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下各处职位无所空缺,唯邓掌柜幕下还缺一账房,不知先生可愿屈尊?”孙权半面含笑问道。说完,一旁留意后者的反应。
“这”糜成脸色昏黑,叹了一口气道,也不作揖,也不叫主公,直接开口道“久闻吴侯求贤若渴,今日何以轻而辱人?”
孙权内心暗,表面上却装作装作很无辜的样子,道“先生,孤何时轻辱于你?”
“吴侯以家兄经商为业,故以区区一账房待吾,岂不是轻辱?”糜成看起来面有愠色。
糜家以经商致富,这本是天下皆知的秘密,但糜成却对此不耻。只因孙权贵为吴侯,不敢发作,只得强忍着怒火道。
“哈哈哈,糜家以经商为业,富甲一方,天下之人没有因此敢看轻糜家的。令兄糜竺,被先徐州牧陶使君召为幕僚。陶公薨逝后,又出仕刘皇叔。皇叔自徐州以来,屡屡受挫,全赖令兄仗义,以家财相赠,皇叔得以重整旗鼓,是也不是?”
“这,没错”糜成略低了头,轻轻点道。但他马上又抬起头来,反问孙权道:
“吴侯虎踞三江,地连六郡。况且自小霸王孙伯符扫定江左以来,孙氏在东几无敌手。如今江东,比起中原,实在安定太多。不知吴侯创立商帮,所为何意?难道也担心会重蹈皇叔之覆辙吗?”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若无钱粮,兵马如何持久?还望先生告知?”孙权反问道。
“哦?江东节俭成风,难道供不起一支水军?”糜成这话既有疑问,又带有一丝嘲讽。江东与徐州相距不远,而糜成又久游历在外,除徐州外,对周边州郡也是颇为熟悉。只是政治观念,还不太成熟。
但孙权不会介意,如果不是糜竺。在孙权看来,这货不过一介腐儒。大道理他也会讲,只不过他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在这里和他啥白扯。
“江东虽上下节俭,然战火无情。百姓却是无辜。若连连征战,六郡黎庶岂不遭殃。孤创立商帮,并非只是为了供给军中,也是替百姓分忧,为苍生解难。使其少些劳役,徭役之苦。”孙权目中含泪,转头望着远方道。
“吴侯”糜成望着孙权,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想不到吴侯竟仁义爱民至此,此等大义,虽昔之陶使君,亦不及也”
“先生言重了,孤设商帮,不过为减轻民众负担,然本质上却仍然是舍本逐末的行为,此微末之功,何足挂齿。陶公仁爱,爱民如子,此乃大仁,孤不如也”孙权谦虚一番道。
不过陶谦确实是汉末郡守中的仁爱无争的一位,据徐州六郡,却无进取之志。最要命的是,徐州出于四战之地。陶谦幸行温和,但却不善战事。所以,对于其他诸侯来说,他就是一块肥肉,只要有点实力,谁不想将其吃掉。
话分两头,却说那山阴县令苗立。自孙权前来质问后,终日惶恐不安。一心只想着保全性命,哪里顾得百姓死活,因此搞的难民越聚越多,苗立只是不理。
会稽,顾家。
“老爷,外面有个县令,求见家主”静悄悄的大堂上,一名小厮进来报道。
“来者所谓何事?”堂上的中年男子问道。
“老爷,如此如此”那小厮靠着中年人耳朵道。
“唉,让他进来”男子轻叹了一口气,道。
“是”小厮下。不一会儿,领着一位身着官服的人上来,那人探头探脑,似乎在寻找什么。
“老爷,人带到了”
“哦?大人大驾光临,老夫有礼了”中年男子打量了眼前这个人。体型矮小,长相猥琐。但却穿着州县官服。于是上前拜道。
“老世翁客气了,不知可是顾雍先生足下?”苗立直接问道。情况紧急,孙权亲自来访,就已经说明了他没那么多时间了。这个时候顾雍对他来说,如同救命稻草一般。
“你找元叹有何事情?”男子简洁的问道。他对这些地方官僚没有什么好感。
“额,下官替同僚报个信儿。前山阴县令王成,前日往会稽述职,丧于归途。”
“王成?”男子略思索了一会儿,心中升起一丝厌恶,但脸色却没有变,一如平常的道“大人一路辛苦了,且略坐片刻”
…………………………
“家主,这个人我见过,先前在山阴县令屁股后面转的小喽啰。”后面还补充了一句“近来山阴闹灾,多少百姓流落街头,据说就是此人的手笔。”
“啪”顾家家主拍了桌子,大怒道“这样的人,也配当县令”
“这个却是不知,或是步大人一时不查”
“步子山还不至于这样,一定是其擅领职权,不过他既然无官方任命,擅领县令之职,即便原先为县丞,也于法不和”
“此事若是主公得知,那苗立,只怕不会有好下场”男子目光凝视桌面,缓缓地道。
“那家主的意思是?”
