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故匆匆招来了院中所有人,他知道他们的实力,既然是被翎安先皇秘密安排在此,定能比过常年居无定所的梵楼余党。
他在纸上草草画了一张图,吩咐他们依着此图,将被标出的树木砍除,再将几条小路上踩出新的岔路,以此,可迷惑那些人半日。
为首的人接过图纸,踌躇了片刻,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公子可否告知我们,要来入犯的是何人,我们也好多做准备。”
离故看着他,眉头微皱,那人知道离故的本事,也知道陛下对这二人何等重视,便不由得也紧张起来。离故抬起眸子,目光扫过下方众人,开口道:“梵楼凛玉卫。”
离故安排妥当过后,便回了房,云湄应是离开了,房间中只有邑决自己,他已经醒了,失神的坐在床边。离故走到他身侧坐下,冲着他说道:“你可怨我?”
邑决转过头看了他半天,忽而莞尔,对他说道:“我怎会埋怨阿爹,只是我双亲与妹妹都死在昭翙铁骑之下,此仇不能不报,可复国,与我并无关系。我与阿爹心中所想一样,梵楼因荒淫奢靡亡国,不值得复。只是家仇,我放不下。”
离故摸了摸他的脑袋,看着门口处轻声说着:“我没有资格说你,一面祈盼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一面却怨恨他们囚禁我与生父,将我父亲赐死,私藏梵楼秘宝。我恨昭翙皇族,却不能为了复仇于昭翙百姓不顾。所以我才会收你做义子,即便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凛玉卫那些人安排过来的,却也知道你与他们绝非同路。邑儿,记住阿爹说的,万万不可让私怨毁了天下安定。”
邑决想了想,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直视着离故说道:“阿爹可是想将昭翙划入翎安?”
离故也并不想隐瞒于他,便点了点头:“邑儿,我们到翎安这么多时日,又与翎安皇族接触颇深,你也该知道,比之昭翙,翎安更能让这天下繁盛。我既然做不到不报私仇,却也不能弃昭翙百姓于不顾。如此,也算两全。”
邑决点了点头,说道:“阿爹之愿,邑儿谨记于心,只是阿爹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离故笑道,“我有何事不能答应邑儿。”
邑决定定看着他,仿佛下定决心般开口:“那阿爹便是准了。我想待到妹妹成年,娶妹妹为妻。”
离故惊讶道:“你阿娘脉象才显出是个女孩便被你惦记去了。也罢。天下姻缘冥冥之中自已注定,待到来日,若邑儿真心,我不会阻拦。”
入夜,安排出去的人来报,先后有五拨势力分别来犯,有意思的是,他们用的招数路数各一,虽说都是梵楼凛玉卫的后生,倒像是各自一派分别来抢人的。谁先抢走;谁抢的走,各凭造化。
他记得邑决说过,安排他接近自己的人自称凛玉卫副使。他那时并未做多想,现在看来,只怕是这凛玉卫内部纷争错综复杂。如此,倒成全了自己。
“公子,在其中一人身上发现了此物与这封信。”一个男人快步走到面前,脸上的血污还来不及擦去,将东西递与他便又匆忙离开。
离故看清那是块金子做成的令牌,正面刻着凛玉卫三字,反面则刻着一个名字,“素和凛”。
他盯着那个名字,眉头紧锁,半晌后才将令牌放在一边,打开那封信。
信上不过寥寥几字:既离故,近日宜归。
他知道素和凛,梵楼国书上写,三百年前梵楼诸皇子夺嫡,百官各拥其主,一时朝堂上下混乱至极。至此,贤亲王临危受命,组建一支暗中铲除不忠不孝之臣的暗卫,号“凛玉卫”。后来直到梵楼灭国,这支暗卫一直以手段阴毒狠辣著称,就连屠城之事也是他们亲手为之。
他将信揉成一团,丢在一旁,头痛欲裂,指尖揉着额角。既离故,何须归。即便归去,也不过是成了别人夺权的傀儡。更何况那些无情人,不配瓜分天下。
南夜朔接到密报,慌慌张张赶来,见他在案边一副焦躁神色,一边快步走过去一边出声说道:“出了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
“我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离故知道是他来,实在懒得睁眼,也懒得行大礼,便顾不得什么大不敬,依旧坐在那里揉着额。
南夜朔不怪,径自坐在他对面,拿起一只茶杯自斟自饮,“不知道怎么说?是,一个梵楼的皇子成了昭翙的问天阁正使,又在朕这里隐姓埋名做了谋士。其中原委,还真是不好说。”
“陛下莫怪臣欺君,梵楼亡了,留下一群执念深沉之人,扰了陛下清净,臣处置掉便可。”离故半睁开眼睛看着他,其实这次这帮人来势汹汹,就怕自己难以招架。
“连素和凛的名牌都给你送来了,明摆着就是告诉你不随他们回去就要取你性命。我看过旧书,凛玉卫是什么人,你再清楚不过。”南夜朔口干舌燥举起茶杯一饮而尽,自己接到消息,快马加鞭跑了几个时辰滴水未进,不过是为了怕他们两人出什么意外。
“我担心湄儿。”离故说出心中顾虑,毫不掩饰心中担忧,他与这个男人本该是死敌,却几番接触下来竟生了互相赞许之感。“你这处院子里不干净,只怕动不了我,就拿湄儿要挟我。”
“你是说这里有奸细?”南夜朔很是惊讶,自先帝将他们安排在此,这帮人应是与世隔绝,传于此代也应是效忠于翎安,不想这清冷深山也能让人丢了本心。
“钱,权,色。单拎出来一个,就能让所谓的忠良不人不鬼。这天下,没有忠臣。”离故眯起眼,看向南夜朔,嘴角是嘲弄的笑。南夜朔明白,他不是在嘲笑自己,只是在嘲笑这人心难测。
“不论怎样,湄儿在这里不安全。”南夜朔皱眉想了想,“要不,朕把她接进宫中,安排一处宫苑,就说是朕近日心慌梦魇,寻来的高僧为朕驱邪。高僧喜静,不得有人叨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