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故飞快翻着面前的那本残破书籍,书的历史太久,纸张破损严重,有的字迹也已消失,偏偏书面上晕染着大片血迹。这是他从地牢里带出的,他无什么私人物品,却特意告诉段贻疏一定要把那些书搬到他的住处。
梵楼人擅异术,他的父亲从他记事那天起就逼着他把这些书上的东西烂熟于心。书中所述于他而说,太过莫测,可今天到了这光明之处,他才明白,为了权利,这些已不是莫测之法。
段贻疏自然不会平白救他出来,除了看中他的这身本事,还有一点就是梵楼的那五颗珠子。
他走到离故对面坐下:“有什么进展?”
“没有。书中只说当年构局之法,却没有记载别的,若要强求,怕是需要一段时间。”乱蓬蓬的一头乱发理顺盘在头顶,露出他清俊面容,尤其一双眼,生来黑得深邃,仿佛可以看穿人心,让一切欲念无处遁形。
段贻疏避开他的目光,他知道,自己不敢看那双眼睛。“不急,一百年了,不差一时。”
段贻疏坐到离故对面,取来两个酒盏放在二人面前,看着他。用捧在手中的酒壶将盏倒满,自己执起其中一只,轻轻碰了碰另一只边缘,“没有毒。”说罢,一饮而尽。
离故笑了笑,也将酒一饮而尽,“鸟尽弓藏,陛下终会杀了我。”
“还记得朕那时说过会向你要一样东西。”他抬眼看向离故,想来是遇到什么困境,眼底泛着骇人的红。“朕要你做昭翙的问天阁正使。”
“陛下一向心思缜密,想来是现任正使让陛下头疼,才不得不让我顶替他,一来这问天阁就是陛下掌中之物,二来也可借我这正使之口平息朝臣。”他自己拿过酒壶自斟自饮,“酒是好酒,只可惜被这蛊坏了口感。”
段贻疏看着他,突然大笑出声,就如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拍着桌子,笑得眼角溢出泪水也浑然不知,“离故,我能信谁,哈哈哈。我又敢信谁。”他坐直身子,指尖裹着衣袖擦去眼角泪水,“我的母妃被人毒死,我的父皇一面封我为太子,另一面却怕我篡位,各方打压我。养我的皇后联合父兄只想在朝中凌驾于我之上。于我而言,这世间早无真心。”他从出生每一步都似走在刀尖上,下面是深渊万丈,后面是嗜血猛兽。他不能退,不论愿不愿,都必须前行。
可是,所有一切,他从未心甘情愿。“素和离故,”他的声音因为哀怨而止不住的颤抖,“朕知不该疑你。可是,你到底是,素和离故。”
一纸诏书,他成了堪比神使的问天阁正使。无人知道他们当做信仰一般的问天阁正使就是那曾是阶下囚的梵楼皇肆。他们只知道正使生着一双他们不敢对视的眼睛,仿佛神祇般可以看穿他们的欲望。
他遣散了问天阁其他官员,除了韶和二年他在城郊留下的那个孩子,诺大的问天阁,只余他们两人。
他未婚配,甚至未染指任何一个女子,说起为何收养这个孩子。他只觉得是因为那孩子有着和他儿时相似的疯狂而嗜血的眼神。
“阿爹,该歇息了。”他站在离故身后,抱着几大卷星图,露出白净稚嫩的一张脸。
“哦。都这个时辰了。”离故看着苍穹,自己的命星闪了又闪,可他却不能安心,命星逆行,自己有劫。他回头看着孩子,微笑着说:“邑决,记住阿爹的话,我们能改命,却绝不可改命。否则,必会反噬。”他接过孩子手里的星图。“邑决,你我命中都有一场劫难。”
韶和四年,翎安使节前来,求昭翙异宝苍龙珠。朝臣尽皆反对,唯有问天阁正使执意将苍龙珠送与翎安,以求两国交好。昭翙帝段贻疏素来笃信离故,派问天阁正使亲自护宝至翎安。
“阿爹,为何你要亲自前来。”邑决坐在马车中,抬头看着离故,孩童心中无杂念,自然不怕与他对视,一双大眼睛不含杂质的与他对视,倒叫离故心中不宁。
“昭翙是我的囚笼,关的久了,想出来看看。”他看似无意的挑起帘子,实则是为了避开孩子的目光。
所谓苍龙珠,不过是一颗拳头大小的玄青色夜明珠,玄妙之处倒是夜晚发出淡青色光芒的同时,珠子中心会出现一条暗色游龙。说是游龙,不过是极似龙形的一条暗纹。
翎安帝南夜朔看着面前的宝物,心中鄙夷,只暗讽这昭翙当真是丢人丢出了境界,拿这么颗破石头当了国宝。反正自己也不是冲着这石头是不是国宝,他也并不在意。
南夜朔清了清嗓子,一旁太监极识相的领着一众人全部退下。偌大的翡羽轩中,只剩下他与这传言中道可逆天的昭翙问天阁正使。
“正使应该知道,朕不是为了这颗珠子。”南夜朔端详着下方垂手而立的男人,心中揣测着传言的可信度。
男人抬眼看着他,“即是想见微臣,臣又何有不来的道理。”
南夜朔尴尬的笑了笑,逆天传言真假不可辨别,这双眼睛倒是与传说中过之而无不及。“正使既已知晓,何不告诉朕结果。”
“商贾之女怎可入宫为妃。”他坦然看着上方端坐的男人,他在来时便听说了南夜朔爱慕翎安第一美人云湄,只是这云湄是云家家主侧室所生,侧室与家主亡故,家主嫡子继位,她便成了整个云家最不受待见的人。
“更何况,陛下是想立云氏女为后。”
“若朕执意如此呢。”南夜朔面上已是不悦,他暗骂,朕请你来是帮着寻得办法的,怎的和那些老头子一样来数落朕。
“不知正使可有破解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