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前又浮现了月姖山,那里有成了精的树妖,有说着人话在山上到处躲避各方对其虎视眈眈追杀的小猪妖,还有经常爱临水照镜的猴妖和狐妖,不过数量最多,和她最亲近的还数那些石头妖,彼时若不是沾了她的光,那些石头还不是那么容易幻化成人的。
月姖山上空的月,月姖山山下的河,月姖山上的人,月姖山所有的一切都浮现在了她的脑海。那年烈火中她邂逅了天君遗世一笑,那年清谭洞内她看见那个少年一身黑衣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云淡风轻的对自己说既然生为仆,死亦甘为奴。那些一年又一年内她在失去后又有了无数的家人,有人唤她姐姐,有人唤她山君大人,也有的婶婶,姨、姑奶奶的叫个不停。
这一生,活得可曾快活?可还有何遗憾?
不知,不知,许是快活,又许是不快活吧。
恍恍惚惚的下落,灵力全都无济于事,清恒心想,难道自己就这么死了吗?
这摔下去也该是个粉身碎骨吧?清恒心道,每次都不能有个好看的死法,真是命运弄人。
“窈窕淑女兮,娥媚泱泱,对镜贴黄兮,欲问情长。”
又问情长的下一句是什么来着?清恒皱眉深想,可是怎么也想不出来。耳畔又传来熟悉的曲调,恰似山间泉水激石潺潺流过,听着让人心静。
“阿恒,你若再不醒过来,这盘翡翠玉糕我可要自己独吃了。”
翡翠玉糕?好似曾相识的名字,映像中那是一盘极其精致的糕点,碧绿得仿如玛瑙,小巧玲珑,晶莹剔透,咬一口下去,软濡爽口,齿间留香。
“阿恒,快些醒来吧,莫要贪睡了。”
清恒只觉得眼皮分外沉重,那个一直叫她的人甚是聒噪,忍不住挥手欲打走他。
可这一挥手,胳膊却不偏不倚被那人抓住。
“你若再不醒,我便走了。本以为你见了我回来该是很欢喜的。”
要走?清恒急了,尽管不知道为何着急,但潜意识里并不想让他走。
“别!”猛然做起,眼前是一阵眩晕。
“还是急性子。”那人有些无奈,似是感觉到了清恒身体的摇晃,摸索着将枕头靠在了清恒的身后。稳定了心神,清恒转头看究竟是谁打扰了她的休息,这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苏……苏哥哥?”因为不敢相信,清恒再一次唤了一声,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颤抖。
“我不过外出了一趟,怎么,难道我的小阿恒不识得我了?”
“认得,自然是认得。”清恒有些语无伦次,抬起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待适到疼痛,眼泪情不自禁夺眶而出。
“睡了那么多天,莫不是脑袋睡坏了?净说些胡话。”苏子宸抬手轻敲了一下清恒的脑袋,话语里洋溢的是满满的宠溺。
是梦,还不是梦?一切都那么真,真的连她都不知今夕到底是何夕。
抬眼环四周,她看到的是一如当年她房间里的布置,那棋盘还在,那屏风干净的一尘不染,那架琴还安静的躺在角落里等着她的问津,就连窗外的风景一如当年如画般的美丽。
还有,她面前的人,甚至,包括她自己。
身上穿的衣服整整齐齐,是上等的锦缎织就,做工精细,摸上去的触感也是一片柔滑,这哪里还是她身上那件血迹斑斑的素衣?就连背后那刻骨的疼痛也消失殆尽,一切就好像从未发生过。
幻境!又是幻境!清恒不断的提醒自己,大量周围,一眼便瞧见了梳妆台上的铜镜,毫不犹豫的便拿起照向自己。
“怎么可能?!是我,是我,是我自己。”
难掩颤抖,清恒不敢置信的抚上铜镜中倒映的脸,那镜中人眉眼精致,稚气未脱,眸中干净的一尘不染。
“不是山君,是我自己,千年前的清恒。”低低自语,清恒不知是悲是喜。
“阿恒,你在说什么?”苏子宸尽力感知着清恒的位置,摸索着的朝她走去。
“苏……苏……苏哥哥,你……到底是真是假?”
“哈哈哈,小阿恒,你到底要我说你什么好?”
苏子宸拉着清恒的手抚在自己的眼睛上,轻声道:“这世间,谁还会来装一个像我这般一无所有的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