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听闻步陟来了,忙出门迎接。行至门口,就见一位文士。孙权刚欲开口,只见其弯腰作揖,恭谨地道“陟见过主公”
“步大夫无需多礼”孙权忙上前扶道,随即打量了下眼前这位。一身文人装扮,衣着朴素,面色从容。
而后,陆逊也上前客气了一下,随后三人行至大堂,分宾主而坐。
待坐定,孙权开口道“步大夫何来?缘何一日不见踪迹?”
“回主公,早间拜访友人,方才得回”步陟离席恭敬答道,言辞间,没有让人感觉不适。语气也中规中矩,尽显为人臣子之道。
“嗯”孙权点了点头,随即思索了一下,道“步大夫拜访的友人,可是卫旌?”
《三国志》步陟传中记载,步陟早年来江东躲避战乱,与同龄好友卫旌种瓜为生。白天劳作,晚间诵读诗书。
后来孙权接替兄长的位子,任讨逆将军,领吴侯。步陟与卫旌应召入江东集团,虽说步陟官大一级,但是两人仍情同手足。
“是”步陟回道
“大夫官至郡守,尚不忘贫贱之交,真江表士人之典范,昔日齐之鲍叔牙再世也”
“主公言重了”步陟依旧谦逊地道“鲍叔牙举管仲,助桓公称霸春秋,九合群雄,陟不敢比肩。”
“子山过谦了”
“方才孤与伯言商议江东目前处境,对于眼下局面,不知大夫如何看的?”
“不知主公具体指哪一方面?”
“叛乱。孤承父兄基业,立足未稳,如今各地叛乱频繁,如何稳定局势,还望大夫教我”虽说步陟是个文人,而且也没有陆逊这样的远见与卓识。但孙权还是想听听,江东文人对当前局势的看法,也好为赤壁前江东世族的阻力,想想对策。
“主公言重了”步陟道“江东虽未稳定,但外有周郎,内有张昭。政事军务,皆有专人料理,相信不久后,定能平除祸乱,固邦安民”
实际上这是孙策死后,江东世族一致的看法。后世读史书的时候,孙权也发现了。自孙策亡后,江东好像失去活力一样,变得日渐萎靡起来。即使有赤壁之战绚丽的火光,但那依旧不是清晨的朝阳,依旧没有当年的那份活力。
即使有周瑜,张昭以及整个江东集团不断努力,最终都只能是割据一方而已。更要命的是,整天面临其他两国的军事威胁,军民难免都会有所恐慌。
“内患除后,外患该当如何?”孙权又问道。即使他知道,这已经超出了后者能正确回答的范围。
“陟听闻,帝王不问小事,自有百官及各机构承其职。正如桓公任管仲后,逍遥悠闲,但齐国大治,并成为春秋第一霸主;汉高祖依靠张良,萧何,韩信三杰建立帝王大业……”
“是以汲黯在朝,淮南王不敢生事;郅都守边,匈奴人销声匿迹……我江东贤人能士如周郎,张昭,鲁肃等人,若主公能以此谨守基业,则何愁大业不成”
说完,步陟又弯腰作揖,方才回座。
虽说步陟回答的并不是孙权想要的答案,但是却也是实情,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陆逊,周瑜那分眼光与才能的。但是步陟的才能,也是国家社稷所不可或缺的。不然换成其他士大夫,孙权早发脾气了。
“嗯,大夫说的是,但地方教化,亦不可废,孤欲于会稽等东南三郡设置学堂,凡是我江东人氏,不论贵贱,皆可入内读书,这样既能稳定时局,又可为我江东广集人才,大夫以为如何?”
