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楼之前，苏毅一直在想，这样一个大气的女人，该是如何模样？比如武侠剧之中，标准的女侠脸，冰山女神，两道不输于男儿的飞凤眉。但真的见到了，却让他有些惊讶。
秋娘身上，非但没有他所想的那般咄咄逼人的气质。反倒眉目清澈，说话十分秀气典雅，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她额头饱满光洁，鼻梁在前端弯成好看的弧度，嘴唇微微翘着，有一股亲和力。只是她微蹙的眉头，破坏了这份美感。
苏毅见识过的美丽女子自然不少，但这般纯天然的古风美人，他却未曾见过。他不由多看了几眼。若是放在现代，他少说也要上前攀谈一番，但这些日子的经历。他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和这女子有极大的差距。只瞧了两眼，便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她端坐椅子上，一旁的几案上摆着一枚锦囊，鼓鼓囊囊的。锦囊，可填充香料，做香囊，也可装金银果子，有荷包的用处。
“秋娘！”赵三进门。
“三叔，你坐。”
赵三坐好。苏毅低眉顺眼，跟在赵三身后，也不开口。
名叫秋娘的女子，微微打量一番苏毅，有些许的好奇，但也没有多事。她说：“三叔，有些事，我不瞒你。酒楼如今是做不下去了。这些年，一直劳你供应食材。风雨不歇，这是十两银子，三叔你拿去吧，权当谢谢你这些年照顾。”
秋娘说罢，莺儿将桌上的荷包拿起，递给赵三。
赵三脸色一变，他站起来，慌忙道：“这怎么行？这不行。我不能接受。”他连连推辞，他说：“当年秋娘你刚来篁岭县，置办醉香居这些基业，我也只是恰逢其会。况且，酒楼收购食材，比市价高，我也是赚了的。何来的恩惠？”
“你既然记得。也自然知道，当年我来着篁岭县，若非是你，我这醉香楼，也开不起来。你且收下。”
数年前，篁岭县最有名的酒楼，当属云来酒楼。秋娘在这里开酒楼，自然是明里暗里，都被打压。云来酒楼当初为了阻止秋娘，暗地里限制酒楼的食材来源。若非是遇到赵三，初生牛犊不怕虎，硬是要送食材，醉香楼能否有今日，还是两说。
赵三脸一板，“秋娘。赵三虽然是个行商，贩夫走卒。可也知道好歹，什么时候该伸手，什么时候不该，我也明白。这钱，我受之有愧。若是我拿了，那岂不是赵三不懂礼数。”
苏毅瞧着听着。他对赵三，印象不过是一个心善的人，底层人。却不曾想，赵三还有这样一面，听他开口钱，闭口钱的模样。他本以为赵三也只是个有些小聪明，钻营投机的市井小人物。
秋娘见赵三坚持不接受，也就不说此事。她与赵三也是旧识，彼此之间，也算清楚脾气。那么多的货商，唯独赵三，让她另眼相看。只因赵三身上，有些不同于别人的地方。
这脾气，便是与那些市侩之人不同。
且她昔日酒楼初起，那时的赵三也是才踏入这行。两者之间，交流也算频繁，早已成为朋友。
她本想着，这次离去，给赵三留下些什么。却不曾想，这老友的脾气，果然是那么倔。
赵三问：“秋娘，难道酒楼真的没法了吗？偌大的酒楼。少了那王师傅，还有李师傅，周师傅。只是一个厨师，难道不能另找吗？且不说，当初酒楼那么多的学徒，难道一个能挑起大梁的也没有？”
“三叔，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这篁岭县，王师傅的手艺，已然是顶尖了。”秋娘摇头，“从头培养不是不行，但这最少要三五年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酒楼的名气也就掉光了。与其如此，还不如关了酒楼。”
赵三闻言，没再说话。让他收货卖货，他还行。但牵扯到这些事，他真的是两眼一抹黑。隔行如隔山，不论是现代还是古代，都是如此。便是在现代社会，复合型人才，也是那么的短缺，只从这一点，便可知晓。
而在古代，这种有门手艺，便藏私的地方，复合型人才，少的可怜。
从醉香居出来，赵三还为秋娘叹息。
上了牛车，他才缓和这种情绪。他对苏毅讲：“当年，那王师傅也不过是篁岭县一个小厨师。若不是秋娘花了大价钱，让他去郡城学本事。哪里有现在的他？如今，他说走就走。一点不念旧情，这样的鸟人，若是让我见着，非要让他晓得，花儿为何这样红。”
他说完，情绪还有些低落。
“如今，这醉香楼不干了。收益最少要降低两三成。往后，又要为这生计奔波了。”他兴致不是很高，任谁失去一条赚钱的门路，也不会太过开心。但他瞧着苏毅，还是勉强道：“你小子不要过于担心。三叔还是有些门道的。往后只是辛苦些，但少不了你赚钱的机会。”
“是。”苏毅点头。
赵三说罢这番话，也沉默了，只顾着赶车，也不开口。
牛车自篁岭县的街面上缓缓走过，正午的阳光很毒，街面上也没什么人。牛蹄声安安静静的，阳光中动物粪被太阳晒过，散发特有的香味。那味道，主要是牛粪的味道。牛粪其实不臭，而是一种特殊的青草气味。
苏毅此时心绪稍微安定下来。他虽然没机会找那素未谋面的大伯。但目前，碰到赵三，倒是有了个落脚的地方。若是之前，他对赵三还怀疑其别有用心，但瞧见秋娘，他却觉得不是。
赵三的手，茧子厚，骨节粗大。典型苦力的手。他不可能预料自己能遇到苏毅，更不提，去找秋娘这一看就气度不俗的女子演双簧。苏毅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心思纯真。秋娘那一身的气度，出身绝对不一般，少说是个落难的大家闺秀。
牛车没有沿着来时的路走，而是向另一个城门去。接连穿过好些条街道，苏毅坐在牛车上，有落脚地，心思稍定的他，有心思打量城内的一切。牛车转过好些个街道。
苏毅发现，这些街道，越是靠近城边，建筑就越简单。在某个街道外，苏毅听到一阵呼喝声。他身子一震，从牛车上跳下来，拔腿向那呼喝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苏毅小子，你干嘛？”赵三喊。却见苏毅越跑越快，他急忙驱赶牛车，跟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