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姐姐说你要和爸爸离婚,是真的吗?你是不是不要我们了。”宇星抬头抓着余曼婷的手,眨巴眼睛一脸无辜。
余曼婷盯着孩子的脸,半晌说不出话。他们依旧保持着余兰出门前的一站一坐,只是离婚协议书被摆放在了桌面。
余兰站在门口,宇轩没说一句话便径直回了卧房。
“听你姐姐瞎说,没人要离婚。”杨义成站起身,左右裤兜都掏了掏,摸出皱巴巴的1元钱,“去打游戏,爸爸和妈妈没事。”
宇星乐得接过钱,转身就要跑。
“宇星!”余兰冷张脸拦着不让去。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妈妈一会又得上火。
“去吧,早点回来吃饭。”余曼婷难得的不反对,让余兰目瞪口呆。
她一向逮到宇星逃课打游戏就挥衣架。有次中午宇星被打得直跳脚,去往厨房对余曼婷挥刀相向,吓了余兰一大跳。而今天,太阳估计打西边起了。
等宇星跑出门,余曼婷才转身拿起那张离婚协议书,“签字吧。”
“我不可能签字。看在子女的份上,我们不要吵了。我改,我以后都听你的。行不行?”
“我就是看在子女的份上,才一次次原谅你。这次,没得商量!要不直接法院见!”
余曼婷态度坚决,不管是余兰宇星杨义成,没人能让她回心转意。她心累得想逃,想离开了。
最后的晚餐吗?总以为明天会先来,意外却先到,结果永远都料不到。余兰呆愣原地目光暗淡,回想起自从被接来纪州,发生的桩桩件件都像是生活在拿自己玩笑取乐,这个家在风雨飘摇中也快支离破碎了。一次次以为明天会转好,明天却带着意外来临。生活,永无宁日。
她脸色惨白低头苦笑,忽一阵恶心眩晕,双眼一黑,靠门倒去。
余曼婷听到声响转头望后。“兰兰!”
杨义成一阵惊慌,“怎么回事……”
又晕倒了吗?余兰躺床上微睁眼,看着木天花,身旁空无一人。
她扭头看着窗外余晖洒进卧房,刚想起身,卧房外传来谈话声。
“妈,我真的想好了,不后悔。让我去打工吧。”
“我还是不能同意,那样你一辈子就毁了。”
“家里没钱,要养活我们三个太难了!我知道学费都是借来的!你们闹离婚不也是因为过不下去了吗?我已经长大了,也想清楚了。加上,赚钱又不是件坏事。”
“知道你有心为家里分担,但…”
“没有但是。我决定了。你们也不用为我想了。兰兰是个什么情况?孙叔叔怎么说?”
“你妹妹她,体质不好。日子过成这样,让你们跟着吃苦遭罪,妈妈对不起你们!”
“哪有什么对不起。你们不要离婚,我去赚钱。”
“宇轩…”余曼婷哭声响起,包含愧疚自责心疼无奈。
卧房里,余兰坐在床沿满脸泪水低头自责。我真的是个害人精!只会添麻烦!宇轩,对不起……
几天后,十月微暖的星期天下午,阳光明媚。
纪州火车站台上,背着布包行囊的宇轩站在待发的绿皮火车旁,校服暗红色长裤,那是他最常的打扮。旁边站着一个约摸二十七八的女人,高领白毛衣搭一条修身牛仔裤,中长发微卷,不大的眼睛透着悲伤。
“宇轩,该上火车了。”
“梅姨,我一会就来。”
叫梅姨的女人是余曼婷的表妹,听说初中未毕业就去了最早改革开放的沿海南方。她低头转身上了火车,许是不忍见这无奈分离的场面。
宇轩面前,余兰不停擦拭着泪。她为宇轩送行,这也是她第一次为哥哥哭。本想走的余兰留下了,而宇轩为了帮家里分担,早早奔走社会。
看着流泪低头不语的余兰,宇轩一直皱着眉,而后舒展眉梢摸摸她的头,笑笑,“别总是哭,又不是见不到了。等我赚了钱,就回来看你们。照顾好家里和自己,多吃饭,要不个都长不高。”说完用手比比自己和余兰的身高,“嗯,才到我下巴这。下次回来,我再量量,你长高没有。”
余兰惊愕抬头呆站原地,回想宇轩刚刚讲的话。
宇轩一脚踏上了火车,侧过脸,一头碎刘海微遮挡了眼。“走了,你也回去吧。”说完决绝上了火车。
哥哥他,和他喜欢的谢霆锋长得一样帅气!余兰从没仔细瞧过宇轩,以前总巴不得他天天不在家,看不见才舒心。
一声鸣笛,火车缓缓开动。直至火车稍开远,她才想起自己刚刚一句话都没说。追着火车一边哭一边喊,“哥哥!对不起!一路顺风!早点回来!”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哥哥,平日里只直呼名字。
她一边哭喊着一边脑海回忆迅速倒退。宇轩为自己出头出气去找丁小磊,为宇轩当守门员被球砸了脸,宇轩看自己和刘亚玲摔跤打架,她还用宇轩的玩具枪对着他的屁股打过一枪,曾和宇轩打闹气急拿刀吓唬还把他踩在地上,因为宇轩自己被杨义成打了一耳光,小时候一起上树抓知了,烟花被抢看宇轩和别的男孩打架被抓破手流了血,外公没搬家前,中午和宇轩偷偷去摘池塘木架上的葡萄,宇轩掉落了池塘,她慌忙去叫人。
一幕幕重现,回忆画面透着微甜。哪怕是因为宇轩自己被打,那些都显得不那么重要。离别,似乎一切都可以被谅解,只剩美好。
火车越开越快,越开越远。
余兰追到站台尽头,止步滴泪遥望着火车,千言万语化为一句。“哥哥,保重!”
