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傍晚,杨义成他们回来了。
听见开门的声音,余兰看着一床狼藉,赶紧慌乱收拾。
“兰兰你…”余曼婷着败色浅绿棉衣,已经站在了房门口,一脸惊愕。
“我处理一些不要的东西。”
余曼婷闻到了酒气,皱眉看她低头收拾,犹豫了一会,并不责怪。“收拾好出来,晚点有事和你说。”
“知道了。”余兰抬头看着余曼婷,眼中透着难过。“妈妈我…”
“处理好就好。我们也要走了。”余曼婷转身出了门口。
余兰愣住,转而喜忧参半,悲伤低头。真的要离开了。以前想过,可现在真要走,反倒舍不得。这是为什么。
晚饭时,厨房里,一家四口围坐一桌,吃着火锅。当当在一旁盯看着。
“兰兰,宇星,我和你爸商量过了。我们要回你爸爸家乡那边,你们怎么想。”
余曼婷放下筷子,杨义成小口喝着酒。许久未见,杨义成又消瘦黝黑了许多,卷发蓬乱,黑皮衣的肩头掉皮。
余兰放下筷子低头想了想。“家在哪,你们在哪,我们就在哪。”
“如果不想走,我让你外公照顾你们,每个月寄钱给他们。”
“不用了。”余兰想也没想就回绝,外公也有自己的生活,何况,我并不想离开你们。
“宇星你呢?”
“我和姐姐一样,要走一起走。”宇星嘟着嘴,脸上露着难过。
余兰看着穿白毛衣的宇星,眼中晶莹闪烁。不知不觉,你也在长大。伴随成长的难过,以后说不定会越来越多。
一顿晚餐,大家一致决定,离开纪州,换个地方生活。这里,有杨义成的努力无果,余曼婷的无奈失落,也有余兰的伤心难过。大家各怀心思,静静吃着火锅。
晚饭后,洗漱完的宇星早早爬进了新被窝,伸出个脑袋。“姐姐,新被子真暖和。”
余兰穿着红夹克,坐在书桌前,转身看着宇星微笑。“那你带着这床新被子回乾江。”
“我还想披着被子去上学。对了姐姐,乾江是个什么样子?”
除了余兰,宇轩宇星都没在乾江生活过。宇星对前去的地方,一无所知。
余兰歪头努力回想,或许现在变化很大吧。“嗯,怎么说呢。总之,是个不会下雪不会冷的地方。”
是啊,不会下雪就不会那么冷了。去往只有暖阳的地方,一切,都能从头来过。余兰的不舍,一瞬化为了向往,她眯起眼嘴角微扬,似对过往一切告别,陷入回忆。
“姐姐。”
“嗯。”余兰回神,看着宇星。
“我偷看了你一封信,只看了一封。”
余兰微愣,转而笑笑,并不生气。“你能看懂些什么。”
见姐姐不责怪,宇星裹着被子爬起身。“他喜欢你,他叫刘子华。”
余兰忍不住一笑,走过去扶宇星睡下,坐床边语重心长,一脸怅惘。“很多事,只有亲身体会过,才知对错。早开的花,注定结的都是苦果。你可不要像我,好好学习。感情的事,等你长大了,再去触碰,自然慢慢懂得。”
早恋,给她带来苦痛的收获。她用自己的例子,教育宇星,希望自己的弟弟,不要重蹈自己的覆辙。
这一夜,她悄悄烧掉了所有书信,也想了很多很多。不管得失对错,她收获良多。向着成长的方向,终于又迈了一大步……
二零零三年,小寒,这个最冷的节气,又下起了鹅毛大雪。
下了晚自习,余兰穿着大红棉衣,背着书包站在教室外,把手缩进袖子里不断哈气。她跺跺脚,快步走进漫天大雪里。
刚出校门,前面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余兰!”
余兰抬头望去,校门前操场第一棵梧桐树下,穿着皮衣牛仔裤的秦绍洋,头上落满雪花,正对她微笑挥手。“这里!”
余兰微愣半晌,转而回神小跑过去,微昂头,“秦哥哥,你怎么跑来我们学校。”
她扯扯袖子,抓握着手不断哈气,一脸埋怨。
“我来接我小女朋友回家!”秦绍洋手插裤袋,弓背身子前倾,温和宠溺看着面前依旧不长个的余兰。
余兰见他脸凑太近,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羞得转头。
这一转头,却让她慌了神。
对面梧桐树下,刘子华骑坐自行车上,停靠一边正看着这里。见她转头,立马骑车离去。
余兰望着离去的背影,忐忑不安一脸懊恼。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前有丁小磊,林承宇,余兰解释过,刘子华最终还是没选择相信,他相信了自己的眼睛。而面前这一幕,这个校外的陌生男人,无疑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不愿相信却最终妥协的事实。
刮着风雪的这个冬季,让他伤得很彻底。仿佛被余兰一剑刺穿倒地,呈现他眼前的事实真相让一切变得鲜血淋淋。
余兰何尝又不伤心?只是面对无奈别离,哭泣也挽回不了什么,也暖不了心。她对巧妙安排精心布局的邪恶命运妥协,她对未来万变的可能感到恐惧。
余兰收回目光,灰心叹气。无所谓了,搭什么台唱什么戏吧。
秦绍洋直起身转头看了眼刘子华离去的方向,回头认真看着余兰。“你很喜欢他。”
余兰抬头一脸惊愕,“你为什么这么说?”
“走吧,一直站着也挺冷的。要不去网吧呆会,你把你和他的事告诉给我听。”秦绍洋轻拍余兰头上的雪,脸上暖心的笑意,严寒也化不去。
余兰点点头,跟随秦绍洋脚步低头前行。“秦哥哥,谢谢你。”
秦绍洋低转头,话语也带着笑意。“谢我什么?”
“你不是特意回来带我走吗?”
“是啊,加上我也想看看你。不过,我现在知道了,你离家的原因。”
“不是因为他。”
“和他总有多少关系吧。”
余兰低头回想叛逆离家那次,之前,她与刘子华,好像确实有些不开心。可终究,她自己没能明白看清。
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秦绍洋一语中的,点化开她心中的不明。可也免不了有些醋意。
“秦哥哥,我都没告诉你,你怎么会知道。”余兰抬转头看着秦绍洋,满脸好奇。
“因为你脸上写着啊!”秦绍洋盯着余兰稚气的脸,止不住笑意。
余兰用袖子蹭擦脸,真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写着东西。
秦绍洋忍不住笑出声,转身站定,面对余兰一脸认真。“余兰,你几岁?”
这莫名其妙的问题,让余兰止步愣住。你不是知道吗?
“你是不是在想,我知道你的年龄,为什么还问你。”
余兰使劲点着头,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雪花扬洒而下,秦绍洋弯腰低头微笑,“人潜意识的某些东西无法掩盖,它源于你的心。我明知故问,就像人有时会明知故犯一样。有些事,需要等你长大,你自己去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