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四小姐，有一颗真心，已经胜过那些空有实力之人了。”龙钱见项思柔依旧那么温柔的神情，却是咬咬牙开了口，目光中满是坚定，“我师父跟我说，勿以善小而不为，即使只是做些小小的善事，也是于人有益，无愧于心的。”
项思柔眸光微动，似乎也有些感动：“龙少侠……若是家父见了你，定会将你引为知己的。”
龙钱被项思柔这样看着，倒是不好意思起来，微微低头摸着侧颈，脸上挂着憨厚的笑意，还是转移了话题：“呃……这山海盟内虽有小人，但也有如令尊一般的古道热肠之辈，却又为何成为最难对付的了？”
项思柔闻言，又有些忍不住想叹气，只道：“他们靠在山海盟内，就算真被人发现什么不妥之处，如龙少侠你这般没有背景的江湖人士，也大多不敢管的，不然山海盟内那些利益集团牵牵扯扯，总能搭上个厉害的人物出头。
因着这个，这些人便愈发嚣张了，别说被惹到了，就是故意惹别人都是时常会有的事。”
龙钱不由皱起眉：“这样的话确实相当麻烦啊……打又打不得，绕也难绕过……”
项思柔颇有些苦恼地点了点头，但很快又坚定了神色，看着龙钱道：“如果当真遇到纠缠不清的，龙少侠尽可说思柔之名，思柔在山海盟内好歹也认识不少朋友，多少应该会有些用处。”
龙钱目露感激：“多谢四小姐。”
他的话很短，却说得认真，倒叫项思柔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似乎是看出项思柔有些不自在，龙钱很快转移话题道：“对了，虽有些冒昧，不知为何四小姐从云京来此？”
项思柔自然是顺着回答了，一副稍稍松了口气的模样：“唔……思柔来此其实是受人所托。”
龙钱闻言，有些好奇地看着她。
项思柔有些歉意地微微一笑，柔声道：“不过没有这位托付思柔之人的允许，思柔却是不能随便告诉任何人这件事情的详情的，实在抱歉了。”
龙钱连忙摆了摆手：“啊，这是当然的，是我之前唐突了。”
项思柔见他确实没有在意，也略松了口气。
两人又聊了些闲话，待茶喝的差不多时，龙钱就抱拳告辞了。
“多谢四小姐款待了，不过……最后还要请四小姐帮个忙。”龙钱抱拳道了谢，神色有些尴尬地说。
项思柔眉目柔和，眸中蕴着些放松和亲昵的意味：“龙少侠莫和思柔客气，但说无妨。”
“呃……就是……龙某不太认路，能否请怜儿姑娘带龙某去一趟马厩？”龙钱摸着侧颈，眼神乱瞟，有些不好意思直视项思柔。
项思柔闻言微微一愣，似乎是没想到龙钱竟然会提出这种要求，但很快就开怀地笑起来，虽然她很快止住了笑声，点头道：“当然可以啦，怜儿，还不快跟龙少侠走一趟？”
——但还是让龙钱耳朵又红起来，在外人面前承认自己不认路本来就已经很令他羞耻了，在项思柔这样的美人面前说出这一点，更是叫他简直快要有一种无法见人之感。
龙钱抱拳道谢的动作匆匆掩饰过去，目光转至怜儿时，却正见这个还带这些婴儿肥的少女抿着嘴，极力忍笑的模样，面上自然更加尴尬起来。
好在怜儿迅速地转过身去，四小姐也一副恢复如常的模样和龙钱道了别。
龙钱跟在怜儿身后，刚走出亭子，就听见身后隐约传来的轻笑声，耳朵更是涨得通红，努力无视这些声音，只跟着怜儿往前走。
如果怜儿的肩膀能不微微颤抖就好了。
龙钱却不知，他身后的项思柔目送他和怜儿远去后，也渐渐收敛了开怀的神色，恢复成一副温柔优雅的模样。
“廿三……你觉得这人如何？”项思柔突然轻声开了口，声音优雅柔和，甚至带着些微的笑意。
“你不是和他谈得很高兴吗？”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直接响在项思柔的耳中，亭中却并未有第二个人现身。
项思柔有些惊讶地微微睁大眼睛，似乎有些惊奇：“哎——廿三，你是吃醋了吗？”
她拖长了音调，语气比之刚才更要俏皮轻松，终是有了些少女的轻快感。
那个声音久久没有答话，项思柔却半点没生气，反而饶有兴趣地不停呼唤：“廿三？廿三——哎呀，恼羞成怒了吗？”
似乎是被她念得没办法，廿三有些自嘲似的开了口：“吃醋？呵，我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意丢弃的卒子罢了，哪里有资格吃堂堂四小姐的醋？”
