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杨蔚所料，她选择的方式再正确不过，炼瑶的态度确实如她所愿地软化下来。
只是软化归软化，炼瑶到底不是个没有原则的人。所以如果杨蔚以为通过这场表演，就能彻底“感化”炼瑶，令她能够全然不再计较她的所做所为，那她怕是只能失望了。
“肖琪如果愿意，就让他跟着你，我养你们。但是我不希望再看到今天这些场面。在这里，就必须遵守我的规矩，这里没有肖家夫人和少爷。如果不愿意，你还是将他送回肖家，你若想他，可以去探望，但不可以再做多余的事，比如，将我的储存室搬空送到肖家去，比如安插肖家人到这里来。”
杨蔚听到这席话，心里凉了半截。
这里的物资和肖家的地位，她哪个都不想放弃。
她心里忍不住埋怨炼瑶，为什么非要逼着她在这两者间做选择呢？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她都不计较自己每天要辛苦地两头跑，还帮她拉来肖家这个靠山，她怎么就不能体谅一下自己的苦心呢？
不过有之前的多次经验，杨蔚知道自己闹也是没用的。自己的这个女儿吃软不吃硬，自己如果非要闹开，最后丢脸的还是自己。
她只能强忍着心里的不快，继续低声下气地说道：“瑶瑶，不是妈妈要故意为难你，你也体谅一下妈妈。琪琪还这么小，离不开爸爸妈妈。而且，现在肖家他大伯的儿子之前在外地工作，末世后就没了消息，也不知道是生是死。琪琪的哥哥肖柯也是，这么长时间也没个信，琪琪现在就是肖家最后的希望，他们肯定不会答应让他跟着我离开肖家。你看，现在这样不是挺好，也不用你操什么心，大不了，我约束一下琪琪……其实他很乖的，只是这些时间受了太多委屈，所以才会有些闹人。你是当姐姐的，就当心疼心疼弟弟，不要和他计较，好不好？”
或许杨蔚自己都没发现，她整颗心都已经偏到胳肢窝去了。明明想好要在炼瑶这打感情牌，也尽量让自己体现出一碗水端平的母亲形象，然而偏了就是偏了，这碗水再也不可能端平。
这番话在她这她觉得很公平，没什么问题，但有耳朵的人都听得出，公平什么的，不过是她自欺欺人。
巫庆峰心里忍不住暗笑。只要杨蔚继续保持她的作风，不用他做什么，迟早有一天会将小师妹的那份母女情份给作完。
果然，炼瑶刚刚缓和的嘴角又慢慢抿紧，目光也不如之前柔和。
“你也说了，肖家现在只剩他这一个孩子，怎么也不可能委屈他，有什么好担心的？而且我也没说不让你去看他，甚至隔三岔五还允许你送点东西给他，这已经是我最大程度的宽容。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肖家人，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不希望跟肖家沾上一丝半点的联系，更不可能让肖家人在我的地盘上耀武扬威。话我放这，你有一天时间可以慢慢想，我不逼你。”
炼瑶的话说得明明白白，肖家或炼瑶，杨蔚只能选择一头。若是没有最后一句话，杨蔚哪怕不满，可能也会压在心里先这样拖着，然后再慢慢想办法。
然而现在却是行不通。因为很明显，炼瑶只给她这一天时间。一天内不做出选择，只怕她就要强制替她选择。
如果是这样，杨蔚担心自己只怕会被限制自由，以后连去肖家都不被允许。
她心里不忿，之前被自己强行压抑的情绪眼看要爆发，突然对上一双冰冷的眼睛，那双眼睛黑不见底，波涛暗涌，隐含着嗜血的暴戾。
杨蔚猝不及防，浑身血液似被那双眼睛冰冻，肺里的空气被抽空，脑子里一片空白，再生不起一星半点的其他念头。
直到巫庆峰带着炼瑶离开许久，田菲大声叫唤好几次，杨蔚才慢慢找回自己的呼吸。随即就是一阵大咳。咳得太厉害，给人的感觉象是连肺都要咳出来一样。
杨蔚脸上一片惨白，下意识将自己怀里的儿子抱紧。刚才她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她觉得自己全身都缺氧，想要呼吸，却被压迫得连呼吸都不敢。
以前她总看不上一直站在炼瑶身后的那个男人，他不仅不会讨好她，甚至偶尔能看到他眼里露出的不屑。她很生气，想要将他从女儿身边赶走，偏偏女儿跟失了魂一样，对他言听计从。她一直觉得，女儿跟自己不亲，肯定是这人在旁边挑拨的。
然而只要说起这人，炼瑶对自己的脸色就变了，话说的语气都不再客气。就象这个男人是她的逆鳞一样，碰都碰不得。
直到今天，直到刚才，她才真正意识到，这个男人不是善角，不好惹，她也惹不起。刚才那一眼，她觉得她只要稍微生起一丁点反抗之心，自己仿佛就要万劫不复。她所有的勇气在那一眼之下，彻底烟消云散。
原来曾经在那男人眼里看到的不屑不是自己看错，而是他真真正正对自己不屑，甚至没有一点对自己遮掩的意思。只不过他从来不当着炼瑶的面表示出来。
他重来没对自己有所动作，只怕是看在炼瑶的面子上。如果自己令这个女儿彻底厌恶，自己大概也没什么活头了。
这是那一眼后，突然醒悟过来的直觉。
田菲看着杨蔚脸色这么差，暗自骂了声“没用”，却还不得不将人从地上扶起来，并放软声音轻声安慰。
“夫人，你还好吧？来，先喝口热水缓缓神。”
从大厨手中接过一杯温水，田菲稍微用点力，将杨蔚紧握的拳头掰开，然后将水杯塞到她手上。
温暖的水流入喉，顺着食道一直流到胃里，身体总算一点点回暖过来。
回头看到田菲满是忧心的表情，刚缓过来的表情又是一僵。
之前仗着炼瑶母亲的身份，她在南麓很是风光了一阵。结果他们一回来，自己就大大地丢了回脸，顿时让她浑身不自在。
就算田菲对她一如继往的恭敬，她也对她心生不喜。毕竟被女儿这么对待，实在让她大失颜面，偏偏这一切都被田菲从头到尾看在眼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