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虞暝有些虚弱的闭上了眼,他凭借恢复不多的余力使出了这个术法,以天为网,用以擒鹤,这种程度的术法,足以保证无虑了。
现在……
他只需要静等……
……
……
知道了大体的方位,向何大谢过后告辞,小少年临走前对着一直好奇看着他的众多小娃娃笑了一下。
随后步伐匆匆的离去,身后隐隐传来一些谈论他的声音。
走过一些平整的草地,越过一条浅窄的小溪,没多久眼前就出现了树林,一直若隐若现的群山现出巍峨的身影,进入长嵇山脉,又行了一段路程。
他来到了一块满是青苔,有着岁月斑痕的大青石前,孟瑀崖手轻摸了它一下,然后从怀中缓缓掏出一块墨石,轻轻呢喃着一些古怪的语言,随后左手拿着,右手食指轻轻往上一抹,闭上眼睛,用沾上墨的食指往双眼上抹过,漆黑的浓墨逐渐消褪后,他睁开了眼睛,眸子中绽放出一抹灵光。
他向青石望去,仅在他的眼中,似乎溯回了岁月,一道坐于青石上的人影隐隐约约的浮现而出。
那人的露出的侧脸上,噙着抹令人不懂的笑,模模糊糊中,孟瑀崖觉得这人的年纪是与自己相差不多的。
那人的的唇轻启似乎说了什么,往身后一瞥,不是孟瑀崖站的方向,想来应该是何大当时所处的位置,不过那人并没有在意,只是又回头,似乎叹了口气,然后下一刻便消失不见了。
“那就是长瞽医吗……”
轻声的喃喃了一句,孟瑀崖的神情有些恍然,似乎是觉得没有传闻中那般恐怖。
“没错,他就是当年名动大昶,血洗诸地,又生万家性命的长瞽医,姬虞暝。”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孟瑀崖并没有惊讶,这是他的老师,傅三素。
他的存在至今还令孟瑀崖不理解,不过在长时间的教导接触下,他相信他的老师一切都是为自己好的。
“真是厉害的人物啊。”孟瑀崖还是个不大的少年,哪怕听闻了很多次还是心生向往,他望向远处,喃喃道:“不过,幸好是找到了……”
此时在他的眼中,空气里多了很多白色散乱的线条,有些连在一起,有些是断的,它们浮动着交汇在一起,彼此扭曲,最后连成了一根看不到边际的长线,通往了一条未知的路。
从青石这里,一直延伸到长嵇山脉深处。
傅三素的声音再次出现,他温和的道:“既然如此,那就走吧,你母亲撑不了多久了。”
“嗯。”少年点了点头,动身沿着眸中显化出的白线,向山林深处中而去。
走了很长时间,一路来到了一处山的山脚下,这个地方被密林环绕,鸟兽稀焉,他的前方有一山洞,青翠的藤蔓遮掩了大半,邻靠它边上的不远处,有着一些腐朽倒塌的树木,白线没入山洞中。
身体不好的少年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看着山洞有些气喘道:“终于到了。”
他轻吐出一口浊气,他平复了一下心中的焦躁,可是却有些无法冷静,下意识迟疑的问道:“傅师,你说长瞽医能治好我娘吗?”
傅三素略带感慨的淡淡道:“老夫只能说,盛名之下无虚士。”
“是啊,如果是长瞽医,一定可以。”少年露出了几分天真的笑容,可紧接着,他突然捂嘴轻咳了两声。
虽然是修行者但他的身体并不好,走到这里已经是勉力而为,不过此时他并没有多理会。看着幽暗的洞内,他那张年幼的脸上有些无奈,眼眸深处里有着些很难看清的畏惧。
不过他咬了咬牙,终是上前,拿出墨石在手掌上一划,边走边向前伸开,藤蔓自动推开,而手掌上的墨痕也消褪了,然后他继续向前走去,身影没入了洞中,在山洞里他用了一个小术法照亮了前路,听随着自己老师的话延着蜿蜒崎岖的路往下走。
时间悄然流逝着,不知不觉间过了很久。
也许是几个时辰,也许是半天,在黑暗中时间已经没有了意义。
忽然拐口走进一个山洞后,孟瑀崖突然听见一个莫名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似乎是家乡陀寿州的那个常能听到的歌谣。
记得,母亲身体好些时还教自己唱过,回忆着往事,他的意识逐渐迷蒙起来,在意识消失之前,跟着听到的声音,也虚弱的轻声道:“镔铁坚兮成吾魂,何处落魄衍神安……”
他似乎忘却了来的目的,在那一刻,脑海空荡荡的他,心里想着的是,我真的像歌谣中唱着的一样,随时都能坚强吗?
