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桀冷哼一声，手中浮现出一柄漆黑长刀，刀身上血光缭绕。
魔血归墟刀。
凶名赫赫的邪刀。
随着秦无桀抽刀，孤狼军的其余人也都整齐划一地凛然以待。
灿金身影战意凛然，金光越发灼目。
然而，眼看剑拔弩张的时候，江忆染却开口了，笑着摇头道：“别冲动，我们不打。”
秦无桀看向江忆染，沉声道：“少主，他们欺人太甚！”
“呵呵，他现在可不是你们的少主了，而是那些燕人的少主了。”棕衣身影声音嘶哑，阴森森地说道。
“少主，永远是我们的少主。你废话说再多，也一样。”说话的是燕九荨，他很平静地回答，自有一番气度。
棕衣身影好像真的被噎到了，没有再说话。
江忆染很感动，又有些心痛。
心痛的是，将来若是在战场上相见，又该如何。
他叹了口气，目光扫过那六人，最后落在那黑衣身影的身上：“我可以去金陵。”
众人皆是一怔。洛海棠倒还好一些，她绝对信任江忆染，不过握住江忆染的手还是稍稍颤抖了一下。
黑衣身影笑了笑，带着几分意外地说道：“江公子，你这话里，倒是很有玄机呐。你可以去金陵，而不是跟我们回金陵，怎么，到底是何意？再者，这话早不说晚不说，又为何偏偏挑这样的时候？”
江忆染微微笑道：“这时候说，自然是因为有底气了。刚刚秦将军他们没到，几位要是真拼了命要把我们带走，也不是不行。甚至弄不好，还有像那般灰色影子的存在，暗地里下死手，也是防不胜防。现在，可就不一样了。几位是很强，但要对付我们，对付这些孤狼军，恐怕还是得废些手脚。不要忘了，这里是幽州。”
黑衣身影并不退让，云淡风轻地应道：“这天下，就没有我们做不得的事。只要陛下下令，便是到长安刺杀秦帝，也去得。”
“呵呵，那是自然。不过，账可不是这么算的。我外公可舍不得拿青衫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江忆染摸了摸下巴，感慨道。
“带走你和洛姑娘，可不是吃力不讨好的事。”黑衣身影幽幽答道。
江忆染摇摇头，却没有说话。
片刻后，他又摇了摇头：“但没必要那么麻烦。”
黑衣身影也不说话。
江忆染看向黑衣身影，淡淡道：“褚先生，你知道为何我回到雁城以后不主动去找外公么？”
黑衣身影心中一惊。
惊的，是这一句“褚先生”。
这代表什么？
这代表江忆染已经看破了他的身份。
到底，该是怎样的妖孽，才有这样的洞察力。
可惊归惊，该有应对不能落下。
江忆染突然的称呼不过是想搅乱他的心态罢了，越是这样的时候越要镇定。
他轻吸一口气：“江公子有何见教？”
“我在试探。”江忆染略略低下头，有些黯然，“我原以为，这么多年，外公也该放下了。他如果放下，就不会派人来拦我入燕。可他还是派人来了。”
黑衣身影觉得有些脊背微微发凉，却没有说话。
“既然这样，我去找他便是。”江忆染微微仰起头，神情确定而认真，“我会告诉他，该放下了。”
“你说的这些，与我青衫又有何关系？”黑衣身影一直古井不波的音调稍稍沉了些许，竟尔起了变化。
“青衫听令于我外公。只要我见了他，他便不会再让你们强拉我回金陵，然后困居于那座曾经尘封的小楼。”江忆染异常平静地说着这句话。
平静得有些过了头。
这便代表着。
他心中有怨。
怎能不怨。
他的娘亲，其实说得直白些，就是被江玄胤逼死的。江染玉是谁？那可是江玄胤的亲女儿。
江忆染是很洒脱。
但再洒脱，也是人。
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就有爱悦怨憎。
他是有怨。
但他并不执于怨。
因为，他知道。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无论发生什么，陆忘情、江染玉都无法再活过来了。
江忆染不是放下。
只是明了。
太过明了。
黑衣身影心中起了些犹豫。
他很少犹豫。
甚至可以说，自成为青衫长老后，这是他第一次犹豫。
只因，与他对话之人，于谋断和智计上都毫不逊色，并且，还有当今圣上外孙这样一重身份。
江忆染见黑衣身影不答话，于是继续说道：“选择的权力，仍在你们手里。相信，便安心回金陵，翌日天明，我自会再赴金陵。不相信，再斗下去，血雁马上就到，你们都得留在这。”
他的话语简简单单，却自有一种狠决。
可为将，可为帅，可作枭雄，可作豪杰。
一片寂静。
沉沉夜色中，只有星在闪，只有风在吹。
黑衣身影忽然长笑一声：“好！我们走！”
说罢，六人仿佛商议定似的，收起了阵法。
那种来自阵法的压迫感消失了。
黑衣身影最先纵身而起，消失在夜幕深处。
紧接着，是其余五人。
都走了。
一场凶险尽在的不凶之局就这般化解了。
江忆染长长呼出一口气，将之前一直留存的昙花收了回来，那一刹眼前却有种天翻地覆的晕厥感，竟然有些站立不稳。
“少主！”
“阿染！”
洛海棠和秦无桀他们均是齐呼出声。
洛海棠扶住江忆染，晶莹的眸子里闪烁着深切的担忧。
江忆染咧嘴笑了笑，摆摆手道：“没事，法力消耗太多，有些累。”
不得不说，那大自在混沌无相阵却是蛮横。单就消解法力这一项，就已经迅烈地让人吃惊了。连法力原本就比寻常修行者深厚的江忆染都有些扛不住。更别说，这阵法还能附加虚实无相的特性了。如果不是江忆染恰巧修了佛门神通，而且刚好是前不久修了佛门神通，恐怕根本撑不到孤狼军来就得被那黑衣身影六人“打包”带走了。
现在想来，终究还是在赌啊。
不过，也没什么。
他这一生，好像都是在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