宇轩离开后,杨义成余曼婷没有离婚。杨义成去寻路子赚钱养家,余曼婷依旧在家负责照顾。
余兰依旧两点一线,只是变得更加沉默,还突然剪短了头发。除了和林子琪偶尔说话,也偶尔和刘子华一起回家。
她生日那天,刘子华神不知鬼不觉把礼物放进了她的课桌。透明五角玻璃瓶里装满白色小泡沫。他把冬天的雪花送给了她,永远不会融化。
十一月,天阴冷,刮着比往年更冷的风。金黄枯萎的梧桐树叶不断翻飞飘落,一地悲凉。亮起的路灯,为行人送去昏黄的暖光。他们心照不宣,踏着沉默,一起走过梧桐树下,经过城市中心地带,并行在城市街道的黑夜。
十一月,也有晴好的时候。
星期六,余兰早早背着书包去往学校,依旧一身校服牛仔,短发被修剪得清爽利落。
今天是李刚约好去爬山的日子,听说还约了不少同学。面临毕业,大家互动频繁了许多,留言簿留言送相片,约去唱歌游玩纪念,甚至抓紧时间表白的也有。离别总归伤感。
余兰猜想着刘子华会不会也去,不禁加快了步伐。
“余兰,这呢!”校门旁小卖部前,李刚依旧百年不变一身校服紧身牛仔裤,向余兰挥着手。
不是很多人一起去吗?还是我来太早?余兰走近扭头张望半天,“人呢?”
“谁呀?”
“不是说约了很多同学去爬山吗?”
“别问我,你问他!”李刚指指小卖部里头。
“嗨!”拿瓶水在手,转头笑得贼兮兮的人,不是丁小磊还有谁?
“这怎么回事!”余兰转头看着李刚瞬间炸毛。他什么时候和这个恶魔鬼混一堆了。
“我哪知道,别这么瞪我!他和我说,他约了些人去爬山,我只负责叫你。”李刚翻着眼,一脸怨气,敢情自己也被蒙在鼓里。
“那你约的人呢?”余兰转头看向丁小磊。
“我约了呀,他们不来!我有什么办法。”丁小磊也是校服牛仔,双手一摊,无奈耸肩。
“那我回去了。你们自己去爬吧。”余兰转身要走,她可不想与恶魔同行。
“你怕什么!我又不非礼你!不是还有李刚在吗?”丁小磊依旧这么没脸没皮。
“是啊,反正都出来了,一起去爬下山再回去吧。”
余兰低头扯着书包带犹豫,想起李刚这段时间不时带自己去上网打热血传奇。他不问任何,他用他的方式,开解着自己,心里一直感激。以前他也带自己爬山,去找梦到的地方。他说得很神奇,凭着梦境找到一样的地方,还对着峭壁边一堆草丛发呆,梦里我跳下去了,不知道这里跳下去会怎样。
余兰想起忍不住发笑。去就去吧,全当散心。这里也没一个正常人。
爬山很无趣,丁小磊一路叽叽喳喳嬉皮笑脸自语自话,余兰没搭理,跟在李刚身后。不过走了小段路程便折返下山各自回家。
糟糕透顶的爬山游玩,余兰也没放心里。
一如往常的星期二,课间操时间,紫红外衣微敞搭七分黑白格喇叭裤的余兰起身准备往外走。忽听到身后一阵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余兰和丁小磊在交往。”
“她不是刘子华女朋友吗?”
“她以前不也因为林承宇被打过脸吗。”
“我听说他们发生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