娘亲,你教我时是不是希望我也能坚强?
当最后的意识消散,他做了两场梦。
……
……
姬虞暝重新睁开了眼眸,当孟瑀崖踏入他所在的洞穴时便被他拉入了幻境,重新回溯着自己的一生,并也一同经历他身上那道灵魂的一生。
“还真是个可怜人,生来既是一场不幸。母亲为了挽救家族的一场大灾,嫁于了他的父亲,求得孟族相助,却为了阻止血脉外流,而隐瞒了她们家族从来都是秘而不宣的血脉病。”
“所以自他五岁那年,血脉病发作时,他母亲利用秘法将他的血脉病移到了自己身上,使她自己不能在生育,而他的体内也没有了他母亲那一族的血脉,使得一切暴露后,就在孟族陷入了尴尬的境地之中。”
“仅仅只是因为血脉特殊,故而执掌陀寿州幽冥礼祭之事的两个家族,为了不失去各自的地位就有这么多不见光的事吗?真是让我都有些烦躁了。”
在昏暗的洞内,姬虞暝的心中有些叹息,他不禁想起了曾经认识的一个人,如果是他知了此事的话,或许只会道一句人间污秽,何需在意吧。
但他摇了下头,叹息着:“人只要存在,这种污秽又怎么会少,哪怕是像我等般自命神魔的人,也是如此,又怎会只是分什么凡尘人间。”
轻声的感叹中,他回想起了曾经的过往,那些已经过去了,却留下恢复不了的痕迹的事,神色于是多了些黯然。
当年,他的母亲因他而遭围困,从而身死道消。随后他便执意一人从族中离去,为了寻找可以开启大世的先贤大能遗物,机缘巧合下来到了这古恒界,却不料自责之下,道心溃散,差点也随母亲而去。
最终他自困于此,经历不知多少次生死交错,才重塑道心。此间种种,已是难以道清。
沦至今时,有了脱困之力。今后却是更加难测的路了,毕竟那个神秘的大世将开。而他想要得到可以复活母亲的先贤大能遗物更是不易。
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
姬虞暝不是此界之人,而是来于此界之外。
世界之分森罗万象,有无数平行世界相混、有孕育和原始的混沌、诞生伟大的虚无寰宇……它们或者彼此笼罩,或归于鸿蒙衍化,但都被圣沌所包含。圣沌没有形体,或大或小,存在于空无中。而空无本身,是彻底的无,不存在概念,规则,以及一切。没有人会知道空无中为何会诞生出圣沌,或许它们是一起并存并生的。
而有一方世界超脱于圣沌,名曰祖源。无数诞生于此,或者超脱于圣沌的生灵,构成了一方方伟岸的势力。而这无垠的一切被统称为源宇。
空无很难生存,唯有将自身圆满,恒固自身存在的生灵才可以游走其中,而当这些中体内有着世界,或临死前愿意化作世界的存在,死后化作的世界也可以存在空无中。
而姬虞暝,便是于那无尽空无中,神魔横行的一个势力的少主。
也正是因为他的格位之所以能胜过此世天道,姬虞暝才能仅凭现在的躯体利用对于天道的衍算之术,预料到孟瑀崖的事。
天道者,主宰一切而无形,可谓万物是祂,但万物却不是祂,拥有无以言说的浩瀚伟力。
顺着祂的轨迹去推算出未来之事,必会遭大小之厄,承受反噬。
但姬虞暝的肉身和灵魂却可以避免这种反噬,只是要废些心力而已,全赖他之格位远胜于此世天道,当然这也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天道不知为何有缺的缘故。
……
……
“算算时间,其他的人应该也降临在这方世界了。大世已开,他们都会被陆续传送而来,我虽然先进的这个世界,却也没多少先机。”
姬虞暝轻声的自言着,他知道已经没有多少留给自己的时间,这先贤遗物想要获得的可不止他一人,这是牵连整个源宇的大世。
至于大世究竟为了什么,他也是知之甚少,只知这是由源宇的诸多大能一手联合开启。
而这幅依旧还是幼年的身体,等他伤势复原,自然便可快速成长。
眸光看向不远处的孟瑀崖,姬虞暝对他用的术法可以说是歹毒,但却有个似乎很无害的名字——回生。
以他人之精气神,弥补自身。
感觉孟瑀崖差不多到了极限,姬虞暝皱了下眉,便停下了来,洞穴中似乎不知不觉间少了些什么。
未过多久,孟瑀崖睁开了眼,那眼眸中似乎茫然一片。
他突然无力的跪倒在地上,一滴泪从眼角滑出,他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想要抹去,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无力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