“顾安,你先代我打发走,我书信一封,派人送往吴中交与元叹,届时如何安排,且看如何他裁决”
“可,家主”那顾安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男子打断了。无奈之下,只得道“是”
“元叹啊元叹,愚兄又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男子站在书房门口,叹道。
这里苗立还等着顾箓的回复,却出来了送客的消息。
“大人,家主今日稍有不适,适才服了药,已经睡下了。实在抱歉,您改日再来吧”
“不是,这…………那王县令”急得苗立说不出话来,只得跺脚叹气,但也没半法,不谈顾雍,就是顾家在江东的势力,也不是盖的。自己一个县令,算什么,别人挥挥手都能弄死的小角色罢了。
但是得不到顾家做靠山,自己头上这顶乌纱帽,迟早得丢。更严重的,甚至就连自己这条命,都不一定能保不住。
想到这里,苗立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于是,带着随从,灰溜溜的跑了,也没回山阴,而是寻找下一个,可抱的大腿。
却说孙权这里收了糜成做账房,交与邓鸿安置,又交代了一些事。但终究不放心,于是又安排了一个亲信,名为辅助,实为监视。毕竟这个位置太过重要,而向糜成这样的,身份特殊的人,担任此职,即便是孙权,都有些不放心。
但没办法,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糜成在糜家的地位孙权还不清楚,不过照他刚才所说,他同糜家两个主要人物,糜竺和糜芳都挺亲近的。这样,就够了。
何况糜成精于算法,担此职位,也算是不埋没他了。
不过为了显示自己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孙权还是给予了糜成很大的自由和权力。但是这些都围绕一个原则,就是万事须与邓鸿及其助手商议。横竖邓鸿和旁边的人是自己安插的,一旦有什么不对,自己也能第一时间察觉。
这样安排了一遍,孙权也就放心多了。官僚体系下,必须要把握的,是权力的制衡。
“公子,公子”正在这时,一名便衣士卒跑了进来,由于其穿着与普通人无异,因而也没太多人注意。
孙权转过头去一看,是那天安排在山阴的眼线。
“何事?”孙权一边喝着茶,一边问道。
“公子,这样,这样……”士卒来到孙权面前,弯着腰,在孙权耳边小声地道。
“哦?”苗立去顾家了。孙权突然来了兴趣。这个苗立,虽然愚蠢,但却还有点脑子。知道在生死边缘的徘徊,不应该整那些花里胡兆的东西,而是直接去抱顾家的大腿。
“公子,我们下一步……”士卒询问道。
孙权立刻没有给出指示,而是在沉思。因为他所担心的,显然不仅是这些。
“公子,苗立既然去了顾家,那么顾家那边必然会有人联系吴郡方面。我们需不需要派人在路上将其截下?”凭借着自身的经验,士卒给出了建议。
“不”孙权将右手竖起,随即道“苗立前往顾家,能不能得到顾家的支持尚且未知。我们如果这么做了,反倒显得我们心虚”
“这样,你继续监视,山阴县一切人或事,都不能放过。还有,苗立这个人不单纯,多多留意”孙权嘱咐道。王成死的那天,他和孙翊仔细检查了几个人身上的伤口。发现了一个问题,几乎每个人的伤口的是在脖子上,也就是说,这些人基本上都是被一剑封喉。能做到这点,对方显然不是普通的山贼。
然而让孙权不解的是,既然对方有这种实力,为何还漏了两个?难道是故意的?或者……可是能拥有这样的实力,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
重重疑团,困扰着孙权。也让整件事情,变得扑朔迷离。但是有一点可以确认,这些人的目的,绝不仅仅是刺杀一个县令这么简单。
“是,公子”士卒抱拳道。随即三两步就跑了出去。再一会儿,就看不到人影了。
看到这里,孙权不禁感慨。如今有了解烦卫,原本的丹阳精兵的任务他们一样可以做,丹阳兵到落了个清闲,如今更是沦落到当探子的地步了。
不过这样也好,解烦卫完整编制足有万人。不管是用于作战还是护卫都足够了。
那么省下来的精锐,便可以用来构建一支情报组织,在各地安插眼线,实时的将情报传来。这样一来,不管是世族,还是敌对势力,自己都能料敌于先,率先做出反应,也不至于太过被动。条件允许的话,还可以将这个组织扩展到其他势力,在这个乱世,构建属于江东自己的情报网。