一声轻响，他感觉到怀中妻子的身躯突然一震。他低头，瞳孔紧缩，双目之中弥漫上绝望的死灰色。一柄利剑，自妻子的怀中穿过，血液将胸前衣襟染红。
他抱着逐渐失去力气的妻子慢慢坐下。听着她小声的话语。
“阿杨。我还想，咱们要是逃出去，就找个没人认识咱们的地方，好好过日子，将小虎抚养大……”女人露出苍白的笑容，她声音越来越小，断断续续，忽然，毫无声息。
“不！别死。”李杨抱着妻子的身躯，宛如受伤的野兽。哒哒的马蹄声传来，他也没有起身逃离，反而任由自己被包围。
“爹，我好痛！”
“小虎，小虎……”他看到迷糊醒来的儿子，那剑，穿过妻子后，径直穿过孩童的胸口。他拉住孩童的手，用力将那只小手攥到发紫，可却也没能留下他。李杨宛如木石一般呆坐，双目呆滞。
“李杨！你的事儿发了，跟我走一趟吧！”
头顶传来清澈的声音。
李杨抬头，他看到那张俊秀的面庞，那宛如邻家美少年，一点也不像是个杀人凶手的面庞冰冷的看着他。他不知哪里来的气力，站起来，声嘶力竭的大吼：“我只是想要离开，没想伤害任何人，为什么你们不放过我？”
“说啊！为什么？”
他宛如疯子一般的问。
“为什么？”俊美少年轻声开口，“若是要问为什么？那就怪你自己太弱吧！”
嗡！脑中晕眩。热血上涌，这话，让李杨浑身战栗。“你也是武馆的人，却甘愿助纣为虐。给人做狗！你天生就是一个下贱的狗！”他悲愤的大笑，摸出怀中的刀，“狡兔死走狗烹，很快，你就会下来陪我！”
他横手，刀刃就要滑过脖颈。
叮！手掌震动，刀刃落地。李杨手中的刀被一颗铜钱打落。他看着马上的少年郎，少年郎听了他那番话，却未曾有丝毫动容。
“大人有命，抓活的。”
李杨双臂被两名翻下马的骑手抓住，他浑身冰冷，如坠冰窟。“苏毅，你助纣为虐，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嘭的，少年郎腰间的刀连刀带鞘打在他嘴上，将他话语打断。
苏毅冰冷的道：“大人只说抓活的，没说不能抓残的。堵上他的嘴，带走！”
随行的骑手低着头，不敢说话。两名骑手赶忙将李杨捆住，上了马。
哒哒的马蹄声再次响起，马匹绝尘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