步陟虽然内心很震惊,但却没表现出来。其实不光步陟,就连陆逊都有些惊愕,但是碍于孙权的身份,加之其刚授予自己重爵,亦不好多言。
“主公,此事虽可,但用在江东,确实不妥”步陟犹豫了一会儿,道
“哦?还请步大夫明示”其实孙权也知道不妥。因为设置学堂,广纳贤才,不论出身。这样无疑是与整个江东世族作对。在这个时代,世族靠垄断做官途径世代延续。这已经成为一种制度。如果强行更改,是会激起世族的不满,这样对自己的统治,也是不小的打击。
“江左世族交替,错综复杂,虽然多乱,但是这么些年来,依靠互相的磨合,已经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若是打破这种平衡,恐怕于主公不利”步陟依旧是神色淡然地道
“嗯”孙权点了点头,其实作为世族的一员,步氏的代表人物,步陟。能说出这种合乎情理的话,已经是十分不易了。难怪步陟驻防西陵时,曹魏的将士,都对其敬仰万分。其人格魅力,可见一斑。
虽说孙权对于江东那些主张自守,固步自封的文人士大夫都没有什么好感,但是面前这位,却让孙权的这种感觉,没那么强烈。
或许是因为后者谦和,恭敬的性格。但是孙权还是觉得,步陟比起张昭,虞翻等人,更有能力。毕竟能接替陆逊担任丞相的人,自然有其过人之处。
更关键的是,孙权此行的另一个目标,步练师,是其亲属。不过孙权还不能明说,这件事还需再缓。
“子山言之有理”陆逊站起来道“主公,江左局势错综复杂,世族林立,还望主公明鉴”
孙权见状,知道这件事急不来,而且这俩人还都是世族子弟,这种损害世族利益的政策,他俩是肯定不会同意的。但是又不能不急,江东现在在孙权的带领下,刚刚起步,还有机会整改。一旦格局形成,可就再也没有整改的机会了。
略微思索了下,孙权对二人道“既如此,就以会稽郡余姚为试点,开办学堂,广纳贤士,二位以为如何?”
本来以为孙权会对整个会稽郡下手,这样他俩多少都会有所警惕,从而找出各种理由来劝说。但是没想到孙权仅仅只动了个余姚。本来也就一个县,而且还是朱家的地盘,故二人也都不担心。而且陆逊刚被孙权提升为中郎将,掌管东南三郡军务。况且这件事孙权已经让步了,如果他再不支持,那也太不给上司面子了。至于步陟,本来余姚也对步家来说也无关紧要,拥护孙权,却能给步家带来实在的好处,他没有理由不同意。
所以二人皆异口同声的道“主公英明”
孙权心里也盘算着,这余姚长赵修,是自己提拔上去的,县尉孙翊又是自己亲弟弟,手上掌管兵马。在那里实施新政,想来也没有什么问题。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余姚这个小县,将是打开世族层层封锁的关键。而会稽,则是孙权开启崭新江东的起点。
孙权想过了,既然两位大贤都将各自的治国思路同自己说了,那么下一步,就是该实践的时候了。
由于夜已深了,孙权让俩人都回去休息了。而自己在筹划了大半夜后,也胡乱睡下。
……………………
翌日清晨
孙权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毕后,就赶忙来到太守府,只见陆逊,步陟,并郡中官吏以及三班衙役早就在那等侯了。
步陟请孙权上座,自己与陆逊坐于一旁,其余人等分旁而立。
孙权先对陆逊道“伯言,负责讨匪的部队的准备如何?”
“禀主公,会稽郡能动用的兵马已集结完毕”陆逊顿了顿,随即又道“会稽下辖诸县,也已通知。各处精锐士卒,相信不久就会到的”
原来昨夜,说道剿匪时,孙权让陆逊集合会稽郡各县兵马,对匪患众多的地区,进行清剿。一则有利地方治安,二来借此扩充队伍,壮大自身。
而且,出于对地方的考虑。孙权特意让陆逊将余姚等几个匪患较少的县的武装先行集结到郡治。其他地方少抽或延迟抽调士卒,而且抽取的都是军中精锐,更类似于选拔。但是程序,相对较简单些。
而这些选拔出来的士卒,名义上由陆逊统领,实则归孙权统一调配。这样一来,孙权就相当于有了整个会稽百分之八十的武装,轻而易举的就将兵权收于自己囊中。
对外宣传剿匪安民,那些世族也就没有办法拒绝,对内将部队暂时交给陆逊统领,待剿匪任务完成,就将部队收回来。
即达到了安抚一方,扩编队伍的目的,又能顺利掌握兵权,一举两得。更何况这里是会稽,只要有步家和陆家的支持,其他大族,相信也不会表现出反对。而其他大族只要默认,那么到时,即便是陆逊,都不好对孙权的做法说什么。
“嗯”孙权点了点头“伯言做得不错,待人马集结完毕,即刻出发剿匪”
“诺”陆逊神色复杂地道
“步大夫”孙权又将目光转向步陟,随即道“大夫,那些人找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