项思柔听了，却是抿唇笑了起来，眸中闪着水光：“啊——明明就是吃醋了嘛。”
廿三又不答话了，项思柔笑弯了眼睛，用一种温柔又欢欣的语气说：“我很高兴哦，廿三这么重视我，我很高兴。”
“……我的职责就是看着你。”廿三的声音更沉了些，虽然听不出什么语气，但还是让项思柔笑得更开心了些。
开心了一会儿，项思柔正色道：“这个龙钱，需要更注意一些，不过不要太刻意跟着，还是之前的法子吧，毕竟……我们此行可不是为了他。”
“是。”廿三干脆地应了是，他不出声的时候，真是任谁也想不到这附近除了项思柔外，还有第二个人。
可是项思柔就像是能感觉到一般，沉默了一会儿后，声音有些遥远的道：“廿三……你一定要一直陪着我啊。”
廿三并未开口，忽而一阵风从亭外吹来，扬起了被系在柱上的纱幔一角，一朵不知名的小花悠悠地飘了进来，正正落在项思柔面前。
项思柔看着这朵嫩黄的小花，忽然笑了，身上那种不似在人间的缥缈和疏离感也散去了，她拿起那朵花，轻轻簪在发间，站起来转了个圈儿，似乎是要让暗处的某人看清楚一般。
“好看么？”她笑靥如花，却又比所有花都还亮丽三分，叫人挪不开眼睛。
“嗯。”一个极轻的声音应了，轻得仿佛是风吹来的错觉，却叫项思柔软了眸光，娇柔的好似一朵染了霞光的云。
就在项思柔转圈的时候，龙钱也跟着怜儿走到了天波府的马厩。
“多谢怜儿姑娘了。”龙钱利落地一抱拳，倒是有几分神采飞扬的少侠样子了。
“龙少侠客气了。”怜儿轻巧地行了一礼，“龙少侠这是要出门么？可还需要怜儿带路？”
龙钱应道：“哦，确实想出门一趟，不过之后龙某也认识，不用再麻烦怜儿姑娘了。”
怜儿笑眯眯地道：“不麻烦，还要多谢龙少侠和小姐聊天呢，怜儿好久没见小姐那般开心了。”
“能和四小姐聊天，是龙某的荣幸才是。”龙钱这话说得一派真诚，他相信，如果他刚刚和四小姐坐在一处喝茶之事叫别人知道了，只怕他即将面对整个江湖半数以上之人的嫉妒之火。
怜儿“扑哧”笑了：“好啦，奴婢这就先回去咯。”
“怜儿姑娘慢走，龙某就不送了。”龙钱目送怜儿离开，这才转身进了院子。
天波府马匹众多，专门划了一处院子来安置这些马匹，又按着大小品种等细细分了，尽量让每一匹马都能得到合适的照顾。
而龙钱的二毛，则跟那些不是天波府的马在一处。
龙钱溜达过去时，就见二毛正低头吃着草料，和当初拉四小姐马车的马们挨在一处，相处倒是意外和谐。
龙钱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上去拍了拍小毛驴：“二毛，日子过得不错啊。”
二毛随意赏了他一眼，并不做理会，只自顾吃自己的。
龙钱也不催促，只蹲下身看着，口中叨念：“吃吧吃吧，吃饱了随我出去一趟，正巧这天波府的草料好，多吃些吧。”
二毛耳朵抖了抖，似乎真的在听他说话，却是吃的头也不抬。
龙钱就这么静静看着，一双幽潭似的眸子黑得看不见底，只偶尔一两抹寒光闪过，要是让人瞧见，只怕会不寒而栗。
不过这里正面对着他的，只有一头正低头吃草的二毛。
二毛爱吃，吃东西的时候决计不会理会其他人，但是吃饱了也不会多赖，所以不一会儿也就抬起头来，嘴里虽还在咀嚼，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却已经盯住了龙钱，蹄子轻轻踏着地，想把这个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绪的人唤醒似的。
龙钱回过神来，起身解下二毛的缰绳，将它从马厩里牵出来，一路牵着出了小院。
这个院子旁边就是天波府的一处偏门，也有两个弟子把守，倒是认识龙钱的模样，简单询问两句就放他出去了。
龙钱牵着二毛出了门，这才翻身上驴，拍着二毛的脖子，道：“走吧，往善堂去，善堂知道吗？往南门走，沿大街走。”
二毛不难烦似的晃晃脑袋，抬步颠颠儿地溜达起来。
龙钱也不干预它，反正二毛肯定是比他靠谱的，与其关注二毛到底会怎么走，还不如想想之前从项思柔那里听来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